第一零七章 废太子妃
柳居奇赶回去就看到东宫主殿围了一群的人,风岚帝神情不悦地坐在正前,手里端着茶盏浅啜,章露馨哆哆嗦嗦的在下首跪着,宣亦郁三兄弟一言不发地站在风岚帝座后,存芳堂的大小宫人也在外堂跪成一排。
风岚帝看到柳居奇在外头张望,跟身边的近侍吩咐了一声,柳居奇立刻被请了进去。
“父皇……儿臣实在冤枉,前些时候儿臣的脸被蜜蜂蛰了,一直在存芳堂闭门不出,哪里来的私会之说?”章露馨委屈地说。
“若是空穴来风,朕何必来这一趟,来人,将尸体抬上来。”风岚帝斜觑了一眼从容的宣亦曦,今天这事是宣亦曦捅到自己这里来的,如果事实真是如此,这章露馨也实在不能继续留在太子身边。
章露馨一看见那尸体的翠碧色衣角,脸色立马白了,不可置信地瘫软了身子,“双碧……双碧怎么会……”
两天前的傍晚双碧就不见了,自己只收了回报说双碧暂时被调去别处帮忙,最近她正看双碧不顺眼,也就没有计较追问,谁知今日再见,却是一句冰冷的尸体。
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周围人都是一阵抽气作呕声,柳居奇差点把刚才在司乐监吃的点心给吐出来,宣亦辰轻轻握住他的手,将带着竹香的帕子塞给他,“掩着口鼻,不想看就别看了。”
双碧的尸体是在荷花池的深处发现的,泡的浮白也就算了,脸还被划得不成样子,凄惨无比。
章露馨往后退了好几步,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胆战心惊地磕头道,“求父皇做主,双碧是儿臣的陪嫁丫鬟,她、她一定是被人害了!”
章露馨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瞥柳居奇,柳居奇恶狠狠地瞪回去,风岚帝却全然没把章露馨的暗示放在心上,颔首示意尸倌,尸倌立刻撸起了尸体的左边袖子,那白嫩嫩的手臂上戳刻着几个字,粗略认去,居然是:娘娘私通,杀我灭口。
尸倌掰开双碧右手紧握的木簪子,对比过伤口的情状,禀报说,“皇上,这伤口的确是她自己死前拿簪子刺出来的,检查过口鼻之后,能看出来这丫头是溺水而死,大概是在沉塘挣扎时刻下了这几个字。”
宣亦郁的身子摇摇欲坠,小顺子赶紧眼明手快地上前扶着,双碧伶俐知礼,平日里没少帮着殿下抵挡章 氏的唇枪舌剑,难怪宣亦郁听闻了双碧的死讯会伤心,“殿下,人死不能复生,双碧她……”
柳居奇凑到风岚帝跟前,小声说,“皇帝大叔,先让亦郁回去吧,他身体不好,还是别受这种刺激为妙。”
风岚帝允诺,点了两个人说,“你们伺候太子进去休息,小顺子留下。”
章露馨这会儿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双碧手臂上的刻字惊出了她一身冷汗,“父皇!儿臣没有杀人!没有私通!”
宣亦曦冷哼一声,他筹谋了半个月,编织了一张毫无漏洞的网,任这女人如何狡辩也没办法洗净身上的嫌疑,“父皇若不信,可以问问小顺子,他是大哥的贴身太监。”
“小顺子,太子真的未曾和太子妃合|房吗?”风岚帝语气威严,小顺子紧张的跪下说,“回禀皇上,太子大婚初时身子不好,就推后了合卺周公礼,后来……后来太子妃和太子并不亲善,就一直没有……”
“朕知道了,你下去服侍太子吧。”风岚帝面上冷淡,着一名老嬷嬷给章露馨验身,章露馨却突然慌张了起来,几次三番地哭闹不休,说这是羞辱她,最后还是被几个粗壮的宫女架进了屋子,再出来时却披头散发,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皇上,太子妃的确破了身子,而且,似有孕相。”
风岚帝蹙眉,章露馨若只是泼辣骄纵倒还罢了,如今又是私通又是孕相,着实过分,宣亦郁这孩子也太老实了点,难道就什么都不知道么?
章露馨面无人色,瘫在那里怔怔不言,就算她没有杀过双碧,既然私通已成事实,杀人灭口自然也百口莫辩了,她一心认为这是柳居奇做的,美目愤愤盯着柳居奇,恨不得将他磨牙吮血。
柳居奇对她厌恶的很,他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这女人到底还是耐不住寂寞和那个御医……这下犯了七出,章露馨肯定没法继续当太子妃了,宣亦郁也解脱了。
“章露馨,朕念你父亲政绩斐然、为官清廉,给你个机会自己交代。”风岚帝重重搁下茶盏。
章露馨脑中转了几转,现在不交代清楚对她实在没有好处,嗫嚅道,“那人是太医院的商盛,先前为儿臣治脸的……”
这会儿前去搜屋的侍卫也回来了,交上来一叠藏在妆盒底层的花笺,里面写的都是情诗,虽然没有落款,却明显是个男人的字迹。
风岚帝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商盛没过多久就来了,一脸莫名地看看跪在地上低泣的章露馨,恭敬地请安道,“微臣商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亦曦淡淡看了一眼商盛,嘴角带了点笑容,宣亦辰看在眼里,只是默默地站着没说。
“商盛,你私通太子妃惑乱宫闱,可有此事?”
“微臣惶恐!”商盛惊愕地说,“微臣只是帮太子妃看过几次脸上的伤,次次守礼,太子妃的丫鬟双碧也都在旁看着,清白万分。”
“商盛你这胆小鬼!”章露馨听他撇的干净,气的要命,“那些诗明明都是你做给我的,为何现在却不认了!”
“商盛,双碧已经死了,如何帮你作证?”风岚帝将那叠花笺丢在商盛面前,“你好好认一认再说话,朕不想听任何搪塞。”
商盛一张张捡起来翻着,突然大笑出声,掏出随身的备录药册呈上去,“皇上可以对比看看,这根本不是微臣的字迹……不知太子妃缘何要说是微臣,也许只是为了帮那奸|夫推脱。”
“商盛你说谎!”章露馨嚎啕大哭起来,“你右肩上有颗红痣,还是个左撇子,是也不是?!”
商盛淡笑,“这更是无稽之谈了……皇上可去太医院一问,微臣哪来的左撇子这毛病。”他说着,还宽了衣衫露出右肩,那里光滑白皙,根本没有章露馨说的红痣。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风岚帝若有所思,这商盛未免也太周全了些,似乎不管章露馨说什么都能应付自如,这样的胆识放在一个御医身上,实在有些过分了。
“商盛!商盛你不是人——”章露馨醍醐灌顶,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暗算了,商盛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自己的,如今她说不出奸夫、双碧又死了,只有独自背这黑锅!好阴狠细腻的心思!
“事已至此,你还不愿意说出对方是谁么?”风岚帝问道。
“父……皇上,真的是商盛,我不敢隐瞒!”章露馨苦苦挣扎解释,却没人肯信的话,只当她是鬼迷了心窍,一心要帮那奸|夫隐藏身份,私通之事坐成定局,风岚帝下令将章露馨先下进冷宫,随后再做处置。
一番混乱之后,风岚帝揉着额头疲累的站起来,宣亦曦忙上前说,“儿臣送父皇回去。”
“不必了,你今日”劳心”不比朕少,管好自己就是了。”风岚帝凌厉地看着宣亦曦,宣亦曦垂下头不敢辩言,“章 氏的事就算了,下次不许胡来。”
“……是,儿臣知道了。”
等风岚帝和宣亦曦都走了,宣亦辰打发走了小乱,和柳居奇两个人在花园里散步,柳居奇越想刚才的事越觉得不对劲儿,一切都太顺理成章 ,就好像是……按着计划发生的一样。
“怎么,你不是讨厌太子妃么,她走了你还不高兴?”宣亦辰捏掉他肩头的落花,温存地摩挲着柳居奇的脸颊。
“那倒不是,我心里过瘾的很,不过总觉得事情似乎不单纯……那个商盛尤其奇怪,我先前见他几次都和太子妃有说有笑,今天来了却冷眼相对,似乎和太子妃一点儿都不熟。”
“小笨蛋,这么简单的计谋你都看不透么?”宣亦辰说,“商盛从一开始就是宣亦曦的人,说白了,就是宣亦曦一心要借着商盛的手除掉章露馨。”
柳居奇恍然大悟,难怪风岚帝走之前说的话那么奇怪,“皇帝大叔既然知道,怎么还由着章露馨被冤枉?”
“说冤枉也勉强,毕竟有私情是真的。”宣亦辰叹息道,“这宫廷之事,本就半真半假,若父皇没有废太子妃的想法,又怎么会对今天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章露馨骄纵霸道,被废是迟早的事。”
“皇宫真可怕。”柳居奇喃喃一句,突然被宣亦辰抱进了怀里,“柳儿不用怕,我在一日,必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柳居奇心头一热,回抱住宣亦辰,长长吁了一口气,不管是不是被算计,章露馨要是洁身自好也不会被人钻了空子,算是她咎由自取……只是可惜了双碧那姑娘,平白做了别人争斗的牺牲品,就算只有几面之缘,柳居奇也不免心生同情,这就是现实——牺牲别人保全自己,为了达成目的不管多么肮脏的手段都能使出来——爽朗如宣亦曦也有害人的细腻心思,更何况是这个聪慧过人的,此刻正抱着自己的男人呢……
“宣亦辰,你答应我,不要罔顾人命,宣亦曦那样的做法……我不喜欢。”
“若非情不得已,我必不会的。”宣亦辰话没有说死,留了半个退路,柳居奇心里觉得遗憾,却也能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