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苏醒后的夏佐
夏佐从睡梦中醒来,穿着舒适的真丝睡衣,乱着一头短发坐在床上,反应好半天才觉得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他掀开被子下床,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腿居然碰不着地,他惊讶的抬起双手,看见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再看看自己的身子,自己的双腿。他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只觉得这个房间眼熟,视线最后落在墙上的飞镖盘上,黑色的飞镖正中九环,红色的扎在六环上。
夏佐记得这个飞镖盘,这是他和颜希七岁之前最喜欢玩的游戏。黑色的是夏佐的,红色的是颜希的。这个红色的飞镖正中六环,还是颜希耍赖,超前两步,瞄了好久才扎上去的,当时兴奋的又蹦又跳,夏佐只能无语的看着他,他的目标也只有六环的标准了。有时候颜希不服输,夜里趁夏佐睡着,穿着小睡衣,拖鞋提在手里,蹑手蹑脚的进来,将黑色的飞镖偷偷向外移,第二天就会跟他耍赖,说自己离夏佐差距并不大。
夏佐愣愣的站在房间里,看着那个飞镖盘发了会呆,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脑袋里还有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可眼前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实,他一时分不清现在是现实,经历过的种种都只是梦,还是这才是梦,那些才是现实。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选择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有自己的梦想,有可爱的弟弟,温暖的家庭,这些无疑是他这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他不愿多想,赤着脚走在木地板上,去开门,拉开之后,却是黑洞洞的长廊,他怔怔的站在门口,远处有微弱的光线,他沿着墙壁往前走,四周很黑,阴森森的,只有前面那一处亮光,他摸着墙壁往前走,走了好久,才终于走出这个长廊,光线陡然明亮起来,他闭上眼睛适应下来,再睁开的时候,看见一位黑发女子,黑色长发带着自然弧度,穿着裸|色长裙,正在花园里欣赏蔷薇花。
听见身后的响声,回头看过来,对着夏佐微笑,她的笑容很美,很温柔,就连盛开的蔷薇也不及她的美丽。夏佐怔住了,他一时分不清,这是那个温婉的母亲,还是调皮的弟弟颜希。颜希那时候还小,估计已经记得不母亲的长相了,但他记得,一直都记得,在看到颜希之后,更是忘不了母亲,因为,他们,简直一模一样。
母亲见夏佐呆愣愣的站着,微笑着蹲下身,向他伸手,“夏佐,过来,到母亲这里来。”
夏佐迟疑了一会儿,抬起脚步,慢慢走过去。母亲将他搂进怀中,夏佐还提着的心脏终于放下来,这一切都不是假的,母亲的怀抱还是这么温暖,母亲的声音仍然悦耳。
母亲在夏佐脸颊上吻了一下,轻声道:“夏佐,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的眼睛,那是灾难的象征,它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却在这里存活,记住我的话,我们是人类,不是神明,主宰不了世界。”
夏佐不明白,只是纯粹的记住了这些话。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母亲的温暖,那份温暖和煦如阳光,夏佐最喜欢母亲的怀抱,此刻却觉得越来越热,好似抱着一团火,烤的他皮肤很痛,但他还是不想放手,不想放开母亲,直到睁开眼睛,才被眼前漫天火光震住。黑夜中,火光映天,平日里热闹的毕维斯家族,就这样毁于火灾中,毁尸灭迹,让他想要辨认出母亲的骨灰也做不到。
那一天,他失去了所有,“家人”两个字,在他的心里彻底消失了,他有的只是仇恨,他恨所有伤害过母亲的人,他无法原谅杀害母亲的凶手,他要找回弟弟,亲手杀死仇人,为母亲报仇!
他无法立碑,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才是母亲的骨灰,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些灰烬全部埋掉,不能立碑,不能建坟,母亲的一切都被他牢牢的刻在心里,这样,就再也无人能夺走母亲了。可是,心中的绝望是那么的强烈,他感觉自己快死了,胸口痛得快裂开,他蜷在满是焦黑和只剩空架子的别墅里,大雨将母亲的骨灰冲走,顺着被炸毁的残垣流进泥土里,躺在地上,可以假装与母亲躺在一起,可以回忆母亲的温暖……
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流个不停,那是夏佐第一次哭,和着雨水,哭得隐忍而痛苦……
胸口很痛,身上很痛,他能感觉到的只有疼痛和铺天盖地而来的眩晕,他瞪着天花板,过了很久,视线才有了焦距,他看见装饰豪华精美的房顶,玻璃水晶吊灯亮得刺眼。夏佐再次闭上眼睛,眼前没有漫天火光,没有大雨,没有彻骨的寒冷,残留的只剩下痛楚。
再次睁开眼,视线里多出一个人的脸,他的嘴唇一直在动,在说着什么,他却听不见声音。他的知觉慢慢恢复,双目像是被刀刺中了一样,剧痛难忍,知觉像是瞬间恢复了,抬起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眼睛,侧身蜷起来,想找一个自己认为有安全感的姿势。
昆丁一直在唤他,见他捂住眼睛,蜷缩起来,担心是再生针的副作用,拉过旁边的仪器就要往他身上接,却在触到夏佐之前,被他一手扫开,连人带仪器全部跌在地上。
“毕维斯先生,请您冷静一点!”昆丁从地上爬起来,他不知道夏佐能不能听见,只能大声说话。
夏佐摸索着坐起来,眼睛很痛,他不能睁眼,睁不开,用手试探,想要下床,摸索着往前爬过去,碰到床沿,脚刚沾地,便一膝盖跪在地上,视觉被剥夺了,方向感也没了,向旁边倒去,狠狠的撞在了柜子上,撞得他一瞬间懵了。
听见声响,正在走廊上朝这边过来的席尔维斯特先是一愣,随后迈开步子,向这边大步赶过来,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夏佐丢在地上,撞在柜子上的情景。
“夏佐,你怎么样?”席尔维斯特几大步过去,扶住还坐在地上的夏佐,然后抬头看向愣在一边的昆丁,“别告诉我你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不然他怎会掉到地上?”
昆丁实在冤枉,“主人,您也看见了,我和这些仪器同命相连,都是他醒来后的受害者。”
席尔维斯特看了眼散落一地的医疗用具,再看看仍然闭着眼睛的夏佐,“你在做什么?哪里不舒服?来,起来。”
说着就要扶他起来,夏佐却一把推开他。
刚才还有点转不过弯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那么,这个人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他记得自己在伯明翰被人狙击了,他受伤了,当时席尔维斯特就在路对面,他向自己跑过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但很显然,自己现在就在他的地方。
“我……”刚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沙哑的难以发出声音,他试着咳嗽了两声。
“先别急,你昏迷了好几天,刚醒来,需要休息。”席尔维斯特不在乎夏佐对他的态度,扶着他站起来,将他扶到床上,让他在床上躺好,拿来枕头,将他背后垫高,争取让他舒服一点。
布拉伯端来一杯白开水,席尔维斯特坐在床边,接过来,端在手里递过去。
夏佐仍然闭着双眼,不动,也不出声。
“喝点水,润润喉。”席尔维斯特很有耐心的开口,他的一本正经,让站在旁边的昆丁也觉得不习惯。
夏佐迟迟没有伸手接住杯子,他现在有个问题,闭着双眼,眼前黑乎乎一片,没有一点光亮,他的心莫名的沉了下去,这样的结果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在失明到来之前,他想先完成自己的目标,而不是这个时候,还落在系席尔维斯特手中,居然掐在这个关键点上失明,天知道这个混蛋会对他做什么,失去眼睛,让他本就处于劣势的自己,更是雪上加霜。
他不敢接水杯,不敢睁眼,怕席尔维斯特看出问题来,他往下缩了缩,躺在床上,侧身背对着他。
“我想要休息一下,你们先出去。”夏佐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慌,他已经冷静下来,继续戴美瞳,失明是迟早的事,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此刻,即使说不上痛苦非常,但是还是让他慌了手脚。在他的预算里,在自己失明的时候,韦伯会在他身边,会把重要的文件读出来给他听,会依照他的指使去做事,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在虎穴。
席尔维斯特看着夏佐的后背,叹了口气,才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好吧,我把水杯放在这里,如果渴了,自己记得喝。这几日你都没吃过东西,我吩咐人煮些吃的,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我现在不想吃东西,我只想得到安静。”夏佐躺在床上不动,只想等他们早些出去。
“好吧好吧,我们出去,不打扰你休息了,过一会儿再来看你。”席尔维斯特难得的顺着夏佐的意来,他不想让夏佐觉得自己是在囚禁他,他可以给他足够的自由,但必须是在他能看到他的基础上。
夏佐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确定他们都出去了,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睁开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甚至怕屋内的光线太暗,拿过自己的手,在眼前挥了挥,果然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事实证明,他确实失明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翻个身,平躺在床上,只是这个事实来得太过突然,吓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