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要是有了答案,人人下棋,都一定胜,谁还会失败?
少年被众人的笑声弄得满面通红,可是他并不服气:“各位笑甚么?下棋,最终的目的是求取胜利!我的问题,有甚么不对?”
有几个年长的,想要叱责那发问的少年,可是尾杉九段开口了:“对,下棋的最终目的是要胜利,你的问题,问得很好!”
尾杉九段一开口,那几个想说话的人,都立时缩了缩头,不再言语。
尾杉九段又作了一个手势,令那少年人坐下来,他侧头想了一想:“这个问题,每一个下棋的人都想知道答案,答案可以有几万个,但其实,答案只有一个!”
他讲到这里,显然是故意地顿了一顿,令得所有的人,都屏住了气息。
这个问题,竟然真有答案,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尾杉九段接著道:“下棋,一定是两个人轮流下子,所以,如果知道对手下一著要把棋子下在甚么地方,知道对手下这一著子的目的何在,知道他心中的计画是甚么,那就一定可以取胜。习惯上说围棋是围地的比赛,实际上是猜测对方心意的比赛。”
这一番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那么一定会惹来哄堂大笑,说不定笑声中还会夹杂著“八格”“马鹿”之声。但是,话却是尾杉九段讲的,大家的神情,都变得极其尴尬,目定口呆,不知如何才好。
刹那之间,整个棋馆之中,静得出奇。尾杉九段笑眯眯地望著大家:“怎么样?各位以为我讲得不对吗?”
人人面面相觑,谁敢说尾杉九段的话不对呢?可是如果说他的话是对的,那又实在说不出口,所以,仍然是僵持著的沉默。
结果,还是那个发问的少年,先打破了沉默,他显得有点怯生生地道:“对是对,可是尾杉九段先生,一个人,无法知道另一个人的心意。”
尾杉哈哈大笑起来:“对,人无法知道另一个人的心意,所以我这个必胜的办法不管用,各位还是努力下棋,求棋艺上的进步吧。”
尾杉九段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气氛登时轻松,笑声此起彼伏,原来尾杉九段是在开玩笑,由于一个人不可以知道另一个人的心意,所以下棋没有必胜之法。
要是人能够完全、直接地知道他人在想甚么,那么,不但下棋必胜,做甚么也可以了。
哈哈,尾杉九段真会讲笑话,大家都一致公认。
座中有一位年轻人站了起来:“请问尾杉先生,刚才你所讲的那些话,可以公开发表吗?”
尾杉笑著:“既然讲了,当然可以发表,请问阁下是 ”
那年轻人道:“我叫时造,时造旨人,我是一份家庭刊物的特约作者,写些有关棋艺的文章。”
尾杉客气他说:“久仰!久仰!”
时造又道:“请问,我如果用这样的标题,尾杉先生是不是反对?”
尾杉九段笑道:“那要看你准备用的标题是甚么?”
时造用手在空中写著字,道:“我的标题是‘正因为尾杉九段能知道对方的心意,所以他的棋艺才如此神出鬼没!’或者是:‘鬼才尾杉九段胜利的秘密,因为他知道对手在想甚么!’尾杉先生,你看是那一个标题好,请你──”
时造旨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陡然住了口。
因为一直带著微笑的尾杉九段,这时的神情,实在太古怪了:既发怒,又吃惊,额上青筋凸起老高,双手紧紧握著拳,就像是一个人正在作好犯科,忽然被人抓住。
馆长惊呼了一声:“尾杉先生,你怎么了?”
尾杉挣扎著想讲话,可是由于他实在太紧张,以致张大了口。过了好半晌,才道:“我……我感到有点……不舒服。”
他在讲了这句话之后,神色才比较缓和了一些,馆长忙道:“我送尾杉先生回家去吧。”
尾杉显得十分吃力地点了点头,馆长忙扶著他站了起来。有修养的棋士,毕竟是十分有修养的,尽管任何人都看得出,尾杉先生的脸如此苍白,一定真不舒服。可是他来到了门口,还是向大家道:“对不起,失礼了。”
所有的人,都一起站了起来,向尾杉先生鞠躬为礼。等馆长和尾杉九段离开之后,时造旨人才苦笑著道:“不见得是因为我说错了甚么吧。”
各人都点头,时造旨人刚才说的话,他们全是听到的,没有说错甚么,真的没有说错甚么。第一部:白素的怪手势
五段楔子全交代过了。
请大家注意,在这五段楔子中出现过的主要人物,以出场的次序计,总共有:
我──卫斯理,不必多介绍。
神秘的黑衣长发女郎──和我讨论过一幅题名为“茫点”的画,但是自始至终,未曾见到她的模样。
杀手──一个职业杀手。
杀手的委托人──一个和杀手作了对话之后,终于委托了杀手去杀人的人,身分不明。
桃丽──金发碧眼的标准美女,性子活泼好动。
葛陵──军衔是少校,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美国太空人。
安普女伯爵──富有,虽然已届中年,但仍然十分动人。充满了成熟女性魅力的欧洲社交场合中的名人。
陈岛──中奥混血儿,生物学家,固执地相信自己的理论,埋头研究蛾类互相之间的沟通方法。
尾杉三郎──日本的九段棋士,在棋坛上,有“鬼才”之称的高手。
时造旨人──一个未成名的小说家,替一些杂志写些零碎的稿件。
这些人,在每一个楔子之中,都发生关连,但是在不同的楔子中,一点关连也没有。
这些人,能组成一个甚么故事呢?
我是所有故事的当然主角,所以,故事由我开始。
那天,白素不知道有甚么事出去了,我选了一张爵士鼓唱片,将音量扭得十分大,让咚咚的鼓声,将我整个人包住。
鼓声震屋,突然我肩头上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到白素已回来,她皱著眉,正在向我说话,我忙按下摇控声量的掣钮,鼓声消失,才听到白素的声音:“你看你,客人在门口按铃,按了二十分钟,你也听不到!”
我这才注意到,门口站著一个男人,那人穿著一件浅灰色的雨衣,雨衣上很湿,我连外面在下雨也不知道。我站了起来:“我好像并没有和这位先生约定过,他是──”
那男人在我望向他的时候,他正转身在脱去他身上的雨衣,所以我没看到他的脸。
等我讲完这句话之后,他也脱下了雨衣,转过了身来。
那是一个年轻人,对我来说,完全陌生,他大约二十七八岁,相貌相当英俊,一副惶急神情。
我看到是一个陌生人,不禁瞪了白素一眼,有点怪她多事。如果我听到门铃声,去开门,看到是一个陌生人,决不会让他进来烦我,在门口就把他打发走了。
白素压低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