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还是很爱他”
叶相行悠悠转醒时,陆晏存还没有醒过来。
头顶均匀的呼吸喷洒在叶相行的发梢,略微有些痒。
叶相行闭着眼睛装死,在心里默默数着陆晏存的一呼一吸。
节奏乱掉的那一拍,叶相行知道是陆晏存醒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叶相行果断决定继续装死。
床榻轻了一瞬——陆晏存起床了,拖鞋踢踏在地板上,裹挟着早晨独有的慵懒远去,接着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叶相行仍旧闭着眼,根据声音判断陆晏存在做什么。
被褥太舒服,拽着叶相行本就不坚定起床的灵魂,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睡个回笼觉——顺便拖延睁眼面对陆晏存的时间。
即将重新如梦时,忽然身上一轻,冷空气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从衣袖传进心口,冷得叶相行一颤,迷迷糊糊捞来另一边的枕头,蜷缩着取暖,不想一双手十分蛮横不讲理的抢走了他刚抱进怀里的枕头。
叶相行正想睁眼,却被那抢走他御寒工具的手弹了一脸的凉水,沁凉的水珠糊住了一双眼睛,又是好一阵挤眉弄眼。
“几点了还不起床?”
叶相行揉眼睛的动作缓了一瞬,根据此刻陆晏存说话的语气迅速判断出这是一个穿了裤子就翻脸不认的主。
因为起得太晚,两人在叶相行起床收拾好后便驱车离开,随便找地方吃了中饭,紧赶慢赶回剧组正好开工。
刚休息回来,大家多少都有些倦怠,叶相行老早料到,只拍了几个镜头便收工回酒店。
剧组往往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放松心情但同时又可以给一天的拍摄工作做个总结,这种场合叶相行几乎不会缺席,但今天他难得的没去聚餐,反而请阿颢去剧组外吃了心心念念许久的火锅。
阿颢秉持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理念问了一路他想要干嘛。
火锅店。
叶相行扫码点餐时阿颢终于按耐不住戏虫上脑,一脸忸怩作态,羞红了脸似的低下头道:“导演你坏坏~把人家单独叫出来干什么啦~人家是有实力的~不靠潜规则上位的啦~”
叶相行翻了个白眼,礼貌的拿水果堵住了阿颢的嘴。
火锅的热气蒸腾上来,模糊了窗玻璃,把路灯晕成一团光影。
叶相行措了很久的词,在阿颢的催促下,眼一闭心一横脱口道:“我想追陆晏存。”
阿颢筷子掉了。
筷子夹着的肉也掉了。
汤汁甩了阿颢半张脸。
叶相行心道原来影视作品里的长镜头在现实生活中是真实存在的。
又想道现在阿颢的嘴巴能完全塞下一整个水煮蛋。
阿颢的表情变了又变,像是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似的,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要追谁?”
声音颤抖,精神恍惚,好像叶相行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他就会当场吓到心肌梗塞进医院抢救。
“......你没听错。”叶相行扶额。
阿颢瞪大眼睛:“你疯啦!”
“我没疯啊......”
“那你说要追陆晏存!不是疯了是什么!”
“你先冷静听我说......”
“你要我怎么冷静!天可怜见的我的姐妹被男人勾魂啦!我要怎么冷静!”
“你先喝口水......”
“喝什么喝!陆晏存给你喝什么迷魂汤了!”
“......”叶相行没说话。
“......”阿颢也没说话。
两人对视许久,阿颢举手投降:“好了我冷静了你说吧。”
“我想追陆晏存。”
“不要重复这句话!”
“哦......”叶相行托腮,“那你猜我前男友是谁?。”
阿颢奇怪道:“我怎么知道?总不可能是陆晏存吧。”
“真聪明。”叶相行笑了,捞了几片肥牛盛到阿颢碗里,“奖励你的,快趁热吃了。”
于是乎阿颢再一次丧失了语言功能。
有那么一瞬间叶相行十分不厚道的想笑,他喝了口酸梅汁把笑意憋回去,正襟危坐道:“简而言之,我想吃回头草,但是我不敢。”
阿颢扑哧笑出了声:“看出来了,我看你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被阿颢一语道破,叶相行也不恼,自嘲道:“对啊,所以这不来找你做心理建设了吗。”
阿颢猛的拍桌,眼里迸射出的精光若是能化为实质,兴许能将叶相行肉体凡胎戳出两个洞来:“那你先给我讲讲,你什么时候和陆晏存那个死小孩谈的?”
到这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原先叶相行让阿颢猜自己前男友是谁的气定神闲全都烟消云散,甚至开始惊慌与他人道自己的过去。
叶相行一直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但这些天里,叶相行一个人憋了许久,陆晏存对他横眉怒视时他不能诉之于怀,偶尔又对他态度截然不同时,叶相行也没能找人询问是不是自己过度解读了陆晏存的举动。
这可能是在旁人看来极为平常的举动,可能是他当局者迷,盲目自信之下产生的误解。
所以他终于憋不住,这才冲动之下把阿颢叫出来,想要一个公正合理的判断,但话到嘴边,叶相行却始终无法开口,只言简意赅的说了部分过去,顺带提了一嘴开机前选角的事情,讲述期间期间他总是分心,时常顾左右而言他,被阿颢问到一些问题时总是想打哈哈过去,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好叫他别问,不料阿颢紧着几个问题穷追不舍,刨地三尺也要把叶相行刨出来问个底朝天。
“说完了?”阿颢一脸狐疑的问。
“真的说完了。”叶相行挺直腰背,一脸认真的对着碗里的虾滑说道。
“放屁!”阿颢十分很铁不成钢的夹了片毛肚,公筷直直插入锅底,悲愤道,“我看你完全就是有所隐瞒!那么简洁明了的事情,他要真恨死你了干嘛还上赶着来当你戏的男一号?是不是贱得慌?”
“他的经纪人想让他来拍啊......而且他来拍戏的条件是要潜规则......”
“他潜了吗?”
叶相行想到昨晚某件事情,脸涨的绯红:“不算......吧?”
“什么叫‘不算吧’!”阿颢气得牙痒痒,差点把手里的筷子飞过去扔死这个没脑筋的人,“我就直白和你说了,你会想和一个讨厌的人上床吗?”
“不想......”
“那你凭什么觉得陆晏存会和讨厌的人搞东搞西?”
叶相行苍白的辩解在阿颢越燃越旺的怒火前显得苍白无力又软弱可欺,但叶相行还是坚持守护着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他那天说,睡了那么多人以后想想居然没有睡过初恋,还蛮遗憾的......”
“哦。”阿颢的火气在一瞬间熄灭了,一脸疲惫的像是不想再在叶相行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是麻木的说道,“你这个刚上岸的海龟可能还不知道,陆晏存他经纪人胡佩阿姨毕生最恨手底下艺人乱搞男女关系或者男男关系女女关系,陆晏存在他眼皮子地下能风流快活的几率为零。”
叶相行张嘴想说什么,阿颢眼疾嘴快,生怕叶相行再说出什么反对他观点的话,抢在叶相行开口前说道:“我听说陆晏存上部戏的那个剧组关系乱得很,起先是有个小演员主动向陆晏存示好被拒了,人家不服气在剧组闹得挺大,后来一来二去的他们剧组里直接打赌谁能进陆晏存的房间,这下好了,什么样式儿的都试图往里钻过,愣是一个没成。”
叶相行起身给阿颢添了一杯酸梅汁,道:“快吃饭吧,你的毛肚要烫成橡皮筋了。”
阿颢大惊失色,连忙捞起那片被他遗忘多时的毛肚塞进嘴里,囫囵咽下。
酒足饭饱后,叶相行结了账,和阿颢一起晃晃悠悠散着步往酒店方向走。
许是并排走的时候叶相行看不见阿颢的脸,便下意识的把自己放置在了一个安全区里,认为此刻不会再有人透过眼睛窥得他的真心,有那么一瞬间叶相行想把之前没敢说的话都说出口,譬如说“我觉得自己不配吃陆晏存这颗回头草。”
譬如说“我还是很爱他。”
吃饭时阿颢说的话他全都听了进去,但那些被隐藏在一个个借口与玩笑下的真心被往事压得喘不过气来,打心底里他觉得阿颢说得没错,但又无法自控的钻进牛角尖里,想着陆晏存可能同他一样拘泥于过去,对少时的朦胧爱意念念不忘,可他一旦横跨了这十年的鸿沟,再重新了解现在的叶相行,那又会怎样呢?
叶相行脑海中忽得冒出了苏轼的那首词。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果真是十年生死两茫茫。
叶相行放空脑子走在大街上,被乱跑的小孩撞的侧过身去,他脑袋一热,还是没忍住对阿颢说了那句憋了许久的话:
“我还是很爱他。”
但是我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我没有家了,我还抽烟喝酒打群架,陆晏存一定没有办法喜欢现在的我。
偏偏我不能怪他,因为困囿于过去的不仅仅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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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