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这样的男人追起来更有意思
2008.12.19,是她离开盛天峤身边的那天。
也是盛天峤惨死的那天。
过往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和如今鲜血淋漓的真相联系在一起,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脸。
那张,隐在爬满蔷薇藤的铁栅栏间,满含不舍,又憔悴至极的脸。
眼泪顺着脸颊无声蜿蜒,景洋一直在关注屏幕里的场景,根本没有留意到盛夏的异常。
随手从零食架上取了包薯片撕开,吃了几块后把薯片袋递到盛夏面前。
“我不吃,谢谢。”带了鼻塞的哭音。
景洋蓦地一愣,朝她看去。
怎么还哭了呢?
莫名其妙。
没心思去安慰她,但还是把另一边的抽纸拿了过来,放去她面前。
屏幕中,景枫已经进入密室。
出乎他们的意料,密室内部装潢精美,头顶悬着类似于博物馆的保护灯。顺旋转楼梯而下,景枫手电筒照到的范围,全是陈列柜。
陈列柜里无一不是宝贝。
景枫呼吸开始急促。
他不会鉴定真伪,但如此数量的古物,又藏匿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它们的来源是铁定见不得光的。
担心手机的闪光灯会毁坏古物,他只能拿出景洋给他的那个小型相机。折腾了半天,才把陈列柜里的东西拍了一遍。
景洋提醒:“容量不大,你省省。”
景枫“嗯”一声,又去找其他线索。
旁边有几个书柜,书柜角落靠着装裱过的画,看上去似乎有意在遮挡什么。景枫若有所思,小心翼翼移开那些画作,发现后面抽屉里藏了一个上锁的木盒。
又是密码锁。
“不然给它带出来,我们慢慢研究?”景洋提议。
景枫“呵呵”道:“然后你再把它放回原位?”
景洋:“……”
他只是个辅助,绝不当主攻。
在旁沉默良久的盛夏轻轻开口:“其实我赞成你二哥的提议。”
顿了顿,分析道:“能锁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可想而知盒子里的东西很不简单。与其花更多的时间在解锁上,还不如直接带出来。你们没发现吗?这个密室只是一间普通的房间,照理来说,放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难道不该多装几个报警器才放心?可是枫哥哥在里面待了那么久都没事,可见你们父亲对这个地方的安全十分自信。”
“你的意思是,即使父亲明天回来,也不会着急查看密室的情况?”
“对,”盛夏点头,“尤其是还有二哥这位‘辅助’作掩护,他不会想到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所以枫哥哥,你再去找找其他地方,要是没发现更多的线索,就带着木盒出来,拖越久越不利于我们。”
一番话说到景洋心坎里去了,高兴道:“没发现弟妹还挺有天赋,这次的分析我给满分。”
盛夏扯了扯唇角,没有搭理。
照盛夏所说,景枫又仔细检查了四周,除了发现两件上过报纸的,被盗窃的稀世文物以外,并没有其他收获。
给那两件文物拍了照片,然后带着木盒轻轻离开密室。
走前发现左手墙上有个按钮,按下的同时,书架缓缓合上。
景洋松了口气,关掉屏幕。
“走吧。”
三人到景枫房间汇合。
“关好书房的门了吗?”景洋问。
景枫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景洋无所谓地笑,拿出平日里把玩的弹簧刀,想撬木盒缝隙。盛夏先他一步,把木盒抢到手里,左看右瞧。
翻到底部,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盛”字。
盛夏:“……”
之前是觉得这木盒有些眼熟,但并没有想太多,直到现在真真切切掂量在手里了,她才确定,这个木盒是她家的。
准确说,是祖奶奶的。
和在隐国时,盛嗣严给她看的那个木盒,几乎一模一样。
一时间心头无名火起,真想跳起来指着景世华的鼻子骂贼。
偷父亲的名声、财产,谋父亲的身家、性命,连一个木盒子都不放过,还据为己有,放存他的东西!
可恨!
想起进密室的密码是盛天峤的忌日,盛夏心脏更疼。
开始她还不明白,景世华为什么把这个日子当作密码,想起她父亲的死,不会做噩梦吗?
现在才知,噩什么梦,那分明是景世华阴谋得逞,想要的一切尽收囊中的快乐日!
狠狠蜷起十指,她捏住那枚小巧精致的铜锁,给盛嗣严打了电话。
盛嗣严声音虚弱,呼吸好半天,才哆嗦着告诉了她密码。
“好。”她准备挂电话。
但盛嗣严却道:“别!让我听……听见!”
盛夏抿紧唇角,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去床上。
按照盛嗣严提供的密码打开盒锁,里面是厚厚的一沓文件。
罪恶昭然若揭。
景洋瞠目结舌。
景枫也满脸震愕。
虽然他们都猜到了,真相也跟他们所料相差无几,可当这些活生生的证据摆在他们眼前,感受到一件件珍贵文物从古人坟墓里掘出,存放到他们家,再走私国外,他们背上爬满冷汗。
盛夏红了眼眶,把文件里的字一个一个,读给盛嗣严听。
读得口干舌燥。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回应。
盛夏顿了一瞬,心跳忽然加速。
而后听到了二叔略带哽咽的声音:
“夏夏,爸他……走了。”
……
景枫收好资料,转移到另外的地方,保险起见,盛夏拍了副本。
景洋联系网络上的朋友,准备大搞一场。
整个过程,盛夏都心不在焉。
爷爷怎么就,走了呢?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恨他啊!
尤其是回国的这段时间,每每想起临走前他说的那些话,心头的芥蒂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消失。
她还打算在结束这一切后,带盛星河回去呢。
即使不定居,也陪他住上一段时间,让他感受一番真正的天伦之乐。
这是她想代替父亲敬的孝道,也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的。
可是现在,爷爷居然就这么……走了。
晚饭,盛夏只喝了两口汤。
把自己关回房间,景枫放心不下,犹豫很久,还是走了进去。
一眼看到她坐在床边,没开灯,但窗外朦胧的月色给她清瘦的身影镀上一层萧条。
“夏夏,你要不要回隐国看看?”
放在腿上的手指蜷起,盛夏咬住唇,闭上眼睛。
良久,才回他:“不要。”
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不能回去。
要是现在回去了,查到的一切将功亏一篑。柳家和纪家那边还没有丝毫线索,她必须争分夺秒。
这也是爷爷想看到的。
深深吸了口气,仰头看向窗外墨蓝色的天空。
幽深,寂静。
景枫缓缓伸手,试探着,轻轻放去她的发顶。
“你还要做什么?我陪你。”
像羽毛般和软的语气。
盛夏蓦地想起今天他在行动前,吻了自己的事实。
整个人身体一僵。
景枫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好合作吗?
既然是合作,又怎么会吻她呢?
微抬眼眸,她偏头向他看去,欲言又止。
不敢问。
而不敢问,是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完全没有丝毫头绪。
像她这么敏感的人,应该早点就察觉到,可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她被分了心,而景枫又隐藏得太好。
那些理由,那些不容拒绝的提议,现在想想,都是他的圈套。
只不过这些圈套……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害过自己。
想到这里,盛夏淡淡笑了笑,手放去身旁。
“哥,坐。”
眸底划过一丝惊讶,景枫有些受宠若惊。
坐下后,盛夏语气平静,问:“整件事,哥还有什么想法吗?”
景枫垂目,拿出手机,把收到的信息给她看。
盛夏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柳鹏程和你们有交易。”
景枫收起手机,道:“这件事比较隐蔽,当时他找上我,谈起要签的合约,才说了一些他的家事。目前柳家没有动静都是表象,暗里早就乱成一锅粥。如今就差一个时机。只要时机到了,遮羞布一掉,下面的那些脏事迟早公诸于众。”
“柳家……到底怎么回事?”
“柳家洗钱。”景枫言简意赅。
就柳家的事,他并不想说太多。当时柳鹏程找上门的时候,他只是个备选,宋澜才是首选。所以后来和柳鹏程详谈,也是宋澜出面。
现在好不容易把宋澜的名字挤出盛夏的生活,他才没那么傻,主动去提那个人。
盛夏没有留意到景枫这瞬间的反常,“洗钱”两个字足以令她分心。景家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吃下那么多的文物,更何况这种事情,也的确需要其他人来分担风险。如果柳家是洗钱的角色,柳鹏程那里,能帮她网罗罪证吗?
看出她的想法,景枫直言:“柳鹏程现在比较被动,给他一点时间吧,他是个有想法的人。”
“嗯。”
“休息吧?”他试探着问。
盛夏眸色骤然一变,从床边站了起来。
“今晚我要回家,这几天为了那件事都没有陪小星星,还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我的气。”
匆匆离开。
景枫望着她的背影,深褐的眸里凝起一层寒意。
还是不行吗?
回到碧远湾,万万没想到家里空无一人。
给Cindy打电话,Cindy声音茫然:“啊,夏夏姐不是说,我可以出去旅游吗?”
“那邱嫂和阿姨呢?小星星呢?”
Cindy心里咯噔一声:“她们不在家里?”
“不在。”
一时间急得手机都快掉了。
Cindy连连道:“不会吧?怎么会都不在家里呢?小星星那么小,她们能去哪里?”
如果都不在,那只有一个可能。
两个佣人把孩子拐走了!
盛夏也想到这个可能,气得发笑:“Cindy,我是说过你可以出去旅游,但是不是现在啊!你明知道我这段时间不在家,你还留小星星一个人在家里?!”
“我……我……”Cindy哭出了声,“我不知道啊夏夏姐!跟邱嫂和阿姨相处那么久,我觉得她们没有问题啊!”
“你觉得没有问题?你觉得没有问题就把孩子单独留给外人!”盛夏深深吸了口气。
算了,责备再多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多留点时间赶紧找孩子。
瞬间挂断电话,盛夏又给邱嫂打了过去。
幸好,邱嫂接了电话。
“小星星在中心医院,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高烧,我跟姐没办法,就立刻把他送来医院了。”
盛夏捂住直跳的心口,长长舒了口气。
“我马上来!”
中心医院儿科。
恰好是许子然值班。
看到盛夏,许子然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虽然他待病患一视同仁,但想到这女人把他兄弟玩弄于鼓掌之间,心里又不太舒坦。
冷着脸色同她说孩子的病情。
“需要做移植手术。”
盛夏只听到这几个字。
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险些直接摔去地上。
许子然身侧的两个护士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她。
“孩子的血型特殊,肝源需要排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你要提前做好准备。”说完离开。
盛夏从头麻到脚底。
护士搀扶她坐下,嘱咐邱嫂看好她。
“小姐……”
“怎么会突然病得这样重?”盛夏眸底一片猩红,十指狠狠掐入大腿,渗出几颗血珠。
邱嫂按住她的手,面露难色:“其实不是突然,孩子在订婚宴回来当天就病了。我以为他是那晚上吹了风,所以只给他喂了药。但是他时好时坏,我和姐商量过后,决定还是送医院保险一点。结果……”
“你们不跟我说!”
“小姐那个时候……你……我们……”欲言又止。
盛夏明白了。
她们也是好心。
觉得她才订婚,有了另一半,刚融入对方生活,就因为孩子忙碌奔波,会给景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即使如此,她仍旧不能原谅。
“你们走吧。”盛夏闭上眼睛。
“小姐?”
“小星星以后,我亲自照顾。”
哪都不去,谁也不管,就留在孩子身边。
邱嫂还想说什么,但看得出盛夏现在精神状态极差,只能闭嘴,去找阿姨商量对策。
而另一边,许子然一边看盛星河的检查报告,一边给宋澜打了电话。
原本想跟宋澜说,这孩子的血型跟他一样特殊,没想到电话刚通,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娇喘。
许子然:“……”
“什么事?”
宋澜的声音尚算平静。
许子然讪讪:“没什么,想叫你出来吃夜宵。”
“没空。”
“呃,好,那下次吧。”急匆匆挂掉电话。
宋澜一声讥诮,把手机丢去后座,侧目斜睨副驾驶的苏琳。
“你喘什么?”
苏琳一撩鬓发,斜倚座位,朝他看来,眼神是和盛夏相差无几的妩媚。
“我喘得好听吗?”她笑着问。
“恶心。”宋澜亦笑着答。
眼神交会一瞬,苏琳一声轻嗤,重新坐好。
似有意似无意地撩动她的短裙。
黑丝包裹着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陈阿姨给的情报不对啊,不是说他喜欢盛夏那款的吗?
她特意调查过盛夏,从穿着打扮,到生活习惯,她应该是除了盛夏本人之外,最像的人了。
怎么宋澜不为所动?
“去哪。”宋澜目视前方。
五天三次约会,这女人总挑晚上。
前两次她都规规矩矩提回家,今天,呵,那一声……
是准备“进一步”了吧。
果然,苏琳绷起脚尖,黑色的丝绒鞋在空气中踢来踢去,露出两分俏皮:
“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嗯。”
“那我要去你在清月湾的别墅,睡在你的床上。”
最后四个字,她倾身附在他耳畔,温凉的气息喷覆在他的耳垂上。
宋澜敛眸,猛踩油门。
“你——啊!”
脑袋磕上方向盘。
宋澜嘲弄一笑,漫不经心:“忘记提醒了,请系好安全带。”
……
苏琳没有想到,宋澜真把她带回了清月湾。
“这就是我的房间,我的床,”顿了顿,“你自便。”说完,拿了睡衣就往盛夏的房间走。
苏琳皱眉,不耐烦地啧声。
本想追上去,但很快又打消念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明明知道宋澜心有所属,要是这么快移情别恋,她还没有安全感呢。
何况,这样的男人追起来更意思,不是吗?
转身回到房间,她去卫生间洗了澡,赤裸着出来,大大方方打开他的衣柜,挑选了他悬挂着的真丝睡衣,直接穿上。
墨蓝色的衣边恰好在她大腿上三寸的位置,她想了想,又解开胸前纽扣,眼角眉梢尽是妩媚风情。
要不要,试试?
应该不会拒绝……吧?
手放在门把上,正要开门,就听到楼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隔壁先她一步,直接下楼。
她犹豫片刻,决定先站在二楼,看看是什么情况。
开门的刹那,盛夏的脸陡然闯入她的视线。
苏琳蓦地蜷起十指,恶狠狠地瞪着她所站的方向。
对于盛夏的到来,宋澜并不意外。
十分钟前接到她的电话,那个时候她现在已经开车过来。
无非是做最后确认而已。
所以来就来,他也没什么不能面对的。
只是……
为什么她哭过?
这样的神情,他只在六年前,那场雨里见过。
“出什么事了?”他问。
盛夏浑身微微发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好半天的,才艰难开口:“你……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小星星他……他其实是……”
像一把刀,在宋澜的心上狠狠扎了一下。
宋澜槽牙发紧,嘴里一片苦意。
“然后?”
“他跟你的血型一样……他病了,需要……需要移植。医生说,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肝源,他……他会死……”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鼓起勇气,扬眸看向了他。
设想过几种可能。
他答应,或不答应。
若是答应,她会感谢他一辈子。如果他还想和她在一起,她也会尝试和他修复关系。
但若不答应,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全力争取的。
没时间了,小星星没时间了。
能想到的阴RH-B,只有宋澜一个人。
可定定看了宋澜许久,他都毫无反应。
“……宋澜,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她轻轻问。
宋澜一声讥诮:“你说呢?”
她微松口气:“那你——”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