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神旨
几日后,萧衡进宫,请萧帝前往泽宫。
天罚剑发出莫名的低鸣声,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萧衡几番查探,都没有得到结果,只好把萧帝找了过来。
听闻,天罚剑鸣,是鸣召君主之意。
萧帝穿戴庄严,一路上忐忑不安,也在心中抱有某些希冀。
来到泽宫,才到供奉天罚剑的大殿外,他便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争鸣声。
萧帝加快脚步,儿他一踏进大殿,那阵沉闷的嗡嗡声就戛然而止了。
真是奇怪,莫非……真的是特意引他过来?
萧帝环顾四周,抬头望着伫立在上面的那柄天罚剑。
天罚剑可通神明,也不知道这次异动到底代表了什么。
大殿中,照常燃着香,烟雾缭绕,缠绵在大殿各处。
萧帝缓缓上步,忽然看到一卷泛着金光的竹简从天而降。
这是……神旨?
他激动的接过,从受伤重病开始,他的心愿就是永世长生。他每一天上香祈祷,期盼神明能够听见他的愿望。如今神旨降临,是神明要赐他长生吗?
萧帝迫不及待地打开竹简,可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原本兴奋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神旨上,愤他妄信小人之言。
萧帝愣住了,他一声戎马、治国有方,即便是小人在他耳边谗言他也能分个黑白,神明为何要这般斥责他?脑中思绪一转,他想到最近几年在他身边进言最多的人,想到这些年自己所做的许多都是通过那人来决定,莫非这神旨上所指的,是国师?
怎么可能,国师对他忠心耿耿,怎会有异心?!
恍惚间,他听到萧衡在叫他。
他猛地摇了下脑袋,视线渐渐清晰。
还是在这个大殿里,眼前仍是是天罚剑,可手里的神旨却不见了。
萧帝眨眨眼,僵硬地转动面孔,看到萧衡正蹲在自己面前,神色紧张。
“父皇,你怎么了?”
“衡儿,你刚刚看到了吗?”萧帝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地问,想起萧衡眼睛看不见,他又马上问后面的行知,“你刚刚看到了吗?”
行知一脸奇怪,摇头:“属下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刚才他明明见到了神旨!
“父皇,你刚才说头晕,之后便一直呆坐在这儿,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不如我们尽快回宫召见太医。”
萧衡扶起他,关心的说。
愣神中的萧帝木然地点了点头:“好,先回去,先回去……”
回到皇宫,太医院的人很快就过来了。
诊脉过后,太医表示萧帝的身体状况与平常一样,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也许是陛下这些天过于劳累,所以才会失神。”
太医这样解释,也唯有这样解释了。
“知道了,退下吧。”
萧帝摆摆手,心神不定地靠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浮现那张神旨。
他自己知道,他不是病了,他只是被神明的那张神旨扰乱的心绪。
萧衡上前将他的手放回被褥,叮嘱说:“父皇伤势初愈,还是不要劳累比较好。天气渐凉,父皇要更保重身体才行。”
萧帝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萧衡那张没有情绪的脸上,语重心长:“还不是为了你的事烦忧。父皇在为你铺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早就想退居别宫不理世事,可你,我终究放心不下,又如何能就此罢手。”
他早就厌倦了这朝堂生活,他要长生,想要置身事外地来看看这天下百态,不做萧帝,做回自己,做一个逍遥神仙,做一个世人都敬重的神明,这不比做皇帝快乐吗。
“父皇为儿臣选的太子妃,是国师亲定,想来也是神明的意思。那日儿臣回去后也思考了许久,决心听从……父皇和国师的一切安排。”
安静的寝殿中,他居然听到萧衡说了这样一番话。
他惊讶无比,此时的萧衡低着头,全然一副顺从模样。
可萧帝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愉悦,惊讶之后反而比刚才更加苍白。
久久,萧帝都没有言语,似乎在回想些什么。萧衡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继而对萧衡说:“你先回府去,有事再召见你。走吧。”
萧衡低身退出寝宫,上了马车之后,他问行知国师最近有什么行动。
行知告诉说:“国师与安王来往密切,这七天时间,安王已经进出国师府四次了。”
除此之外,萧衡还从旁人口中听到另外一些棘手的情况。他思虑道:“我担心国师不仅仅要操控萧赢,边关战事吃紧,情况突然急转直下,恐有内奸。”
“殿下是怀疑……”行知没有直言那人是谁,但他和萧衡都心知肚明。同时他也想起来前些天另外一件事,“对了,我之前碰见琼枝,她说曾听到夫人提起边关之事,问我有没有什么情况。当时边关的消息还未传到陵昌,所以我就说没有。现在想来,是不是夫人已经知道了什么但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我们。这样的话,你们二人不约而同有了一样的猜测,兴许……正是那样!”
说到此,有一个疑点油然而生,“奇怪的是,他又要扶持安王,又与阿番勒有关系,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萧衡靠在车厢里,合上了双眼:“他的心思,又怎会能一下就猜透的。”
外面的行知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算了。
今日泽宫异象,是他跟萧衡设计的。萧衡给的那些香丸,能令人意识模糊,所以才促就了萧帝的幻象,其实是他在萧帝耳边念了那段“轻信小人”的言词罢了。
而柳不辞告诉他江笙笙在今天早上传信出来,安王从国师府回来后就终日闷在书房不知在翻阅什么,也许他们能从中找出一些线索。但萧衡并不想要把江笙笙牵扯进来,听到这些必定不悦,还是等一切都明了了再说吧。
一声策,马车徐徐离开皇宫。
安王府。
萧赢从早朝回来后就一直没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又去了哪里。
书房,一道身影小心翼翼趴在书架上,不知在找些什么东西。
这时,书房的门突然开了,江笙笙还没来得及躲起来,就被两个丫鬟抓住了。
光影下,门口那道影子拉的纤长,斜斜照在跪在地上的江笙笙身上。
“你在王爷的书房找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江笙笙抬头,对上一双阴冷的眸子。
安王妃满脸冷色,自打江笙笙进门,她在太子府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所以对江笙笙,只有厌恶和憎恨。
“我之前有根簪子掉这儿了,过来找找。”
江笙笙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从丫鬟手里挣脱。
丫鬟死死拽着她,越是挣扎,手指就扣得越紧,其中一个是黑月,她毫不客气地把江笙笙她往地上压,让江笙笙完全没了挣脱之机。
“这两日都是我在此为王爷整理书案,并未看到你的簪子。”
安王妃抬步,缓缓来到书案前,在雕花香木椅上坐下来,“还是说,嵘侧妃是在找另外的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找其他东西,真的。”
江笙笙浑身很痛,不得不放低姿态,可怜兮兮的望着前面的人。
看着她的眼神,安王妃唇角勾笑。
还真是一幅我见犹怜。
可这也是她最讨厌的!
察觉到安王妃眼中闪烁的狠意,江笙笙心慌起来。
此时萧赢不在府中,如果她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还不是由着安王妃污蔑!
这时,江笙笙的丫鬟跑进来,对着里面的人大声说:“嵘侧妃,门外传王爷话来,要你去茶楼一趟!不可延误!”
猛地,安王妃紧握成拳的手指松开,掌心隐隐扣着指甲的月牙印。
她使了个眼色,黑月便把人放开了。
逃过一劫,江笙笙浑身发软,眼神颤抖地看向上面的人:“安王妃,王爷寻妾身,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她扶着门框站起来,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匆匆离开了书房。
等她们走远,黑月问安王妃:“王妃,看来她并没有找到王爷藏起来的那些东西,我们要不要找出来以嵘侧妃的名义送去太子府?”
安王妃摇摇头:“还是算了,就算我帮了萧衡,他到头来也不会感谢我的,我何必要费这心思淌这浑水。江笙笙既没找到,那便找不到吧,顺其自然。我现在,倒是更想看看事态最后会如何发展,想看看他们如何互相残杀。”
一旁的丫鬟听了这话,不明白也有些担忧:“王妃,这会不会……”
安王妃凌冽的目光看向她,后半句她瞬间咽了下去,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怎么?害怕了?还是不认同我的想法?你是怕王爷遭殃了,我和你们都得跟着遭殃是不是?”
安王妃说完,眼神瞟了一眼黑月。
黑月一把抓住丫鬟的手腕,阴冷的眼神充满了狠绝的杀意。
丫鬟吓得立即跪下来,磕头求饶:“王妃娘娘,奴婢愚钝,不该说那些话!王妃娘娘的每一句话,以后都是奴婢行之所向,绝不二心!”
江笙笙脚步匆匆跑到花园,离那书房远远。
她吃力的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方才那安王妃……是要杀她吧?
如果不是她安排在外面的丫鬟及时赶到救场,她恐怕就没命了!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萧赢找她去茶楼这一说,全是她事先教丫鬟胡编好的。
她惊魂未定,呆呆走在小湖边。
忽然,丫鬟指着前面叫了一声:“哎,那不是小世子吗,怎么一个人在那儿,照顾他的娘娘呢?”
顺之看去,刚刚学会走几步路的小世子脚步蹒跚的走在湖边。
突然一个踉跄,小世子摔在地上,却没有哭,还爬着伸手去捡湖边的鹅软石。
丫鬟欲上前把他抱回来,江笙笙抬手拦下她,自己抬步朝那孩子走去。
小世子拿到鹅软石坐起来,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江笙笙。
他跟江笙笙不熟,只是偶尔见过几次,所以不哭也不闹也不与她热情。
江笙笙盯着她,红唇紧抿着。
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犀利,一伸手把那团小小的身影推下了湖。
“噗通”一声,小世子在水里挣扎,张嘴想哭却被冰冷的湖水灌入。
江笙笙惊慌地捂着心口,眼眶红红。
“是她逼我的,这怪不得我!”
她咬咬牙,拽着丫鬟快速离开。
她没有回院子,而是直径出了王府。
就当她去找萧赢赴约了吧,这样安王妃就不会把事情按到她头上了。
可还没喘一口气,身后传来萧赢的声音:“你在这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江笙笙尖叫回头,瞪大眼睛惊慌望着萧赢。
萧赢疑惑,上前来到她跟前,看看旁边的丫鬟,低着头也是一样的惊魂未定。
好半天,江笙笙才定下神来,抚着心口跟萧赢说:“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老鼠,吓死我了!我最怕老鼠了,这种东西身上都有病,会传染的!”
闻言,萧赢想到刚刚过去的瘟疫,命侍卫勘察周围,抓到老鼠全部杀掉。
之后他大步走进府里,却见江笙笙没跟上来,回头问:“你要去哪儿?”
江笙笙紧张的咽了咽喉咙,说:“我昨晚睡梦的时候,似乎听到王爷你说,今天要带我去茶楼喝好茶的。怎么?难道……是我听错了?”
萧赢笑起来:“我忙都忙死了,哪儿有带你出去玩儿,你这是在做梦呢。”
江笙笙眯起一个笑,过来搂住萧赢的胳膊:“谁叫王爷这么多天都不来见我,害我梦到你了。我原本还想着去茶楼看看,说不定你真的在那儿呢。只可惜,原来都是我想多了。”
听到她说的这些话,萧赢原本沉闷的心情稍有舒缓。
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呢。
他敲了敲江笙笙挺立的鼻子,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这时,花园那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有个小厮见他回来了,立即跑过来禀报:“王爷,小世子落水了!”
萧赢立即赶往湖边,江笙笙脚步一顿,最后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此时,小世子已经被救上来,哭了两声之后又昏死过去。
萧赢通知太医院的人过来,小世子太过年幼,落水受了凉又受了惊吓,不过还好及时救上来,情况不重。
当时听到落水声后,奶娘才知身边不见了世子,立即从亭子那边跑过来。
看到落水的是小世子,她立马跃进水里把人捞了上来。
问起为何没有看护好世子的原因,娘说小世子吐奶,脏了披风,她把披风摘下来清理,身边又没丫鬟跟着,小世子就自己跑出去了。
显然,这仍然失职。
厅中,奶娘,安王妃都直直站着,江笙笙坐在一旁,手里端着茶,时不时瞥一眼正在问话的萧赢。
她心中暗想,看来萧赢没有怀疑她。
小世子是安王妃唯一在这府中立足的理由,即便没死,也能治一治这安王妃了。
念及此,江笙笙唇边泛出一丝讽笑。
厅中气氛紧张,她这一笑正好被安王妃抓个正着。
安王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立刻恍然大悟,不顾萧赢正念如何处罚奶娘,直接盖过他的声音指住江笙笙:“是你!当时你说王爷与你在茶楼有约,就匆匆走了!世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落水的!嵘侧妃,这未免也太凑巧了!”
江笙笙愣了下,脸上露出无辜的神色,望向萧赢:“王爷,我……”
她咬着唇,眼角红红的,满满一副受人冤枉的委屈模样。
萧赢皱着眉,不耐烦地斥责安王妃:“嵘侧妃的确要与本王去茶楼,只不过本王中途有事回来了罢了。安王妃,你自己照顾不好世子,就别把责任推脱到其他人身上!世子的奶娘是你亲自选的,你当时不是说,她会寸步不离的照顾世子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就连萧赢也这些说,安王妃顿时语塞,一想起小世子可怜的小脸便心痛不已。
奶娘在地上爬了几步,不停在地上磕头:“王爷,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一时间没有看好小世子,才让小世子落水了。”
萧赢盯着安王妃斥骂:“看到没有,是她没有看住世子,不是嵘侧妃从他手里抢了世子丢去湖里的!我虽也心疼世子,但也容不得你冤枉嵘侧妃!幸而世子没事,否则本王直接要了你们的命!”
这时,江笙笙想到自己最先准备的打算,此时不把握机会更待何时?
于是她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萧赢身边,低眉瞧着地上的奶娘和安王妃。
安王妃是正,她是侧,谁说只能她向安王妃下跪。现在,不正反过来了么。
而她不仅仅要现在这样,以后的以后,也要如此!
她淡淡冷笑一下,开口说:“王爷,经此一遭可以看出来,其实奶娘根本照顾不好世子,毕竟是外面请来的人,怎会对世子有感情呢。而安王妃也极少陪世子,终日顾自游荡在院子里,这对世子的成长很不利。所以王爷,我想让世子到我那儿住几天,可好?我的院子还离王爷近,能时时刻刻带着世子来看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