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气息
素菀暗中握紧玉织,紧紧盯着守山人,观察他的反应。
然而,守山人还是摇头:“我不管人神妖魔,不管从前当下。我只问你,你身上有来自东海的气息,你究竟是谁?”
原来……是指她身上这股力量的来历。
素菀无奈:“我自幼长在东海,在东海的一座孤岛上长大。”
守山人握紧刀柄,缓缓转了转:“我家主人与东海有过节,若不能报上来历,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你若执意,进去后碰见了我家主人,你也是死路一条。”
察觉到他的杀意,素菀的眸光亦沉下来:“我要取玉莲心救人。”
守山人扯唇冷笑:“玉莲心百年难得一见,你若真有这运气,取走便是。但先过了我这一关!”
说罢,他举起长刀,四周顿时旋风卷起。
素菀撑开玉织,指尖摸到伞柄一处凸起,用力一按,伞面边沿钻出数根银刺。她飞身一旋,抵挡前方的刀影,由守转攻。
守山人没有得手,双手握刀劈出一堵刀墙。素菀翻身后跃,擦着刀墙躲过,碎了一半衣袖。这时,她发现伞柄有些松动,用力一转,竟抽出一把细剑,寒光烈烈。不多犹豫,守山人已旋刀而来,素菀飞身踮上刀尖,一手持伞一手持剑,动作一挑。
“还望撤开屏障,让我入山!”素菀高声,手中的剑身已沾染了红血。
守山人这才发觉有痛感从后背传来,若当时素菀再多刺一分,只怕要伤及内脏。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请便。玉莲心此时就在昆仑山顶,若你碰到我家主人,他要杀你,也别怪我不曾提过你。”
大手一挥,守山人撤去屏障,隐入林中。
素菀松了口气,她方才不过是投机取巧。
那守山人力大无穷,一旦近身便有可能被他的刀所伤,所以要速战速决。
没想到,这守山人居然还告知了她玉莲心的所在,这是意外收获。
素菀直奔山顶,越是往上气温越低,到了山上,她已瑟瑟发抖。
雪停比下雪时更冷,素菀只觉四肢发僵,连步子都挪不动了。她就地而坐,气运全身,慢慢将体内寒气逼出,这才觉得好些。
继续往前,此时已到了山顶,她四处找寻玉莲心,却看见有个男人坐在石头上,双目紧闭。
素菀心中一个咯噔,这里怎会有人停歇?又想到守山人之前的话,她内心升起提防。
守山人口中有一个“主人”,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位。
天寒地冻中,男人随意系着一件单薄白衣,领口松垮,隐隐间还落了雪。
而他闭着眼,脸色雪白,一动不曾动过,只有散落在肩上的长发随风飘动。
素菀将目光从他身上落在他面前的一株白光上,形如莲,色如冰,是玉莲心!
素菀激动万分,正想近前看清楚些,男人的身形突然动了下。
“你是……守护玉莲心的仙人?”素菀开口,试图跟他说话。
昆仑山中既然有守山人,那么这般珍贵的草药,有守护者也不奇怪吧。
缓缓的,男人睁开眼睛,锋锐如刀的目光盯住了她。
“原来是你,你还敢来这儿。”
男人目色尖锐,说话时齿间狠狠咬着。
素菀闻言一愣,也察觉他周身浓烈的杀意,堤防退身半步:“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得你。”白雪的映照下,男人的薄唇显得分外殷红,如吸过血般,“我认识你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很可恶。”
跟外面的守山人一样,他们都说她身上有不同于人的气味,但她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素菀拱手,放平了语气,尊敬道:“晚辈素菀,翻云人,在东海长大,其余的我一概不知。我来昆仑求取玉莲心,还请仙人网开一面。”
“哼!”男人冷呵,他缓缓站起,白雪从高大的身影簌簌落下,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若你得了玉莲心,岂非真正长生不死?还是跟以前一样,痴心妄想!”
“啪”地一声,转眼间,他手中已持一道银光长鞭,低垂的眸里满是冷意。
怔愣间,银鞭带着雪冰挥来,素菀往后连连退步,眼前鞭影重叠,看不清真实。一鞭回舞,素菀脸颊一痛,长鞭抚过,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
男人收回银鞭,深深嗅了一口鞭上的鲜血:“我没有认错,这个气味,就是你!”
素菀抹去脸上的血珠,握紧手里的玉织。
不过眨眼之间,她已败下阵来,估量到自己与对方根本无法匹敌。
“我取玉莲心不是为自己,是要救人,还请仙人高抬贵手!”
素菀大喊,她不知道他跟东海有什么仇,她只是素菀!
男人一听她的话,高声大笑起来:“救人?哈哈哈,可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檐牙!”
檐牙?那个属于东海气息的名字?
素菀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她摇摇头,告诉说:“不知你说的是谁,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男人用力甩了一下手里的银鞭,飞身跃起凌驾在半空:“当年你是如何背叛我的,我还历历在目!你说忘就忘,就能把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吗!既然你送上来门,这一次,我定要你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话落,长鞭而至宛如灵蛇,素菀快身躲开,撑起玉织。
银鞭打在伞面上,发出铿锵之声,震得素菀双手发麻。
又一道鞭落,玉织被震开,紧接而至的鞭子直接打在素菀右臂上。
刹那间,袖成碎布,皮开肉绽,素菀痛呵一声打在地上,手臂已没了知觉。
血流出来,染红白雪,还有一些落地成灰,带着雪水凝成细小的血沫,逆风而上在半空飘动。
“倒是跟以前有所不同,差太多!”
男人收回鞭子,鄙夷望着倒在地上的人。他伸手一抓,将那些血沫握在掌心,似在回忆,“当年亦是这样的场景,你血流昆仑,满山尽是你飘零的红血,如同海棠霏霏。”目光回转,他的眸光在瞬间冰冷,盯住素菀,“今日你又自投罗网,我定要你继续为这昆仑做落红,叫你有去无回!”
他抬起银鞭,蓄力而发。
素菀努力从地上撑起身子想要躲避,可被他鞭上的手臂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电光火石间,素菀以为此遭必死无疑,男人却在此时停了手。
他转头望向地面的玉莲心,收回银鞭落到玉莲心处,低身观望。
玉莲心闪闪发光,正有一颗纯白色的玉果慢慢吐露。
男人紧拧的神色渐渐舒展,他坐下来仔细看着,似不想错过玉莲心结果的每一时刻。
“只要再等一天,玉莲心就能完成结出果子了。”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是很快又暗了下去,他抬头盯着素菀,眼色发狠,“我等了那么多年,可不能再被你占了便宜。”
素菀刚刚躲过一劫,浑身颤抖,心更是跳得几乎要从喉咙跃出来。
现在即便玉莲心结出了果,有这个人在,她也无法得手。
她千里迢迢来此一趟,带着满心希望,难道就要这样空手而回吗。
更何况,眼前此人对她身上的东海气息很是仇恨,别说是取玉莲心了,恐怕她都难保自身。
素菀不甘心,轻声开了口:“前辈,我想问一下,你取玉莲心是要做什么?”
男人的手指抚过玉莲心花瓣:“此等宝物,有伤者,能愈疗。无伤者,能益寿。”
素菀咬咬牙,抖着胆子说:“玉莲心百年方结一果,听你刚才所言,你之前已经见过一次它结果了,这说明你无需益寿,那么便是用来疗伤了。我的血肉也能疗伤,如果可以,我想跟前辈做个交换。”
闻言,男人挑起双眉,满脸不屑地望着她:“你的血肉能疗伤,你为何不用你自己去救人?呵,谎言终究会被拆穿,无耻的人过了百年还是照样无耻。”
素菀知道他又在说东海那个人,但她没有办法还是极力想要说服:“我要救的人,他还中的毒咒,不仅要疗伤,还要恢复他的元气,这样毒咒发作起来才不会那么痛苦。前辈,如果你把玉莲心让给我,我的血肉你随时来取,要多少有多少,我绝不拒绝!”
男人看她的眼神忽然不一样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惊奇:“你竟有这般在意之人?甘愿用自己的血肉来换他的命。从前的你,是那样铁石心肠,即便是我,也不曾让你恻隐半分!”
营地。
暮云岫正在清点要发放给女子的物资。
这时,江笙笙帐中的丫鬟急匆匆跑了过来:“暮小姐,嵘侧妃身体不舒服,你可以过去看看吗。”
闻言,暮云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正欲前往。
她的丫鬟拉住她:“小姐,之前嵘侧妃那样对你……”
暮云岫无奈的摇摇头:“桃枝,我们到这儿不是来结梁子的,走吧。”
来到江笙笙的帐子,江笙笙皱着眉躺在床上,丫鬟说明情况,原来是来月事了。
江笙笙缩在被子里,一脸为难:“我本今天打算回陵昌的,可是我肚子突然好疼,恐怕无法长途跋涉。”
这等事,暮云岫也不好强硬为难:“既然不舒服,那就在营中多留几日吧。”
江笙笙点点头,而后撑起身子,泪光盈盈地看着她:“你不会把我在这儿的事情告诉陛下吧?是我自己偷偷过来的,与任何人都无关。等我缓过来一点,我立即就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
暮云岫深吸一口气:“只要你不惹事,没人会多嘴。”
闻言,江笙笙眉心舒展,脸上露出笑意。忽然,她又说道:“对了,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我丢了一个玉佩,兴许是丢在边上的林子里了,你能帮我去寻一寻吗?”
暮云岫愣了愣,心知这江笙笙必然是有什么猫腻。
丫鬟见暮云岫不吭声,阴阳怪气地对江笙笙说:“嵘侧妃,要不还是不要为难暮小姐了,人家向来都不待见我们,又怎会帮这个忙。一会儿我去找就行,你自己在帐里多加小心,若是安王回来问起来,也不要提暮小姐的事,这样也免得牵连到暮小姐。”
言下之意,就像是暮云岫故意把让江笙笙一个人晾着似的。
暮云岫沉沉闭了闭眼,说:“我去找吧,是什么样的玉佩。”
江笙笙听此,面上展笑:“绑着一根红绳的,坠子打的是万福结,多谢暮小姐了。那个玉佩对我很重要,等玉佩找到,我定好好报答暮小姐。”
暮云岫亦冲她微微一笑,唇角却勾勒了几分讽刺,转身离开。
从帐中出来,桃枝一脸不情愿,愤恨地说:“小姐,她可能是骗你的,还不知道前面布着什么陷阱呢。”
暮云岫又怎知江笙笙不是在为难。
她说:“所以,你去找行知过来。”
桃枝一时间没想明白:“啊?找行知大人做什么?”
暮云岫无奈地解释:“你去找行知,有他陪着,我便不会有事。你就守在营地,盯着这位嵘侧妃。”
桃枝恍然大悟,立即跑去寻行知。
不一会儿,行知便到了。
“麻烦行知来一趟,不知会不会耽误你其他事情?”暮云岫略有抱歉的说。
在这个地方,她比较熟悉的,也只有行知了。
行知手握着剑,回答说:“没有,在下现在正好有空,况且我的职责也是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暮小姐不必跟我客气。”
暮云岫点点头,转身向林中走去,行知则跟在她身后保持几步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林子,暮云岫低头寻找江笙笙所说的那个玉佩,可一路走来却什么也没找到,再往前就是丛林深处了,向来江笙笙也不会走这么远。
可以断定是在糊弄她了。
暮云岫叹了口气,余光瞄了眼始终跟在身后的行知,开口:“太子殿下的情况现在如何?”
行知脸色一顿,没有说话。
暮云岫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情况不好吗?”
行知表情有些失落,低声说:“不瞒暮小姐,殿下身子虚弱,落水之后又感染了风寒,太医和柳公子都在照顾他。”
闻言,暮云岫问:“那现在诸事都由谁在接管?安王吗?”
行知说:“也只有安王了,不过是由我们殿下事先准备好的一切,安王只要按照去做就行,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这样,回去之后,安王便成了头等功,这对我们殿下来说太不公平了。”
暮云岫微笑着摇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陛下比你我更了解太子和安王,即便这次安王占了风头,我相信陛下心中也自有分寸,只要太子平安就好。”她继续往前走,一边又问,“行知,之前在帐中出现的那个女子,与太子是何关系?”
行知目光闪了闪,浑声:“是暗中保护殿下的护卫。”
“行知,连你也要骗我吗?”暮云岫觉得有些好笑,行知这说话口气,一听便知心虚,不过这样也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想,“太子这样隐藏她的身份,是因为我的关系吗?众人皆知陛下有意立我为太子妃,可我与太子之间终究是没定婚约的。他若是有什么心爱之人,完全可以向陛下提起,何必这样躲躲藏藏,如此对那女子是有多不公。”
“暮小姐,你……”
没想到暮云岫竟然会这样说,行知本以为暮云岫会很介意素菀的存在。
暮云岫又停下脚步,认真回头望着他:“太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之前萧衡吩咐过,不能跟旁人透露有关素菀的事情。可是暮云岫太聪明了,好像什么都能看穿。他咬咬牙,不想让暮云岫有机会再猜下去,告诉说:“太子自有安排,我等都不要插手。”
暮云岫点头:“这么说,我猜的是真的。”
行知惊讶,张着口愣在那儿好半天说不出话。
暮云岫轻轻笑了下,顺手摘了朵小白花丢在他身上:“你怎么傻乎乎的。好了,不逗你了,快陪我继续找嵘侧妃的玉佩吧。”
说罢,抬步向前。
行知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抓抓脑袋赶紧跟上。
他很少跟暮云岫接触,除了之前送她回府,还是第一次与她这样安安静静走着。
他望着她的背影,脑袋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前面的身影忽然惊叫一声,他立即冲过去,也一同摔进一个大坑。
“暮小姐,你怎么样了?”
这种高度的坑对行知来不算什么,可他发现身边的暮云岫此时脸色苍白。
暮云岫手摸向自己的腿,声音痛的发抖:“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动不了。”
行知立即查看,手指一碰,暮云岫就痛得流眼泪。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药膏,对擦伤扭伤有很好的作用。”
他慌忙拿出带在身上的药瓶,一边以指试探暮云岫脚腕肿胀之处。
暮云岫望着他,轻声问:“你在外经常会受这样的伤吗?”
“小伤总是有的……”
说着,捏着脚腕的手顿了顿,行知意识过来什么,低头将药膏双手呈给暮云岫,“还请暮小姐自行上药。”
暮云岫接过药膏,行知就立即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