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绝师父,师父
玉珏的尸首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卫定低头看着它静静地发了会儿呆。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对来他说是很不熟悉的,但毕竟这曾经是他那位绝师父用过的躯体。
想到余绝,卫定有些伤感,哪怕绝师父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他心里却不怨恨他,绝师父这一辈子就为了师父而活,他们俩曾经和自己与阿木一样,是形影不离,共享共有的伙伴。
突然间一道剧烈的雷电在卫定的脑海里‘咔嚓’炸开,他猛然睁大眼睛,惊悚地望着玉珏。
玉珏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再度回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余绝策划,我不过是他的执行者。”
余绝……策划!绝师父!
他的耳朵敏锐地扑捉到了外面的些微动静,他想也没想闪身往外跑去。
却见原本那具‘沈万和的躯体’此时已经走到了实验室内,手里正捏着两只密封起来的‘病毒样本’,见到卫定的时候,这家伙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稍微转了下脑袋。
“你!”隔着实验室的玻璃,卫定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那人,“你……是谁?”
“定儿。”从那家伙的嘴巴里吐出了对卫定来说很熟悉的称呼,有一瞬间卫定以为他的师父余云真人真的复活了,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可能,他控制着开始颤抖的身躯,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绝、师父?”
余绝扬起了拿着病毒样本的手冲他打了个招呼,“唉!”
“绝师父,你……没有被玉珏的魂魄给侵蚀?”卫定在激动了一阵后,强忍住内心的波澜起伏,开始追问余绝事态的变故。
余绝朝他笑笑,“怎么可能?凭他要是能轻而易举地侵蚀别人的灵魂,他还用得着和我谈条件吗?”
“你也利用……了他。”卫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极度感伤的,他和余绝相处的时间也不短,自认为他们是一家人,却在今天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他。
多么的可悲!这可是他另外一位亲人。
“定儿,我没功夫和你说这么多了,后会有期。”余绝说完,便要离开。
卫定急忙唤住他,“绝师父!等等。”
余绝背对着他停下了脚步,“定儿,你该知道,这件事我计划已久,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绝师父,那些可都是人命,不是一条两条,而是很多很多认命。您真狠心?”卫定的情绪稍微激动了起来。
余绝侧过脸来冲他挑起眉头,“为什么不狠心?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又要走。
“绝师父!”卫定再度往前走了了两步,“您先别急。有些事我还没弄明白,看在……看在我是晚辈的份上,您给我一些提示。”
余绝这次把身体半转过来,“哦?你还想知道什么?”
“您一直藏在自己的体内,和玉珏的魂魄共存,对不对?”卫定一边问问题,一边开动脑子,想着该怎么样把这位拦截下来。
“嗯!”余绝承认了。
“您精通移魂幻影之术?刚刚在那具躯体感染了病毒的一瞬间,您就转移到了这具身体上。”卫定再道。
“定儿,你想拖延时间设置结界拦我吧。没用的,你看,我手上的东西早就不见了。”余绝轻而易举就猜出了卫定的想法,笑着拆穿他,并亮出自己的手心来给他看了看。
卫定这才发现,余绝的手上刚刚还拿着的那病毒样本,此时已经消失了。
“病毒样本呢?”
“我进来前就做好了各种准备,拿到东西便通过搬运术转移了出去,现在,已经在外面了吧。”余绝笑得云淡风轻。
卫定却是大变神色,“已经在外面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病毒已经在外面重新扩散?
“我做事向来谨慎。定儿,只可惜你到现在才明白,你绝师父是如此的心机深沉。”余绝惋惜地抿了抿嘴唇,“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继续纠缠,问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卫定紧紧盯着他,嘴上大声呼唤着叶吾梵,叶吾梵赶过来后,他赶紧通知他:“快!有病毒样本在外面泄露,提醒他们注意,疫情有变!”
叶吾梵同样吓得面色苍白,他下意识看向了余绝,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肯定是这人搞的鬼。
“我知道了。”叶吾梵转身跑开的时候,脚步打滑,差点儿跌倒在地。
他们坚守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使得一切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突然间遭遇晴天霹雳,实在让他有些接受不来。
“绝师父,你不能走。”卫定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他不能放这位离开,在他不确定这人刚刚说的话是真是家之前,他不能冒险。今天是他第一次看清这人的真面目,这位太狡猾了,根本不能相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
“那我就不走吧!”余绝大方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坐收成果就行。”
卫定舔了舔嘴唇,脑子里刚刚那个冒出来的恐怖念头再度不断地盘旋起来。他很想质疑自己的猜测,但眼前的情况推翻了以往他全部的认知,心底的怀疑就像是气泡一般,越变越大。
“绝师父,做这些,真的是为了我师父吗?”卫定冷着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余绝没料到卫定会问这个,“你怀疑我对余云的忠诚?”
“您有忠诚吗?我师父他知不知道您还有这样一面?”卫定再问。这才是他心底最想问的。在他知道余绝如此的‘表里不一’的时候,他便在想,他那个傻瓜师父,知不知道自己这位‘伴生’伙伴,有这样的性子这样的狠绝?
这个问题显然让余绝有些扎心。他脸上一直以来带着的随性笑容这会儿冷淡了下来。
“问这个做什么?”他道。
“这关系到我心中更多的疑惑。”卫定同样找了张椅子坐下,和他隔着一面玻璃面对面。
“余云……你觉得他会知道吗?”余绝把这个问题又抛了回来。
卫定默默地摇头,“不知道吧。他很容易被骗,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余绝突然大笑起来,“他容易被骗?!定儿啊定儿,最单纯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你啊。”
“什么意思?我师父难道知道你有这样的面孔?”卫定稍微压下了声音。
“如果我告诉你……他不仅知道,还是他让我变成这样的呢?”余绝收起笑容,眉眼间闪过一丝淡淡的狞狠。
“师父逼你?”卫定表示不相信。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一些我们极力不让你知道的事,那我就好心告诉你吧。”余绝的眼睛往旁边扫了扫,似乎陷入到对从前的回忆当中。
“被骗的,其实是我呢。”余绝出神地呢喃道。
“具体说说,你是怎么被骗的?”卫定稍微抬起了下巴,换了个不那么防备的姿势。
“你该知道他那个人,一直以来口口声声说‘断情绝爱’,那为什么突然又和殷悦搞在一起,还弄那么大动静吗?”余绝的追溯是从一个卫定想都没想过的角度来讲述的。
“越是抵抗什么,越是容易被深陷其中吧?”卫定道。
“错!”余绝把幽深的目光转过来看向卫定,“大错特错。余云他,怎么可能犯这种错?”
卫定做了个‘继续’的手势,“那是为什么?”
“因为……和殷悦搞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我啊。”余绝的声音如某种黏糊糊的生物一般,恶心又惊悚地往卫定的脑袋深处,一个字一个字地钻了进去。
卫定当即挺起了身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余绝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是他的徒儿就这么无条件的信任他吗?”
“师父他……明明是他……”卫定糊涂了。他至今还记得师父在自己面前为情所伤,憔悴堕落的那段日子。那是他的师父,他怎么可能认错人?
“哈!你看看你的脸,你还是不信。”余绝再度惨烈地笑了起来,“是啊!谁都知道和殷悦有爱恨纠缠的是‘欲仙’余云,又有谁知道我的存在?我从出生就是他的伴生,他什么都比我强,抢走了更多的养分、更强壮的身体和更美好的未来,我只能……做他的影子,攀附着他才能生存。”
“住口!”卫定怒了,因为余绝的话让他想起了阿木。还是变了性的‘绞’族阿木——那个阿木就是这么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类似话语的。
“师父他把自己的修为分给你,灵力分给你,供你成长生存,难道还成了他的错了?!”
“是!他没错!他没错会让我代替他去渡什么‘情劫’?只要他不愿意做的事,便全都让我替他去做,你知不知道,我并不是他的替身,就因为他养活了我,我就得替他去做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吗?!”余绝也激动了起来,这些话他从没有说出来过,只是一直隐藏在心里,长年累月地积攒着,压抑着,已经变成了一条条喝血食肉的蛀虫,将他的感情、理智全都给蛀食的千疮百孔。他却因为‘恩情’二字,从来不敢多想,更不敢吐露半个字。
卫定被余绝激动的样子跟震住了。真话假话他还是很能分辨清楚的。他知道,这是余绝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难以反驳对方。
“他请人算到自己命中有情劫,还是一大劫,但他不愿意顺应天意,便把我推了出去。”余绝收敛了情绪,肩膀缓缓地垮了下来,“‘移魂换影’……你以为为什么我会这门法术?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代替他啊!”
卫定彻底地懵住了。真的吗?他说的是真的吗?“那,那个时候……带着我……躲避追杀的……”
“一直都是我啊!定儿!”余绝的眼神忽然一变,和卫定四目交接的那一刻,卫定认出了那对他来说最熟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