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蛇吞象(四)
萍姨似乎很喜欢小孩,吃过午饭萍姨抱着朵朵去客厅看动画片留下邰逸和邢阳两人在厨房洗碗。
“朵朵这件事怎么解决啊?找到了赵成海之后呢?”邰逸问。
邢阳打开厨房的窗户点燃了一根烟:“别跟萍姨说我在厨房抽烟了,先跟你说个别的事,广电418大火你听过吗?”
邰逸想了想说:“有印象,我记得当时挺严重的,好像是一个演播厅先着起来的吧,还死了一个员工呢。”
“我找人问过了,万丽娜当时也受伤了,而且,伤势很重。”邢阳朝着窗户吐了口烟。
邰逸:“嗯?不能吧,我记得火灾后续的采访里她还出来过呢。”
邢阳说:“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万丽娜的烧伤面积没有别人的大,但却集中在脸和脖子上,她的左脸是深二度烧伤,就算痊愈也绝无可能再做这个行业。”
邰逸没说话,他已经能猜到了,前有周氏集团濒临破产,后有万丽娜身遇火灾,他们夫妻两个杀了朵朵能用来干嘛,无非就是用自己亲生女儿的命来改自己的命吧。
看着小孩微红的眼眶,邢阳揉揉他的头,这是邰逸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情,他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亲身骨肉为引,把惨死的幼童魂魄困于阴木中进行供奉,驱鬼改运,不过......就算是他俩如今风光怕是也损了大半的寿命,这方子一般人用不了,所以我们得找到这个幕后之人。”
邰逸声音哽咽:“可是朵朵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就算是周浩破产了万丽娜毁容了,但是以他俩的家世生活不会有多差啊,周浩虽然自称是白手起家但是他家境本身就非同一般啊。”
“善恶就在一念间,他们的贪欲占了上风罢了,况且这种事情当然是骨肉至亲的效果才会更好,若是他们有你这样的想法,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驭。艳。穗。”
邰逸仍然皱着眉,邢阳说:“行了,睡午觉休息会吧,下午接着写卷子。”
邰逸:?
还没等两人说完话就听见客厅传来了尖叫声,是朵朵的,邰逸扯下家务手套连忙往客厅跑去,被平放在地上的小女孩不停地抽搐,因为疼痛蜷缩成了一团,暗红的血液从七窍流出。邰逸不知所措,慌乱的看着邢阳。
邢阳说:“大概是她父母又有什么事情有求于她了,魂体的痛,我管不了。”
也许是邢阳见过太多次这种场面,神色间满是冷漠,邰逸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唇不再言语,只是在朵朵缓下来之后陪着她坐在地上愣神。
萍姨有些担忧的看着邰逸,用手轻轻推了推邢阳冲着俩人方向使了个眼神,邢阳没理,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听芬达:“他早晚得习惯。”
疼过一次之后朵朵看起来十分虚弱,似乎连身量都缩小了一圈,邰逸看着窗外阳光明媚,但恰好朵朵坐在了阴影处。
“还疼吗?”
朵朵慢慢摇头:“还好,隔一阵子总会有这么一次。”
邰逸抿抿嘴,抓起朵朵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冰凉的触感,邰逸握得更紧了试图用自己的温度让朵朵暖和起来。
“哥哥,我是鬼,怎么会暖起来呢。”朵朵抬头冲着他笑了,小小的梨涡挂在嘴角。
“我保证,马上你就可以解脱了。”邰逸伸出小拇指,一大一小勾住了小拇指,一个小小的契约成了。
邢阳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着这一幕无奈的叹口气。
等到周末,邢阳开车带着邰逸去了公墓,今天来公墓的人很少天也是阴阴的,虽然天气预报只报了多云邰逸还是带上了雨伞,让前一阵子那场大雨浇的都有阴影了。
朵朵领着他俩去了她的墓碑,邰逸打量着这个墓碑,别的不说这墓碑弄得很气派,也许是这一片区域的墓价格也高,比起刚进公墓看到的墓碑要干净很多,上面还有新鲜的花。
“你大名叫周一航啊。”邰逸说。
朵朵看着自己的墓碑不开心的皱了皱鼻子,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男生。”
“来人了。”邢阳突然出声。
邰逸顺着邢阳目光看去,看到了几个穿着公墓管理人员制服的人簇拥着一对夫妻朝他们的方向走来,邢阳拉着邰逸走到不远处一个墓碑前,假装是在给这个人祭拜。
万丽娜站在女儿的墓前,摘下口罩,将自己手中一束漂亮的小雏菊放在了墓碑前。邰逸仔细观察了一番万丽娜的左脸,是真的一点受伤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邢阳,我感觉他们俩身上好像笼着一层黑气,是我看错了吗?”邰逸小声问。
“你没看错,这是恶报。”邢阳随便算了一下,看向这夫妻俩的目光也有些玩味,“他俩生不出来孩子。”
“嗯?”邰逸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俩就这样造孽,有后代就怪了,万丽娜应该是刚流掉了一个孩子,心里不安吧过来看看。”
邢阳说的没错,万丽娜象征性的对女儿的墓流了几滴眼泪,又拿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上面的浮灰,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从朵朵死后她一共怀了四次,没有一个成功长到足月,这次肚子里的这个是小心伺候万般看护,好不容易撑到了第四个月以为万事大吉了,结果还是莫名的就流了,这次流掉的还是一个男胎。
那年赵老师给了他们夫妻俩这个宝贵的选择,但也提前和他们说了,这法子阴毒用了之后再无子女缘,当时他俩只是思考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子女缘与自己的前途命运比起来算什么,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俩也往四十奔去了。
越是年纪大越是平顺,对子女一事也就越执着起来。
人总是贪心的,什么都想要。
万丽娜回想起这个孩子流掉后她去找赵老师时对方讥讽的眼神,脸不由得又臊了起来,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墓碑,不免对朵朵也有了几分埋怨。
赵老师说,没有子女缘的原因是朵朵嫉妒,一个被父母杀害又折磨的孩子怎么会允许母亲再拥有孩子。
她不是不喜欢朵朵,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会不喜欢,但为什么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呢?怎么她生下来之后她的生活就这么不顺呢?先是婆婆的白眼,老公出轨,又是自己在工作上被打压,好不容易好了起来老公也回心转意了,偏偏公司又要破产,她又被火烧了脸。
她还记得在医院里护士给她上药的时候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甚至有一种快感,都死掉吧。
周浩拍了拍她的胳膊,把她搂在怀中。虚情假意的与身边的人聊了几句,这夫妻俩
朵朵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对夫妻离开走远,她主动牵住了邰逸的手,稚嫩的童声传到邰逸耳朵里:“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的爸爸妈妈呢?”
听到朵朵的疑问沉默了一会儿,显然邰逸也想不到什么话去安慰她,邢阳就更不用说了。
邰逸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邢阳说:“去那个赵成海家。”
赵成海住在临近开发区的一个高级公寓小区里,这个小区邰逸知道,因为房价高当时还上了本市的微博排行,没想到赵成海居然住在这里。
一向听说这个小区的安保很严,邰逸走过去礼貌的撒了个谎:“我们来找三栋的赵教授,今天和他约好的下午两点。”
可能是邰逸一看就是学生,态度又很好,保安打量几秒让邰逸在外来人员访问表写个信息就把俩人放了进去,走远了几步之后邰逸还回头看了眼保安:“这么简单?”
俩人朝着赵成海那栋走去,电梯是要刷卡的他俩上不了只能走楼梯,还好赵成海家住的不高只是六楼。进了楼道邰逸就觉得不太对,太过安静了,的确这个时间公寓楼里没什么人走动,但也不该是如此寂静,连窗外的风声和楼下汽车的鸣笛都听不到。
邢阳拉住他的胳膊走在前面,俩人贴着墙根往大门走去,邰逸不安的回头看看总觉得背后像是有人再盯着一样。这一层里只有两户,俩人到了门前才看清门是开了一条缝的。
邢阳用脚尖把门慢慢踢开,一股腥臭味涌了上来。房间昏暗一片,只要稍一打量就能发现这个屋子里所有的窗帘都用的是不透光的厚窗帘,和外面的艳阳不同,只消往这房子里看一眼就好像置身于什么阴暗地府中。
进了大门就是客厅,正中央的椅子上靠坐着一个男人,但因为是背对着的他俩也没法确定是不是赵成海。
但不管是不是,看着这椅子下面的已经凝固的血水也知道这人凉透了。
邰逸问:“是不是得先报警啊?”
邢阳对他点点头,自己朝着那人方向走去。
看脸是赵成海没错,不过死相有些过惨了,从胸口到腹部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脏器从里面流出摊在他的腿间,这伤口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出来撕裂了这具身体一样。
但赵成海的脸却是平和的,嘴角甚至还挂着笑意。
朵朵看了眼赵成海对着邢阳摇摇头:“没有印象,我没见过他。”
邰逸这边给警察打完电话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一低头突然看到鞋柜的最下层放着一个雕刻潦草的木偶,但进门的时候这木偶好像并不在这里。
“邢阳,你看这是什么啊?刚才好像没看见这东西。”邰逸没敢去碰它,只是招手让邢阳过来,但只是看了这么几眼手就控制不住一般向木偶伸去。
嘴里还小声喃喃:“这木偶真好看......”
邢阳脸色一变,大喊道:“别碰!”
但已经晚了。
拿起木偶的瞬间一股黑气从木偶身上窜出,迅速凝结成了一个人形站在邰逸身后。
邰逸猛然清醒过来,手里的木偶掉落在地上,身后的黑影紧贴着他,黏腻又潮湿的感觉席卷而来,邰逸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一时间僵持起来。
邢阳目光不善的看着黑影,他伸手从空中摸出一把黑色长剑大喊一声“蹲下”,不过眨眼之间就到了邰逸面前。
邰逸下意识的抱头蹲下,这一剑刺中了黑影,但也不过是把它打散而已,黑影又聚成一团窜进了朵朵身上。
朵朵来不及躲开,抖了一下便如被吊着的木偶般以手脚扭曲的姿态走了过来,邢阳把邰逸护在身后快速塞给他一个符纸,说:“站在原地不要动。”
邢阳性格向来张狂,本以为主动找上门来可以占一步先机,没想到对方就在这里准备着,抬起剑划去似乎都能听到划破空气的声音。
“赵老师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个人物非得撞上我这尊大佛。”邢阳说起话来颇为咬牙切齿。
邰逸蹲在原地只觉得好像置身于冰窖里一样,寒冷冻住了他的鼻子,连呼吸都困难起来,邰逸费力的搓着自己胳膊想让身体暖和起来,抬起沉重的眼皮向邢阳看去——邢阳似乎很顾忌伤到朵朵,明明处于攻势却不得不把握着度量。
“别...伤到朵朵......”邰逸努力发声,可这声音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眼皮昏沉竟是昏了过去,朦胧中只觉得周身时而极冷时而炎热。
邢阳像是有感应一般朝他看了一眼,暗骂一声,看向朵朵的目光也多了很多怨气。
“不过是寄生在别人身上的垃圾,也敢在这里跟我自称‘老师’,当真以为我不敢伤她?”
“朵朵”仗着这具身体身量小,躲避起来很是灵敏,黑雾化成尖锐细小的黑针朝着邢阳射去,闻言变了动作主动朝着剑身冲去,说:
“那你倒是砍啊?打碎了这孩子魂魄,你说到底谁会生气?”
邢阳眼神一变倏的收回剑尖,这一下让“朵朵”得了手,黑真擦着邢阳的脸而过,鲜血从颊边流下,黑针虽细但伤口却深。
邢阳舔了舔后槽牙,抹了把脸上的血往剑身上一擦,抬手拦下了朝着邰逸去的一缕黑雾,心里烦的不行,干脆不管其他与“朵朵”直接对上,一招一式都是下了死手。
沾了邢阳血的剑和刚才比起来完全不一样了,刚才只能把散出的黑雾打散,但现在却可以让它消失。
“朵朵”不可置信的说:“你真的敢杀了她!”
邢阳冷哼一声:“我要不说谁知道是我杀了她,毕竟附在她身上的可是你。”
“朵朵”看了他一眼立马转了方向,不管不顾的朝着邰逸冲去,邢阳脸色一变直接朝着“朵朵”的大椎穴刺去,没想“朵朵”突然回身握着一把黑雾凝成的锥朝邢阳发难。
但没想到邢阳早有准备,他右手拿着长剑但左手又突然多了把短剑冲着咽喉便一下刺穿了。这短剑上包着符纸,不会让朵朵魂飞破散但却可以把赵成海逼困在她身体里无法出来。
“你真当我傻啊,拿这么长这把剑跟你打。”邢阳看着被钉在地上的“朵朵”说道,说罢伸出手指朝着她天灵盖点了几下,那团黑雾便从头顶被强行扯出,被全扯出来的一瞬邢阳就紧握住手指,竟是直接捏碎了。
一股腥臭味道在他手间炸开,尖锐的叫声在屋里回荡着。
邢阳把朵朵收到随身的宝珠里,抱起昏睡不醒的邰逸站在门口等着警察到来,也不过是刚出了门就看见物业和警察从电梯里出来。
警察看着昏过去的邰逸还没等问话,邢阳就解释说:“吓晕了。”
跟着回去做了个笔录就放俩人走了,邰逸一直晕着警察也不敢耽误太长时间,不过邰逸等到晚上才醒,睁开眼还是懵的,侧头就看见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椅上玩手机的邢阳。
“朵朵呢?”
邢阳见他醒了就说:“饿没?萍姨熬了粥,我给你盛一碗。”
“我不饿,朵朵呢?”
“你又不是她妈你管这么多干嘛啊?朵朵在店里陪着萍姨呢!”邢阳说完这句就起身去了厨房,留下邰逸在房间里迷惑的眨眼: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邢阳面无表情的端着粥进来,萍姨怕他没胃口没敢熬肉粥,只放了点青菜和香菇碎,上面邢阳还给铺了几块咸菜。
邰逸看他脸色没敢吱声,乖乖的张嘴让他喂了大半碗进去,等邰逸摆手表示吃不下了邢阳才开口:“等我给她叫上来。”
邰逸拒绝了:“我下去吧,正好下去吹吹脑子,有点发蒙。”
邢阳扶着他下了楼,还给找了条毛巾被披身上,朵朵见他下来了还不太敢上前来,远远的说了声对不起。
邰逸朝她招手:“来,告诉哥哥,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
朵朵点点头,看了眼邢阳才张嘴:“我都记起来了,我爸妈说的赵老师不是赵成海,是一个叫赵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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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我只会心疼gieig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