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解(1 / 1)

隐世医女 蒹葭浮沉 291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33章 解

  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人到堂前躬身拱手道:“大人,小人谢全,是谢府管家,有事要禀,不知可否容小人说几句。”

  京兆尹正在心里头对那秦幼衡翻白眼,见得眼前这人,似是颇有成算,便道:“既如此,便堂下说话。”

  那谢全往前几步,跪了下去,扬声道:“大人,秦大人,小人此来,本是因为我府上奴仆莽撞,冲撞了秦大人,府上主母让我特来赔罪。但若说秦大人认为他们有藐视朝廷,侮辱朝廷命官之罪,小人便斗胆问一句,律法上是否有言明,大人应注意仪容仪表,官袍应干净整洁?可大人这身官袍,岂不是大人自家无视朝廷法纪在先?”

  秦幼衡只觉面皮发紧,想起自家官袍上被泼上的那一碗茶汤,那个令人恼怒的粗俗武将,那干点什么都要额外收钱的驿站,那低眉敛目说盘缠用尽的贴身小厮……

  那谢全说到最后,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书信:“此信还请大人过目,不敬之处,还请大人原宥。”

  京兆尹不明所以,拆开那信封打开,里头薄薄一张,是他极其熟悉的衙门文书样式,他定睛细看了一番,面上阴晴不定,看了看秦幼衡才道:“秦大人,这是你的信件,你自家看看吧。”

  秦幼衡更是面色黑沉,听得此话,还未等小吏把书信递过来,便当时就要发作了。

  那谢全却连忙拱手道:“秦大人,小人并非有心之举,实是这封信是送到四海胡同的宅子里的,当是去年秋天。小人从一摞书信帖子里,理出了这封信。

  因我们家主子都是将将进的京城,这京城里许多事,也还没理清楚,小人打听了许久,后头还是托了官牙行的人问过,才知道前头住在这宅子里的主家,确是叫这个名字,又去打听了许久,这信应送往何处,都没问出个所以然。

  但此信小人也不敢再让别人过手,或是送往别处暂存了。今日有堂上诸位见证,又有京兆尹大人过目,小人便也能安心将此信交于秦大人了……”

  堂上京兆尹大人嘴角微喷出一丝嘲讽,这谢府的管家谢全,这一石二鸟之计,果真是用得极为巧妙,还拉上了自家这个京兆尹,给他做了见证,难怪信还没递上来,就先认错。

  秦幼衡抖开那薄薄一张纸,那原也是他熟悉的衙门文书样式,却是越看越觉得头目森森,冷汗涔涔,人和魂已经原地分离。

  后头堂上一切喧哗,都与秦幼衡再无关联,他只知道点头,到堂上诸人散去,秦幼衡从京府衙门里出去,那张纸,和那个信封,已经被他紧紧捏作一团……

  秦幼衡站在京府衙门外的大街上,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一阵一阵眩晕袭来,正要倒下之时,才感觉有两双手把他托了起来,搀扶着,往斜对面的一家茶房进去。

  茶房的小间里,秦幼衡被掐了人中,又灌了半碗擂茶,才逐渐清醒过来,看清眼前这二人,原是自己的小厮大勇和松香。

  秦幼衡只一掌拍在桌上:“你二人何处消遣去了?爷要你们这等无用之人,有何用处?今日爷便发卖了你们……”

  大勇和松香见得秦幼衡已经清醒过来,忙齐齐跪倒在地,大勇依旧像从前那般,垂首道:“老爷,从礼部衙门出来的时候,有位官老爷追着您,让领俸禄凭证,您走得太快,没听见,便吩咐了小的们。”

  大勇说着顿了顿又道:“小的们无用,也不必老爷发落,今日小的们便给您磕上三个头,也算全了咱们的主仆情谊,往后,老爷还请多珍重。”

  看着面前的小厮齐齐规矩磕头,秦幼衡更是怒不可遏,指着二人道:“你们,你们简直是反了天,这是准备当逃奴吗?”

  磕完头,大勇和松香站直了身子,大勇不卑不亢答道:“时日太长,大人许是不记得了,我们原都是张家旧仆,我们的身契,并不在您这一处。照顾您往辽东这一趟,便是小的们在您身边领的最后一样差使。小的们,这便告辞了,大人别忘了去领您的俸禄……”

  二人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外头出去了,出去时,还记得把茶钱结了。

  秦幼衡直盯着那依然关上的门,许久都没有挪开眼。

  仿佛那门外的,都是曾经连中三元的喜悦,洞房花烛的热闹,大把银钱漫天挥洒的快意,被众同窗学子,新结交的京城贵人环绕的醺然欲醉,美酒佳人左环右抱莺声燕语好不畅快……

  而这门里的,却是从被人戏谑新娘子娇美,秦翰林要人才有人才,要学识有学识,怎的娶了这么个商家女做正妻,人都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秦大人莫不也是被那新娘子的美色所迷?还有她小意迎合背后的冰冷拒绝,她断他银钱供给的决绝,她从狂热到冰冷的眼神……

  他错了吗?他难道错了?他们都说,她嫁给他,她的就该是她的,她既享受了因他而得的官家太太的尊荣,就该付出同等的价钱来维护这尊荣,如若不然,她凭什么?

  她饮下那碗酒时,眼底冰凉濡湿,只说阿念太小太可怜,无论去哪里,她都会陪着,她是她的阿娘,她醒不过来,原是她的错……

  那小小的女童,他都没看清过她的样貌,只隐约记得,和她小时候,极像。

  那时候,他寄住在豫章城张家外院读书,他无处可去,无处可去,是了,就如今日这般,无处可去,而她呢?她如今魂渺何方?

  这人世间没了她,他便再无片瓦遮身之地吗?

  他感受到手心那丝灼热,越烧越盛,那是一张除族文书,除族这事儿,一般来说,去不去衙门备案都使得,一般是为了撇清与族中十恶不赦子弟的关联,可他那只有几间破瓦房的破落家族,竟要和他这两榜进士撇清关联,真是可笑,太可笑了,可笑至极……

  他无声狂笑到笑出眼泪,无家无族无片瓦立锥又如何?他可还是堂堂两榜进士,朝廷命官!

  大勇和松香到底不放心,直在茶馆外头,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等着秦老爷出来,又缀在他后头,看着他往礼部衙门进去,再出来,进了国库又出来,租了大车领了米粮布匹等物什,在大街上晃悠了许久,才进了离国子监不远的一处不起眼的客栈……

  过了几天,大勇和松香到黄大掌柜面前领差使的时候,听说,不过上了京府衙门隔天,秦老爷又领了差使,出门往西北去了。

  那日夜晚,君仙山暴雨如注,秦念西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温暖充盈。

  她的阿娘,离开这世间,冰冷绝望的,并不是那个让她错付一生的人,只是为了爱她,不想让她孤单地去到那么冰凉的地方。

  为了阿娘,她更应该好好活,不应像前世那样,把自己也活成了一个冰冷绝望。

  摒弃了杂念,在风雨声中入睡,第二日醒来时,秦念西只觉神清气爽,通身灵透。

  秦念西心中一动,用了两颗瑶生丸,运功两个周天,再静静感受周遭,竟发觉五感也比从前敏锐了不少。

  她听见了往常从来听不见的韵嬷嬷的脚步声,还闻见踏进厅屋的赵嬷嬷换了一种香露,应是昨日紫藤刚从京城带回来的,夹杂着她身上独有的味儿,极是好闻。

  今日,是秦念西正儿八经开始跟随韵嬷嬷练功的第一日,韵嬷嬷一身劲装打扮,在檐下看见秦念西出来,眼前一亮道:“姑娘今日,眼眸闪亮,气血充盈,当是那心法更进了一层?”

  秦念西眨了眨眼,俏皮道:“反正,嬷嬷以后想偷袭我,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韵嬷嬷带着一丝儿惊诧哈哈笑道:“竟能感受到嬷嬷的脚步声了,这进益之快,啧啧……”

  韵嬷嬷说着又绕着秦念西转了一圈,想了许久才道:“姑娘这进益,只怕和姑娘用的那药,还有那些按抚、灸疗、药膳、茶汤,都是分不开的,姑娘不如细想想,能不能总结些规律,这事儿,对我们武人,可太重要了。”

  秦念西听了这话,倒是凝神思索了片刻,才道:“我如今还不太懂武人这些事儿,但摸索摸索,倒也使得。”

  韵嬷嬷见秦念西有了想法,便笑道:“今日先去练功吧,也许等这功练了些日子,你能想的更透彻些,说到底,隔着门框看和走进屋里试试,那不是一回事儿。”

  秦念西被韵嬷嬷说得笑了起来:“瞧嬷嬷说的,世间什么事儿不得三年入门,五年才能小成,等我从隔着门框看,到跨进那门槛,没个一年两年的,只怕想都别想。”

  韵嬷嬷哈了一声:“姑娘这是对自家妄自菲薄呢,还是对嬷嬷我没什么信心呢?就你这样儿的根基,这样儿的悟性,就嬷嬷这样儿的高手,哈,用得了那么久,若真如此,嬷嬷都不用老太妃瞪眼珠子,自家早些灰溜溜回去,才是正经……”

  韵嬷嬷越说越觉着不对,又压低了声音蹙眉道:“若照姑娘刚才那说法,姑娘这医书,是打娘肚子里便开始学的?不对啊,就是从娘胎里开始学,这也对不上啊……”

  秦念西从笑到窘,拖长了声音跺着脚道:“嬷嬷,咱们快走吧,再不去练功,天都要亮了……”

  韵嬷嬷跟在秦念西后头道:“姑娘你还别不信,你这底子极好,咱们这一派,以内功心法为先,这招式上,但凡是个眼明心亮的,没有学不会的……”

  韵嬷嬷一边走,一边细细给秦念西讲述了如何控制内力,转化为步伐身形上的助力,今日要学的第一课,便是这轻身功夫。

  隔天,老太妃召了秦念西,在广南王府别院里,替刘夫人把了一回脉。

  今日第一眼瞧见刘夫人,秦念西竟有些愣怔。

  眼前这女子,虽仍有些气弱之象,却和她第一日上山,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