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可能动摇皇太子的根基。
此话怎讲?严延年道。
靳不疑道,明府恐怕不知,当年皇太子的岳母田细儿还是一个未嫁的姑娘,有一天和母亲出游,在长安厨城门外碰到一个老丐。那老丐见了田细儿,眼睛发直,断言她是大贵之像,一定会做皇帝的岳母。后来田细儿嫁给长陵史氏,生下史次倩,也就是当今皇太子妃。既然田细儿被相士断言会做皇帝岳母,那皇太子自然是做定了皇帝,哪里还会有什么危险呢?
哦,竟有这等事。严延年道,果真有如此神奇?
是啊,田细儿起先嫁的高氏,生下高辟兵,就守了寡。后来改嫁史氏,才生了如今的太子妃。可见那相士的确有点本事。田细儿改嫁史氏之前,哪里能料到这个结果呢?还在怪那老乞丐骗人呢。这事也真有点凑巧,当今皇帝的生母王太后,当年也是先嫁给田氏,后改嫁景皇帝的。看来汉家的事竟有惊人的重合,就冲着这巧合,皇太子也该遭上天护佑的罢。
严延年道,那我也不得不信了。皇太子虽然恭俭温和,和我的施政观念不合。但到底还算聪明睿智,他要是无恙,江充为非作歹的日子也不久了。当今皇上春秋高,还能纵容他几年呢。
是啊,靳不疑道,荥阳留长卿相法,果然不是妄说的。那老乞丐也不是个凡人了。
你说什么?严延年惊奇道,荥阳留长卿,你说那老乞丐叫留长卿么?
靳不疑奇道,明府怎么如此激动。我听说那乞丐自称师承荥阳留长卿,那自然是留长卿的弟子了。对了,明府曾做过河南太守,荥阳是河南郡属县,象明府这样勤于政务,必定经常行县视察的,可曾听过荥阳有留长卿这个人。
严延年脸色灰白,这就怪了,荥阳是河南郡重要的属县,当年臣的确经常巡视。留长卿此人也的确如雷贯耳,可是只听说他以相猪为名,哪里擅长什么相人?他家的确世传《留氏相法》,可是本郡的人都知道那是相猪的书,绝对不是相人的。
靳不疑一听,差点眼珠子没从眼眶里跳出来,他张大了嘴巴,竟……竟有此事?明府不会搞错罢?
严延年道,绝对不会搞错。留长卿富甲一方,就是靠相猪术发财的。他擅长挑选好猪饲养,凡经他选定的猪,长膘快,健壮,肉质鲜美。母猪则多产子。所以后来他的名声极大,整个河南郡都请他帮忙相猪,单单为此就获利巨万。中丞世居长安,未获外任,也难怪不知道了。
那岂不是说皇太子还是凶多吉少。靳不疑叹道,心里暗暗吃惊,如果说皇太子只不过是留长卿的弟子相中的好猪,那就只有等着让人宰割了,至于那屠夫,也许就是江充。他似乎看见江充赶着一群猪去刑场的情形,当然这样的话他并不敢直接说出来。
四
马车走了一会,已经行到了长安城的西北郊,也就是茂陵附近。他们停了下来歇息。茂陵是当今皇帝的预作陵墓,环着陵墓的是天下各郡国迁徙来的豪强大族,凡是家产超过三百万的人,得到命令就必须迁徙。有钱人向来喜欢为非作歹,所以民风也相对剽悍,侠客成群,建汉以来就号为难治。同时又是一些喜欢交接侠客的朝廷大臣们燕饮游乐的场所。
他们下车步行,走上了一个邻着灞水的高坡,望见大约百丈来远的地方,有着一个个华丽的帐幄,帐幄四周,则围着不少武刚车,一面大旗在风中飘荡,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虎形纹饰。他们知道这是南军卫尉的军旗。靳不疑忧虑地说,卫尉的仪仗怎么到这里来了?外间风传江充的同产弟弟江之推仗着乃兄的权势,经常假借中都官仪仗,游荡三辅各陵,广交宾客,轻侠为奸。而且还留驻诸陵,狂饮达旦,有时甚至累日不归,实在是伤风败俗。三辅百姓无不痛恨,有司竟然坐视不管,我起初还不信,这回看来完全是真的。
严延年也蹙眉道,看来中丞真是两耳不闻外面事啊,我今天带中丞走这里,就是希望能碰上类似的事,让中丞亲眼看看。江充仗着皇帝撑腰,权势熏天,谁人敢管?连掌管茂陵地界的右扶风也拿他没办法。我刚才奏免的京兆尹于几衍更是一向对江之推畏如蛇蝎,不但不敢多事,还溜须拍马,饬令辖下诸陵县令、丞、尉,如果看见江都尉的弟弟和宾客车骑,要好生供养侍侯。幸好这次皇上答应我的奏请,免去了于几衍的官职,哼,我想好戏还在后头呢。
靳不疑恍然道,明府奏免于几衍,原来就是想让沈武和江充两虎相斗,真是高明。不过,明府相信沈武一定敢于触犯江充吗?
中丞切莫小看了沈武这个人啊。严延年道,我绝对有这个信心。他这次在豫章郡一日论杀五百余人,郡中股栗,乡里怨恨。试想,一个连乡里的怨恨都不顾的人,是不是算得上真正的酷吏了?我一向认为,真正的酷吏除了皇上是不会阿从任何人的,前中书令司马迁说侍奉君王就象"戴盆何以望天",无暇他顾,这个比喻用得真妙,当年赵禹不也说过吗,既然当了朝廷的官,这条命就是皇上的,连妻子都不能再放在心上。沈武的父母新近死于贼手,必定因此对天下郡国的亡逃吏和不法豪猾极端痛恨。大汉还讲究一个"孝"字,现在他父母皆无,治狱自然更无牵挂。况且这次迁补沈武守京兆尹,就是因为前任"软弱不胜任",皇上特意擢拔他,他还敢于再"软弱不胜任"吗?他是骑在老虎背上,不想酷也得酷了。
靳不疑赞道,明府真是工于心计。好,我就拭目以待,看看沈武怎么治理京兆。
他们正说着,忽听耳边传来马蹄声,还夹带着鼓吹之乐。只见茂陵县邑的方向奔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辆驷马驾的轻车。一柄大斧竖在车厢的正中。御者身后坐着一位头戴一梁冠的黑衣长吏,那就是茂陵令于舜,这辆车乃是县廷的斧车先导。后面跟着的几辆则是牛拉的大车,载着瓜果食品,向武刚车环绕的幄帐方向驰去。一队骑吏手执长戈夹在斧车两侧。这个车队,自然是于舜想要巴结江之推,而专门送礼品来的了。
岂有此理。靳不疑怒了,作为御史中丞,我应该立即劾奏于舜,以赃罪系捕下狱。身为六百石长吏,竟公然谄媚一个无爵的家人子,实在是羞辱印绶,有伤朝廷体面。
严延年道,中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