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苦笑。周奕,你真的好狠,逼我当这一整片大陆的皇帝。
然而现在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闻姚其实没有死。
周奕的计划都是在闻姚已死的基础上做的,若闻姚没有死,那钟阑又该如何吞并罗国呢?
周奕的心腹,首阁张大人安静立于一旁:“大人,请下军令。”
忽然,一个小士兵急匆匆地跑到门前跪下:“禀报各位大人,有人求送信件于帝师大人。”
“谁?”
“皇商,云诚。”
钟阑骤然一怔,几天几夜来表情第一次出现极端诧异的裂痕。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封信呈到他面前。
钟阑瞥了眼八百禁军的刀刃,又看向张大人波澜不惊、沟壑纵深的脸,低下头展开信纸。
纸上,苍劲有力的笔迹无比熟悉,仿佛对方当着他的面在说话。
信上只有四个字。
“天下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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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战火终于停止。
大街上热热闹闹,一片锣鼓喧天。
“大一统皇帝登基啦——天下大赦!”
“新的都城既不在燕国也不在罗国,最后啊,竟然选了一个原先两国交接的地方,你猜那该是那儿?”
“我哪猜得着?”
“嗐,是原来辛国的京城!”
“这不是新帝一开始……”
“嘘,这可说不得。”
朱曼轻烟,碧蓝的清水顺着镀金的水道蜿蜒流淌,浮着一片片桃花瓣。
“陛下,登基礼服完成了,请您去试衣。”
钟阑撑起疲惫的身子,应了声。厚重宽阔的门被推开了,宫人鱼贯而入,一位身着官服的貌美男子拖着盛衣的托盘,步态端庄。
钟阑这几天根本没睡着,眼下的黑眼圈青紫青紫。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双手,仍由人摆布。
修长冰凉的手指衔着衣衫,从头到脚轻轻覆盖上他的身体,一阵淡淡的檀香味顺着他的手蹿上衣料,在飘到钟阑鼻尖。
钟阑忽地清醒,转头看向那为他穿衣的宫人。
绝美的脸庞白皙干净,却不减艳色,眉眼间的妖冶被驯服得温柔体贴。他梳着一个发髻,插着一柄菩提木的簪子,两鬓散发微微垂下。
“闻姚你什么时候……”钟阑惊讶,连忙转身抓住他的肩膀。
闻姚眉头不禁一皱。钟阑意识到他的伤还没好,连忙放手。
闻姚一边轻轻替他拉好衣服,一边说:“陛下,闻姚已经死了。罗国残部见国家涣散,崇敬您的魅力,因此主动拜服。”
钟阑哑口无言,有些生气地瞪着他。
“礼服偏大了些。您瘦了。”闻姚皱起眉,认真打量他,然后将衣服再替他脱下,“让李全和礼部说一声,得抓紧改了。”
“我在和你说话。你为何要借势假死?”钟阑声音焦急。
闻姚一顿,微微抬头,用仰视的目光看向钟阑,他的视线似乎被睫毛破成一片一片的。
“若我不假死,之后回到罗国。您又该怎么从周奕的遗诏中脱身?”
钟阑哑口无言:“云诚的消息这么灵通,这都让她知道了?”
所以闻姚才会如此及时地给他送信。
闻姚没有死的消息,其实罗国高层也知道。但他们知道最后的权柄要交到钟阑手中时,竟没有半点拒绝。
罗国本就是各方势力拼凑起来的新国家,最讲实际,与其再付出不必要的牺牲,不如让钟阑这个知名种田基建能手来接受罗国现在那被战火拖累的烂摊子。
他们厌恶燕国皇室那做派,但不厌恶钟阑。于是,闻姚便在众人的心照不宣中“死亡”了。
钟阑眼眶中泪水打转,几乎要委屈地哭出来。
“如今不是正好吗?”闻姚挑起他的一缕散发,虔诚地吻着,像是在安抚他的不满,“您拥有了最高的尊贵。”
那双绝美的眼睛在这一吻后轻挑地撩拨钟阑的心,让钟阑的脑袋几乎要烧起来,短暂地将满肚子的气收一收。
门外,李全看向屋内,咳嗽了两声。宫人们全都退了出来。
李全替他们关上门,门缝未合的时候,他对上闻姚的视线,心照不宣地笑了下。刚才正是他把刚大病出愈的闻姚送到钟阑身边的。
屋内昏暗,只有潺潺流水声。
钟阑半仰躺在桌案上,发丝有些乱,他忽地清醒,一下起身:“你的伤还没好。”
他的手指摸向闻姚的左肩,轻轻拨开他的衣衫,用拇指摩挲着洁白的绷带。
“疼吗?”
“还好。”
良久无言。钟阑的声音很低:“在那之前,我没机会同你联系,因此我也在害怕,你能信任我简直太好不过。我本也不信任自己。”
闻姚的声音也低了:“为何?”
“那时候风很大,我不确定,要是真的偏了一寸……”
“不会的。”闻姚握住他的手,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那双黑得看不见底的眼睛倒映着钟阑,“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我也不会真的让自己陷于必死的局面。”
“什么意思?”
“这支箭一定会偏,因为你并不想杀我。”闻姚半眯眼睛,忽然点醒钟阑,“若李微松说的是真的,那这本书的故事,是你作为主角,进入了第一本书。”
钟阑的眼睛慢慢睁大。
闻姚作为书中人,竟然能从各种细节中逻辑如此清晰地推测。
他继续说:“因此唯一的主角只有你。所谓周奕,也只是因为书中你的爱意才有了特殊地位。这地位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你给予的。”
“所以我知道,只要你的心是我的。”闻姚的声音低哑得仿佛要在梦里,“我等终将被眷顾。”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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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翻牌
天下一统, 周奕的旧部按照约定选择了臣服,不少人告老还乡,剩余的则主动承担边缘的职位。
钟阑获得主动权后雷厉风行, 重新清洗了朝廷,确保周奕旧部绝不会能再威胁自己。他甚至将国号重新改回了“辛”,同样也没有人发出异议。
两个月后。
原先辛国的京城和皇宫进行了修缮, 举行了登基典礼。
众多纷繁复杂的事务堆在头上, 钟阑甚至没法松一口气。每次当他抬头, 天都快黑了,周奕临死的诅咒又浮现在眼前, 让他不由得苦笑。
咚咚咚。
李全:“陛下,请翻牌子。”
钟阑:“?”
李全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小托盘走进来。
小托盘上只摆着一块孤零零的牌子, 上面写着一个“姚”, 颇有独占风骚的意味。
“他又要搞什么鬼?”钟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李全忍不住笑, 问:“陛下,翻吗?”
他还能不翻吗?不然明天这宫里的醋味恐怕能将人都酿馊了。
翻了牌子, 李全退下。钟阑的奏折却还剩一大堆没有处理完。刚登基, 有的朝臣是他的旧人,有的却是刚收编来的,若他不做个表率, 恐怕内政不稳,否则钟阑早早就把那妖妃绑来替自己处理政务了。
“周奕,你好狠的心……”钟阑的眼前都开始冒金光了。
夜深露重, 秋蝉叫声虚软,中气不足。
妖妃踏着蝉鸣声,施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