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1)

夫君位极人臣后 维和粽子 2 万汉字|88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六十一章

贺兰瓷料想到可能会有遇到阻拦, 但没想到萧南洵居然亲自来了。

梦里他至少还是等她爹落罪,她连夜出逃时才对她下手,且如今萧南洵还多少受困于先前的流言, 贺兰瓷本以为他不一定会轻举妄动……

对于流言,她亦有所耳闻,朝廷后来专门派了经验丰富的仵作给那位死去的选侍验尸,说是死于体弱,什么残暴不仁虐杀成性都是谣言,还抓了好些传谣的人。虽是堵住了部分百姓和言官的口,但仍有不少人对二皇子颇有微词, 若他真是储君也无可奈何,但他既不是, 上面还有位出了名性情温和的大皇子,又长幼有序,在明面上很难不令人倾斜。

大皇子与大皇子妃感情甚笃,连侧妃都没有。

与此同时, 安定伯家小姐似乎染了急病,病得甚重,太医院专门派人去看了, 亦束手无策,说是小姐似有烦难郁结于心, 才致使她整日又哭又笑, 精神恍惚,便有人提议重新物色二皇子妃的人选, 也让二皇子早日完婚。

贺兰瓷本以为萧南洵没有精力来管她,没想到他也比梦中那个更为疯狂。

然而时至今日,她再看见萧南洵, 第一反应不是害怕畏惧,竟是好笑。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执着至此。

萧南洵黑灰眼眸投射而来的幽冷目光依旧令人十分不适,他下了马,身上翡翠银链撞击着摇晃,发出泠泠脆响,朝她走来。

贺兰瓷尚且镇静,那个太监倒是浑身发抖。

她紧紧扼着太监脖子的手松了几分,能看得出萧南洵是真的不在乎他的命,威胁失去了效用,再一思忖,贺兰瓷干脆将人放开了。

太监捂着脖子连奔带逃地跑了,贺兰瓷反手收起匕首。

她轻柔的音色朗朗:“殿下为何在此?臣妇外出探夫,殿下又为何言逃?”

贺兰瓷还侧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纤长的腿在衣裙下并得笔直,纯白裙衫洁净无尘,少女本人也似纤尘不染,高坐于九天之上,在天色明亮的道路上明晃晃地映着光亮,柔顺细密的乌发泛着淡光,沿着两侧肩膀垂下,是极致的黑白分明,偏唇色是一抹极惹眼的水红,嫣红妖冶,让她整个人都鲜亮起来,又透出些尘世间的欲色。

萧南洵在她身前几步处停下。

许久未见,这一回她仿若吹弹可破的脸庞上并没有太多的畏惧和担忧,像真的是出门探亲。

他极缓慢开口:“你夫君都死了,你还要去探谁?”

贺兰瓷的马车里就放了弓箭,若是可以不顾忌,她真的很想一箭射过去,但至少现在不行。

她镇定道:“殿下慎言,尚未确定我夫君的死讯。”

萧南洵笑了,似乎她说了什么很可笑的话:“贺兰瓷,自欺欺人有意义么?”他又走近了两步,示意周围人稍退,声音压低道,“你们不过是一夜过后,不得以成亲,在我面前装什么情深义重?现在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如何,没有我,难道就没有别人?你还能一辈子替他守身如玉不成?”

他虽离得近,但明显始终有所防备。

贺兰瓷不敢像抓那个太监似的贸然动手,她脑子飞快转着,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殿下为何如此确定我夫君已死?”

萧南洵冰冷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自己找死,自然会死。”

一瞬间,贺兰瓷想起了陆无忧提到过益州布政使和丽贵妃的关系,那么陆无忧在益州遇到性命之忧,可能不光是查案,也有眼前人的授意。

她顿了顿道:“殿下在益州有人?”

难怪这桩案子这么难查。

贺兰瓷略带恍惚的表情落进他人眼里,便显得格外脆弱惹人怜惜。

在极短的时间内,贺兰瓷也在拼命思索,怎么能在不惹怒对方的情况下逃出去,顺便多少探听一些关于益州和陆无忧的事情。

因为知道有陆无忧的人在,她无论如何都能逃出去,不会落到萧南洵手里,便少了几分畏惧心慌,更多了几分理智清醒。

萧南洵笑而不答,只又走近了一步,正要去抓她的手腕,却见贺兰瓷突然一抬头,清透的眸子里隐约可见水光。

“殿下,他是真的死了吗?”

她的轻音也微微发颤,下唇紧咬,似乎下一刻,那双眼眸里便要凄然落下泪来。

萧南洵一顿。

贺兰瓷在衣袖遮掩下,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她实在做不到要哭便哭,但还是慕凌给了她灵感,眼泪不够,凄然来凑。

随后便听见萧南洵道:“他死了,我竟不知你还会这么伤心。”

贺兰瓷用手背擦去并不存在的眼泪,依旧轻颤着声音道:“殿下可听过,何为兔死狐悲?他、他是个好人……只是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说话间,她用手掩着面,两边纤瘦的肩膀也跟着颤抖。

萧南洵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贺兰瓷忍着不适,越发瑟缩起来,呜咽假哭了一会。

只听萧南洵轻笑了一声,似乎带上了几分愉悦道:“他护不住你,没人护得住你——除了我,贺兰瓷我以为你早该清楚这件事。”

贺兰瓷放下一只手,又努力掐了一会大腿,直到眼中再次闪出泪光,才轻抬螓首道:“我……我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真的是烧死的吗?”

萧南洵却岔开话题道:“你还是少担心他,多担心担心自己罢。”

贺兰瓷努了努力,话到嘴边,有点恶心,说不太出口。

最后又假哭了一阵,给自己打打气,想着陆无忧什么胡言乱语都说得出口,自己忽略些脸皮也不是不可以,才轻声很茫然似的道:“……我、我……殿下真的能护住我么?”

……说完还是觉得一阵恶心。

萧南洵却是真的笑了。

“你爹也未必能在那个位置上一直坐下去,届时你又当如何,你这般样貌做得了贞洁寡妇么?且再嫁之人,只怕你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萧南洵轻轻抬起贺兰瓷的下颌,道,“你如果脑子还清楚,就该知道,没有比我更好的选择,虽然我现在娶不了你,但日后……”他言辞隐带几分诱惑之意,“自然也少不了荣华富贵,且说不定还能护住你那无用的父兄。”

他似想起什么,嗤笑道:“以色侍人?贺兰瓷,你应相信,你色未衰,爱自不当弛。”

贺兰瓷害怕似的躲开了,低着声音道:“殿下,您让我再想想。”

萧南洵倒是很有耐心,缓着声道:“无妨,去益州路远,我有一处宅子在附近,你可以过去歇息一时,然后慢慢想。”

几乎重新回到马车里,贺兰瓷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下来。

霜枝有些害怕地问道:“我们真的要去?”

贺兰瓷平静道:“走一步是一步,我先应付着,晚上再想办法逃,现在尽量不直接正面动手。”她想了想,又道,“你去跟紫竹他们说一下……”随后便轻声吩咐了几句。

马车行过一片桃林,缓缓停在一座宅子前。

贺兰瓷抬头看向眼前挂着“藏苑”牌匾的宅子,是真和梦中一模一样。

此刻心境却截然不同。

这宅子外间看去很寻常,但一进去,瞬间便感觉到金光耀耀袭面而来,梦里是夜晚,可能看不分明,但谁能想到会有人连院中的水池壁都是金砌的,里面还游着几尾锦鲤,柱子上也都涂满了金漆,窗棱是用玉雕的,回廊曲折间,有琉璃窗熠熠生辉,映满日霞,还有看似随意摆放的各类珠玉金器。

贺兰瓷根本吃不消这个风格,就像当初看见韶安公主那处殿宇时一样,只心里盘算,这到底要花多少银子,折算成麦子又能买多少石。

青澜江决堤也不知情形如何。

陆无忧虽然生活讲究,但并不奢靡,被她提过之后,还真的收敛了不少,本来他有时候穿脏的衣衫便干脆丢了,后来都有好好收拾起来叫人洗干净,也不太怎么挑嘴了,出门在外,估计也没什么机会给他挑嘴……

贺兰瓷正神游着,听见耳边萧南洵阴森森的声音道:“泼天富贵是不是很惹眼?”

就差问她有没有动心。

贺兰瓷愣了愣,勉强道:“很……厉害。”

进到内苑,贺兰瓷才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

坐落在内院正中,有一个足有三人高的金鸟笼——之所以说是鸟笼,不仅形制像,就连其下,也模仿鸟巢似的铺满了看着便细腻华贵的雪白锦缎和一团团蓬松柔软的洁白鸟羽。

鸟笼内侧有森森镣铐,外侧则有荆棘般的长刺,崎岖嶙峋立着,也全是黄灿灿的。

是座前所未见的囚笼。

萧南洵见她望着,便道:“给你准备的,喜欢么?”

贺兰瓷悚然。

萧南洵以为她是惊喜,笑意浮在冰冷的面上,道:“足足做了三个月,中间不满意我又叫人融了重铸。”他似乎很得意于自己的杰作,“下雨时,水会沿着顶部流到那些长刺的孔隙处,慢慢涌出去,美极了。”

贺兰瓷只想快跑。

萧南洵大概觉得她已成瓮中鳖,便也不急,甚至还让人给她备了午膳。

贺兰瓷看着从长桌一头摆到那头的珍馐,自是不敢下筷子。

萧南洵用金镶玉的筷子夹了一口,道:“怎么不吃,是担心我……”

贺兰瓷摇了摇头道:“没胃口。”

说着,她又吸吸鼻子,换了条大腿开始掐,好半天才挤出一点眼泪来。

萧南洵却不信,他举起筷子递到贺兰瓷唇边:“是想让我喂你?”

贺兰瓷看着刚沾过他口水的筷子,当真又有点恶心。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陆无忧平日里说的话,定了定神,凄然摇头道:“我不吃这些。”

萧南洵一顿道:“你吃什么?”

贺兰瓷道:“……花瓣,露水。”

萧南洵转眸看她,随后便笑道:“也好,待会让人给你准备。”

贺兰瓷又定了定神,继续凄然道:“而且殿下,我……月信来了,腹痛,也没胃口,想一个人休息一会。”

这萧南洵倒是愣了愣,好一会,才又冷冷笑起来道:“好,你休息。”

贺兰瓷一进屋,就看见卧榻上,摆着七八件风格迥异的寝衣,有长有短,有裙有衫,全部和萧南洵郊祀上赏给她的那条裙子一样,有繁复华贵的系带坠饰,但又极为紧束。

陆无忧当初买给她的裙子,现在还有不少条压在箱子里。

她还是习惯穿她穿惯的白裙,只偶尔有特殊时候,才会穿得鲜亮一些。

他其实不怎么管她穿什么,连她穿粗褐短衣他都没有嫌弃。

贺兰瓷想着,随手便把这些寝衣扫到了一边。

到了傍晚天色快黑的时候,萧南洵才又来看她。

贺兰瓷用茶水点在眼睑下装作泪痕,又作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回忆着那日梦见陆无忧自己的反应,她努力表现出惊恐:“殿下,我梦见……梦见他的鬼魂来找我了!他身上都是火,说他死的好惨,要来寻仇。还说若是我……我跟了殿下,便要来找您。”

萧南洵神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他便嗤笑道:“鬼怪之言,无稽之谈。”

贺兰瓷又瑟缩了一下道:“我八字轻,一向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古怪东西,比如……”她欲言又止地看向萧南洵身侧。

萧南洵侧眸,随后又轻“啧”了一声,道:“就算来,也是来找我,你怕什么。”

闻言,贺兰瓷仿佛平静了一点,可随后,她又按着自己的双眸,声音颤抖道:“若是不怕,我又为何要离开上京……”

说话间,萧南洵忽然看见一抹白影,从她身后的窗棱外飘过,空气中隐隐有些焦糊味,周围温度仿佛也上升了。

萧南洵僵了僵,没说话。

贺兰瓷还在低声道:“殿下说的是,我在自欺欺人,我离开之前就分明已经在梦中见过他的魂灵了,我还不愿意承认……”

“他在火里的样子,真的好惨……”

焦糊味似乎越发明显了。

像是烧焦的肉块。

萧南洵突然皱着眉道:“来人!”

可门外寂静无声。

萧南洵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长发掩面,瘦削高挑的白衣男子正出现在他身后,他眨了眨眼睛,下一刻那个身影便又消失不见了。

像是幻觉。

萧南洵扶着桌面,有些站不稳。

贺兰瓷还在捂着眼眸道:“他还问我是谁害死的他,可我连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贺兰瓷。”

萧南洵突然抬高音调。

贺兰瓷茫然抬起头道:“殿下,怎么了?”

萧南洵声音冷硬道:“你刚才看见什么了么?”

“什么看见什么?”

“一个白衣男子。”

贺兰瓷道:“是说我夫君吗?”她迟疑着道,“我一直都能看到他啊。”

萧南洵:“……”

下一刻,那个白影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萧南洵倒退一步,差点跌倒。

贺兰瓷幽幽道:“……我以为只是殿下看不见呢。”

四周空荡荡的,唯有坐在榻上那个声音轻软的白衣少女。

她平时声音轻,只让人觉得心痒,但现在却有些心惊。

那张脸,不止像仙,还能像妖。

他紧紧盯着贺兰瓷,强自镇定道:“要杀你也不是我杀的,陆无忧你要找该去益州,是你自己找死非要去查,不止查账,还想查堤,你区区六品翰林,按察使正三品,布政使从二品,河道总督正二品,你查得过来吗?就算真有五十万两入到我手里又如何。你自己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便不要来怪我。就算直接动手的也与我毫无干系,你该去找那些石料商。至于贺兰瓷,没有我你娶得了贺兰瓷吗?我替你照顾她,你还得感谢我——我天潢贵胄,你安敢如此!”

贺兰瓷默默听完,倒很平静。

她又动了动手指,那边紫竹穿着白衣再次飘了过来,空气里烤糊肉的味道更浓郁,似乎还有些烟熏火燎的气息。

萧南洵见那白衣飘过来,终于呆不住了,疑心自己或许是在做梦,他下意识想离开这个房间,但又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突然面色平静下来的贺兰瓷,一股隐约的不祥之感涌起。

总觉得她会消失,又或者……

瞬息之间,他猛然伸手,拽扯向贺兰瓷。

贺兰瓷正思忖着,只见萧南洵面容狰狞,竟似朝着她扑了过来。

本能令她涌起恐慌。

一瞬间心跳加快,贺兰瓷的身体反应先过大脑。

她想也不想站起身,拉起萧南洵的胳膊,推肘压腕,用肩膀使力,就着萧南洵冲过来的势,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摔了下去。

“砰”一声。

萧南洵未曾防备,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或者反应过来也觉得不可能——身体蓦然腾空,眼前天旋地转。

后脑一痛。

下一刻,他便昏了过去。

贺兰瓷轻喘着气,看着后脑撞在床板上的萧南洵,手臂微微发抖,但因为在陆无忧身上练过许多次,再加上锻炼,并没有用力过猛而导致的疼痛。

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还生出了些许痛快。

天知道她有多想打萧南洵一顿。

紫竹飘过来,他有些不适地撇开长发,道:“外面都处理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少夫人走吧。”

眼前这一幕居然还有几分眼熟。

贺兰瓷摇摇头道:“先处理一下,把他弄床上去,脑袋后面看有没有伤,若是有的话,血迹弄干净了,装作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最好让他以为自己只是睡糊涂了,做了个梦。”

紫竹有点诧异,想说那是他们魔教的作风,他们停剑山庄从来不干这种麻烦事,但……

他最终还是道:“好。”

贺兰瓷看紫竹不太熟练地处理着萧南洵,一时间又想起了某个人。

他处理起来好熟练。

好像也挺久没看他对着小炭盆烧东西了。

居然……还有一丝怀念。

贺兰瓷犹豫着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弄的话,我来试试吧。”

紫竹:“……”

作者有话要说:  瓷瓷,你跟着某个人学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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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二章

第六十二章

最后紫竹约莫是觉得被羞辱了, 坚决没让她插手。

贺兰瓷还有些遗憾,一回生二回熟,她竟也已不是很怕, 甚至贺兰瓷原本都做好了许多和萧南洵周旋的准备, 只要不会真的被他囚困起来她便不怕, 当然最后几乎都没用上。

也是萧南洵对她缺少防备, 觉得她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少能耐。

这处宅子明显是他金屋藏娇用的, 并没带多少人过来, 周围的布防看守也很松懈。

——其实萧南洵原本所料未错,正常而言她确实带不了多少人手,贺兰瓷依稀记得梦里被抓时, 自己只拼命驾着马车往深林里钻,颠簸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还在懊恼自己不会骑马, 不然能逃得更快些。

但陆无忧给他留了足够的人手。

甚至, 比他带去益州的还多,陆无忧还叫她不用担心, 因为……

他微笑着道:“他们都还没我能打,带多带少没什么区别。留给你的人手除非遇到禁军围剿, 绝多大数情况下应该都能保你平安, 我还留了两个会使毒的弟子, 虽是下策,但特殊时候很好用。”

比如方才, 他们就在房间里薰了一种名为“惊梦”的药。

据说是他们教里拿来御下用的, 在香炉里燃一点香,就可以在不知不觉间使人心生畏惧,闭上眼睛可以一定程度减缓效果。

所以刚才一开始贺兰瓷捂了好一会的眼睛。

再比如, 他们用迷香迷晕了守在外面的护卫。

虽然时间紧迫,但临走前,贺兰瓷还是想起举着灯,到萧南洵的书房搜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书信之类,只是还未搜到书信,先看到了几幅画像。

她的。

没穿衣服的。

惊得贺兰瓷差点手一抖,给烧了。

看起来还是萧南洵亲手所画,笔触极为细腻,只是总觉得身子画得好像是别人的,但依旧看得她一阵恶寒。

贺兰瓷忍着恶心又翻了翻,还找到些画着奇怪造型的图纸,像是玉环玉珠金锁链,只是造型古怪,怎么看怎么令人不适。

——很快,她还搜到了这些东西实际的模样,被放在宝盒里,以艳红的锦缎为衬,看起来格外淫靡。

就像提前知晓了若真被萧南洵抓住,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贺兰瓷莫名还生出了点庆幸来。

只是最后确实搜到了几封书信,像弃物一样被扔在了角落里。

遗憾的是,并非什么官场往来,而是安定伯小姐杜樱寄给他的,她似乎一月会寄一封,这里只有两三封,全是细腻的叮嘱和琐事分享,文字间带着少女特有的矜持认真和一丝丝羞涩——可惜萧南洵甚至没有拆封。

贺兰瓷默默又给放了回去。

***

他们趁夜重新上路,就算萧南洵醒来反应过来,应该也追击不及。

贺兰瓷上了马车,困意瞬间袭来,她下午一直防备着萧南洵,其实根本没睡。

以往坐在马车里出远门,也总是会担心遇到麻烦,但或许是陆无忧——他人虽然不在——带来的奇妙安心感,她倒在马车里没一会,便睡着了。

听见外面的声音道:“夫人,到驿馆了,要不要下去吃点什么?”

贺兰瓷这才悠悠转醒。

出门在外,她一应文书俱全,又有陆无忧和她爹的帖子,既然打定主意光明正大,就准备一路沿着官道驿馆走,也更安全。

昨天也只吃了些身上带的干粮,贺兰瓷下了马车,便在驿馆旁的酒肆里点了几样菜填肚子。

她不无遗憾地想,自己要是真能饮露水食花瓣就饱,那能省下多大一笔银子。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道响亮,嗓音却又透着勾人的女声。

“……你再这么追着我们跑,我还当你要和我们小王子和亲。”

另一人则道:“我劝你最好少胡说!我只是回益州顺路,想再跟你比试一次!”

“还有什么可比的,都比了这么多回了。”

贺兰瓷循声而望,第一眼便瞧见了先前在殿上比试射箭时见到过的那个北狄女子。

她骑着高头大马,更显腰细腿长,张扬肆意地露着美艳面庞,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去看她,后面跟着北狄的使臣车队,浩浩荡荡,大部分是圣上的赏赐,还有些大抵是北狄的采买。

另一个,是她见过的那位楚澜姑娘,身后也跟着数列武将护卫。

再旁边,她甚至看见了北狄小王子骆辰。

他满脸苦笑道:“好了,桑卓你别拿我取笑了。”

那个叫桑卓的北狄女子挽了挽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嫣然一笑道:“说不定这位楚姑娘还真对你有意呢,殿下现在折回去要那位大雍国皇帝陛下赐婚,也不是不行。”

楚澜道:“别胡说了!”

骆辰也道:“别开玩笑了!”

桑卓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继续笑道:“谁让我们小王子单相思,还思错了对象,那么多上京姑娘他一个也没看上,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王交代——啊,这是不是你们大雍所谓的‘说谁谁到’。”她骑着马便靠近了贺兰瓷道:“这位漂亮的大雍夫人,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显然她对贺兰瓷的近况一无所知。

楚澜也看见了贺兰瓷,微讶后,立刻道:“她是有事才要走……”随后她声音轻下来道,“贺兰夫人,你要是去益州,可以跟我一路顺道。”

贺兰瓷的牛肉上来,她正准备动筷子。

闻声,贺兰瓷抬起头,然后看了一眼楚澜后面的护卫,便悍然点头道:“那就麻烦楚小姐了。”

骆辰看见她还很不自在,退到车队后面去了。

桑卓道:“哎,你跑什么呀,怎么胆子这么小。”

楚澜反而瞪她道:“是你太没眼力了,来……”她反手取下弓,“再跟我比过!”

“不比了。”桑卓露出个慵懒妩媚的笑道,“马上我们向北,你们往南,还是将来有机会战场上见吧——不过你们大雍女子是不是没机会上战场?”

楚澜道:“谁说我没机会的!你等着!”

等桑卓走远,贺兰瓷才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真的有机会吗?”

她对大雍边关知之甚少,也从未听说过女子上战场,当然北狄是有的,还出过一位很有名的女将——对大雍来说倒不算什么好事。

楚澜脸颊微红道:“我幼时女扮男装跟爹去过军营,但只要能上阵杀敌,应该也……不分男女。”

贺兰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楚澜又道:“你……你没事吧?”

贺兰瓷回过神,语气尽量轻松道:“我去益州寻夫罢了。”

楚澜嚷嚷着要比试还气焰嚣张,现在却有点支支吾吾:“我爹是益州都指挥使,你可以先去我们府上,要是你夫君……真有什么不测,也……也不要太伤心。”

贺兰瓷有些意外,但还是很认真地笑了笑道:“谢谢。”

有楚澜一行护卫,同走官道,贺兰瓷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但是越往益州去,越能看到流民。

天上又淅淅沥沥飘下雨来。

在上京只是觉得这些雨略扰人,但坐在酒肆里,听着往来行人叙述着决堤时的惨状,则不由心头下沉,载满泥沙的黄水冲溃堤坝,将良田和村庄一并吞没,没逃掉的一夜之间就丢了性命,逃掉的望着收成惨景和家徒四壁,还有未纳的赋税,可能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次决堤,死者就不计其数。

她又想起了萧南洵的话,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愤怒的荒唐感,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皇帝呢?

这天下怎么也算得上是萧家的天下,他既得圣上宠爱,每年的钱银绝不会少,可即便如此,还是连地方上修堤的钱都不肯放过。

这不是天家的天下,不是皇帝的子民吗?

寻常百姓一户人家一年的开支都不过几十两,五十万两,几乎是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数字。

可这些原本是拿来修堤的。

但凡堤牢固一点,说不定都能少死许多人。

贺兰瓷胸口发闷,又想起了陆无忧,难怪他耽搁了这么久也没回来,算着日子,大抵也是他到益州之后没多久便决了堤。

益州境内水路贯通,堤坝着实不少。

在担忧之余,她居然还有些古怪的欣慰——好像陆无忧就该是这样的人。

如果他真的完全不管不问,说不定她还会有一点点的失望。

在种种复杂心绪之下,马车终于到了益州境内,缓缓驶进了首府江安城里。

之前把益州当成龙潭虎穴,实际上并不会真有半路截杀这种事,毕竟她也只是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来寻夫的女子。

楚澜十分开心地领着她进了楚府。

贺兰瓷的身份虽然在上京这种遍地权贵的地方算不上什么,但到了地方上就不一样了。

她爹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掌监察,一定程度上还能决定地方官员的生杀大权。

楚大人当即亲自迎了出来。

这是位五大三粗的汉子,身体健硕,满脸络腮胡,待楚澜介绍过之后,他当即便大拍胸膛表示:“贺兰夫人尽管住下,若有什么要求,跟澜儿说便是。”

贺兰瓷道:“多谢楚大人,不过……我想知道,我夫君他……”

然而一提到这件事,对方却仿佛一无所知的样子道:“贺兰夫人,此事我确实毫不知情,你不如去问问江安知府,此案是由他负责。”

贺兰瓷对镜整理了一下衣冠,她穿白衣,本就孝素,倒是省了事。

只是出门时,没戴帷帽也没坐轿子,楚府距离知府衙门离得并不远,她堂而皇之带着霜枝和紫竹等人走了过去。

一时差点造成了街巷拥堵。

飞快地,那位倾国倾城的贺兰小姐亲自来益州寻夫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摆摊的,吃饭的,闲逛的,统统都跑来围观。

贺兰瓷实际上比她想象得还要有名一些,全仰仗于曹国公世子李廷和陆无忧的名声。

不管是和世子爷,还是和连中六元的状元郎,都是极有趣的茶余饭后谈资,随着出行人以讹传讹之下,间或还能混进去一点更稀奇古怪的传言,比如歪打正着的大雍皇子和北狄王子,还有……

总而言之越发将她妖魔化了。

并且人人坚信,果然还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看最后抱得美人归的,还不是文曲星下凡的状元郎,所以还不快给我滚去好好读书!

不读书上哪娶老婆去!

但对于这位活在传言里的贺兰小姐,更多人的印象还是一个单薄的美人形象,毕竟上京离得远着呢,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去不了。

谁能想,她竟然真的来了!

是活生生的!

不久之前众人见到那位清雅非凡,一笑起来俊俏得令大姑娘小媳妇都不由捂心口,且言辞温润有礼,风度翩然的状元郎时,还曾猜想过,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儿才能配得上他。

如今一见,瞬间明白了。

这两人估摸只是站在一起,就登对夺目到举世无双了。

唉,只可惜那状元郎……

天妒英才啊。

贺兰瓷在流言声里相当平静地踏进了衙门,毕竟她对这些已经几乎可以视而不见。

知府衙门里显然也没料到她刚进城没多久,就来登门,一时显得有些慌乱。

贺兰瓷想过先打探打探消息再徐徐图之,但说实话过去这么久了,真要有什么纰漏早也被掩盖了,不如出其不意——而且她也不想再等了。

一个看起来十分清瘦留着长须的师爷快步走来道:“见过贺兰夫人。鄙人姓刘,腆为府上师爷。唉,还请夫人节哀顺变,夫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不过……”他似很是遗憾地叹气道,“当日烧焦的尸首一共十五具男尸,也不知身份,故而仍未发丧,但……”他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没想到陆兄他这么年纪轻轻就……”

贺兰瓷轻声道:“卷宗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刘师爷道:“呃,这我得去请示一下府台老爷,他现在正忙着抢修河堤的事情,估计一时顾不上……我们益州这会也是惨啊,暴雨起洪涝,青澜江决堤大半都在境内……”

贺兰瓷听他诉了会苦,继续很平静道:“那我能去看看那些尸首吗?”

刘师爷一愣:“这尸首早都腐败了,怕是会吓到夫人,而且……”他还很贴心地描述了一下那些尸首的可怖。

贺兰瓷攥了攥手指,道:“无妨。”

刘师爷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诧道:“既然夫人坚持的话……”

他也没料到这位看起来美貌至极的纤弱少女居然这么镇定。

怕当然还是怕的,但这时候露怯只怕就被随便糊弄过去了,贺兰瓷定了定神,跟他去了停尸的义庄,远远便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薰着艾草也掩盖不掉。

刘师爷道:“我们现在实在是人手不足啊,所以这尸首就暂且放在这了……”

义庄里密密麻麻摆着棺材。

刘师爷指着其中一列道:“夫人真要看?”

霜枝扯了扯她的袖子。

贺兰瓷点头,示意她往后面躲些。

刘师爷捋了须道:“来人,帮夫人启开。”

即便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一瞬间让贺兰瓷瞳孔震颤,她闭了会眼睛,告诉自己人死了都一个样,她也不是没见过路边饿得快死的行人,继而又想起了当初萧南洵给她看的死鹿。

没过多久,贺兰瓷睁开眼睛。

她开始慢慢回忆着陆无忧的身量和手足长度等等,开始一个个比对,朝夕相处这么久,对他的体貌也很了解,贺兰瓷仔细看过,确定每一个都没法完全对上,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到底只是个梦。

陆无忧一定没事。

但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委实有些吓人。

甚至开始让人怀疑这真是贺兰御史家的小姐?不是冒牌货?但看脸应该不太可能冒充……

霜枝都也快吓呆了,她从进义庄就有点惴惴不安。

贺兰瓷道:“多谢刘师爷,不知这些尸首还有名单吗?那起火的木料库又在什么地方?还有……”她想了想道,“不知我夫君在江安城时,都喜欢去什么地方,认识了些什么人?”

轻音泠泠,平静至极。

刘师爷面露难色道:“这……陆兄他交游广泛,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他都有交谈过,这在下也不知啊……在下也只是与尊夫吃过两顿饭,要不,夫人还是去济王府上问问?陆兄去济王府上传旨,济王还盛情邀请让他多住些日子,说想让小郡王和府上幕僚多跟他学学。”

遂,贺兰瓷转道去了济王府。

济王妃也盛情接待了她,这位雍容华贵的王妃抹着眼泪道:“当真是可惜了,小陆大人这般的人才品貌,若不是他已经成亲,我都想招他为婿了……”

贺兰瓷:“……”

这话是不是说得有点问题。

济王妃似乎也意识到问题,忙道:“啊,小夫人你可别误会,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不过我也很能理解你,我夫君要是这般出众,又走得这么……你要是愿意,可以在我们王府上住一阵子,原本给小陆大人准备的房间还留着呢。”

贺兰瓷不尴不尬道:“多谢王妃好意,还是罢了。”

她走完这一圈天都快黑了。

贺兰瓷心道,她已经这么努力地招摇过市了,陆无忧只要还在江安城里,就算是傻的也应该知道她来了吧!

只是她还未见到陆无忧,先有人送了封密信来。

霜枝愣愣道:“有人撞了我,然后丢到我脚下的,丢完他就走了。”

贺兰瓷接过,仔细查看后,拆开了信。

信上道:尊夫之死另有隐情,若想知晓,便子时以后到城东一间名为“芍药香”的胭脂铺子一叙。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肯定不敢去。

但只犹豫片刻,贺兰瓷便决定去犯这个险,在上京她可能还会投鼠忌器怕得罪人,怕暴露了陆无忧护卫的身手引起怀疑,闹出事端来,到了益州她胆子明显大了许多。

事先让紫竹摸清楚位置,子时刚过,贺兰瓷便从楚府后门溜了出去,手里还意思意思拿了一叠黄纸。

楚府守门的一看便知她要去做什么,当即还压低声音道:“夫人节哀。”

贺兰瓷抿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悲伤一点。

出了门,她戴上帷帽,不一时便到了城东那间胭脂铺。

铺子掩着半扇门,只有一点烛灯光亮。

她一共带了十个护卫出来,六个藏在附近,四个跟在她后面,贺兰瓷一只袖子底下藏着匕首和铁簪,另一只则带着逃生用的多层手镯和一支短弩,身上还藏了些陆无忧给她的药。

进到铺子里,只见柜台后面站了个面庞白净的掌柜,晚上看去还有些白得吓人,他拨着算珠道:“夫人是来买胭脂的?刚巧咱们这有新到的胭脂,您要不要进到里面看看……只是里面小,可能容不下这么多人,夫人至多只能带一个护卫进去,不知可不可以?”

贺兰瓷想了想,把紫竹带了进去。

毫无疑问,他武艺最好。

通过柜台后面的长道,进到里面,霍然宽敞起来,似是个厢房。

对面站着一个十分陌生的年轻男子,看衣着打扮家财颇丰,他瞧见贺兰瓷顿时眼前一亮,露出贺兰瓷极其熟悉的表情,随后便道:“贺兰夫人,可当真是……”

贺兰瓷语气平淡道:“不知阁下知晓什么隐情。”

对方道:“哎,夫人你先别急,先坐下喝一杯,我们慢慢来……”

贺兰瓷自然没有慢慢闲聊的意思:“你若不知,我便走了。”

对方见她似真的要走,连忙又道:“怎么脾气这么急,哪有平白告知的消息,夫人若想知道,那自然得付出些好处来。”

贺兰瓷无语了一会,道:“那便罢了。”

“你不是很在意你夫君吗,第一天来就……哎,快!快拦住她!别让她走了!人都……”

他话音未落,就见自己召唤来的护卫,被她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一个个干脆利落地击倒在地,霎时间全晕在了地上。

对方终于也慌了:“你们怎么这么废物的!我白花钱养你们了!这么多打不过他一个!”

他且说且退,似乎想逃走,谁料对面那个黑衣护卫已飘过来,拽着他的衣襟惯到地上,他后背一痛,惨叫一声,又被人踩住了胸口,差点吐血。

勉强抬起头来,只看见一双雪白的绣鞋停在他面前。

少女的裙摆拂过鞋面,娉娉婷婷站在那里,就已经美得令人心惊。

她轻声道:“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就……”

贺兰瓷刚想再开口,突然感觉到一只手从她的腰上拂过,她悚然一惊,立刻便反手掏出匕首,指向对方,下一刻却听见一声极其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温柔地,带点笑意,压得很低,却又很清润。

“……贺兰小姐。”他微笑着开口,随后便揽住了她的腰,“我快三个月没见你了,还拿刀指着我,这合适么?”

贺兰瓷一震,耳垂开始发烫,又把匕首收了回去。

“我怎么知道是……”

还没塞进袖子里,对方已经揽着她的腰,把她往桌上压,同时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袖管摸过来,轻轻环住她的手掌,拨开她掌心摇摇欲坠的匕首,按住她的腕。

贺兰瓷还没坐稳,热烈滚.烫的亲吻便落到了她的唇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激烈。

贺兰瓷另一只手撑着桌面,后腰些微往下滑,又被对方搂住提抱了起来,是真的快三个月没有互相触碰了,对方把舌头伸进来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好。

激烈的刺激感涌上大脑。

贺兰瓷难以自持地发出绵长的低.吟,身体发热,被他触碰到的腰也软下来。

桌面上本来还有些意思意思摆着的胭脂盒,“叮当”几下,全被扫了下去,他的腿支进她膝盖间,身体横亘,又按着她的后腰把她压向自己。

贺兰瓷舌.根被他纠缠住,吮.吸得有些发麻。

她头皮都炸开了。

恍惚间染了水色的眸子低垂,贺兰瓷刚想抬手攀住陆无忧的脖子——猛然发现对面正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她骤然回神,顿觉羞耻至极,忍不住想提醒他。

谁知道陆无忧根本不知节制,还在按着她亲,她呜咽了半天,最后只能抬起膝盖在他腰上顶了一下,才让他松口。

“……你清醒一下!有人看着!”

陆无忧示意不懂事的紫竹赶紧把人带走,然后一把握住了她作怪的膝.弯,略往自己腰上别了一下。

贺兰瓷瞪着他。

陆无忧胸膛起伏了一阵,松了手,好一会,贺兰瓷才又听见他的声音,腻在她耳边,低哑着,宛若一场冗长的叹息:

“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你来,又怕你来(住口

很不幸,无忧那边的摄像机被砸了,只能蹭蹭瓷瓷的了。

无忧:想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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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一个小联动。

*引用自宋·汪洙的《神童诗》

ps:即便封建如明朝,也是有女名将的,比如秦良玉,虽然是明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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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六三章

第六十三章

贺兰瓷心口微颤了一下。

陆无忧的口吻透着一股难辨喜怒的味道, 不像是纯粹的高兴,但也不像是纯粹的慨叹,糅杂了许多复杂情绪, 以至于听起来还有几分沉甸甸的。

她膝盖慢慢垂下来, 感觉自己被他抱住了。

陆无忧埋首在她的颈项间, 呼吸声悠长又暧.昧, 拂过耳际, 仍带了几分灼热的温度, 仿佛在汲取她身上的气息,但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手臂在她的腰间收紧。

“……你其实没必要来的。”

贺兰瓷动了动唇。

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千里迢迢过来,最初也只是想确认他是否平安。

在看见陆无忧之后,那股支撑着她的气力, 好像也卸下来些许。

总归他没事便好。

她抬起一只手臂, 推了推他的肩膀,轻声道:“反正来都来了。跟我说说, 这三个月都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刚才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吓了我一跳……”

陆无忧支起脑袋来看她, 道:“贺兰小姐, 果然是本人……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煞风景。”

贺兰瓷怔了一下,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我哪煞风景了?”

陆无忧挑起桃花眼的眼尾道:“三个月未见, 我们不是应该先从互诉衷肠说起?”

贺兰瓷奇道:“我刚才不是在关心你吗?”

“都专程跑到益州来了……”陆无忧语气若有似无地上扬道, “你应该多少……有点想我吧?那不是应该先说两句好听的。当然,想我哪里都行。”

他忍不住又歪着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谢天谢地,人刚才已经被紫竹都给清出去了。

贺兰瓷缩了缩, 身子还是发烫发软,毕竟是真的好久没和他亲到一起,她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身体倒还记得很清楚,很快便给出了甚至更多的反应。

“是有……”她有点不好意思道,“担心你。”

陆无忧轻笑了一声,侧头又想来亲她。

贺兰瓷连忙给他按住了,虽说人已经清出去了,但他们真要在这种不安全的地方做些什么,也太离谱了,更何况她刚才才询问到一半,还在担心对方的身份。

也不清楚陆无忧的近况,又担心他万一暴露了。

总之,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就开始干些什么……

陆无忧被她按着肩膀,总算语气又正经了几分道:“不过我确实没料到你会来,得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假的,你在上京……有遇到什么麻烦么?我今日不在江安城里,赶过来费了些时间,才拖到现在……”

贺兰瓷道:“在上京没什么。”只是觉得不安,“不过,路上遇到萧南洵了。”

“我听说了。”陆无忧抬手,给她掸了掸发梢间微不可察的仆仆风尘之气,“你现在还怕他吗?”

她今日才入了江安城,几乎片刻未歇就在到处奔波。

虽仍是白衣白裙飘渺如仙的模样,但离近了仔细看,却能察觉到她眉宇间一些细微的疲惫与倦意,陆无忧的心便更软了几分。

是真的没料到她会来。

陆无忧自然知道她是个活得如何谨慎的人,甚至连他给她自由的提议,她都不愿多过问,便拒绝了——如果她真的有仔细考虑过,至少应该多向他问问具体情形,如何安排,而不是翌日便干脆婉拒。

如此奔赴益州,对贺兰瓷而已,应当是个困难不小的决定。

可她还是来了。

贺兰瓷摇了摇头道:“不那么怕了……”

一直以来,她怕的也并非是萧南洵这个人,而是怕自己在他的权势面前,自己面前无力抵抗,只能任人鱼肉。

若只是觊觎她容貌者,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想起来,又把萧南洵口不择言说得那段话复述给了陆无忧。

陆无忧沉吟了一会道:“这我也差不多猜到了。”他眉宇间浮出一抹轻嘲,“决堤之时我去看了,冲溃的堤坝下面甚至还有些稻草之类的填充滥竽充数,不止是天灾,也是人祸。于是我找户部的朋友问了,去年朝廷拨给益州修堤的钱银一共是两百万两,去掉户部、河道衙门、州府等层层盘剥,能落到县衙的可能也就一百万两左右,而依照往年来看,若是堤没决,说不准上报时还要说亏空了一两百万两。”

贺兰瓷顿了顿道:“……所以你查到了什么?”

陆无忧道:“河工需要大量的木料和石料等,至少益州这边的采办几乎都有些沾亲带故,以次充好,故意高价买入,总之手脚都不干净……查起来倒不难,只是我得到消息时他们刚要毁尸灭迹,时间紧迫,我径直便去搜了,他们为防止事情败露,干脆放了一把火。”

贺兰瓷一惊:“所以你还真的被烧了?”

“当时火是当真有点大,不夸张地说他们也算尽力了,要不是我会点武艺,说不准真死在那里了……”

陆无忧看见贺兰瓷略微紧张的表情,便又笑道:“不过河工采买的账册我拿到了,州里的贪墨倒很清楚,足够他们掉乌纱帽了,但是……”

贺兰瓷道:“你就不能一口气讲完!”

此时,两人还几乎紧.贴着。

陆无忧又垂了点头,在她肩窝轻嗅着,道:“就是还觉得不够,这数额的银两肯定不止在他们手里,但流到后面的证据就难查许多了,那位益州道监察御史大抵也是死在此处。益州官场对他讳莫如深,提到也只是言辞间觉得他不自量力,兴许他真的查到了什么也不一定。”

贺兰瓷被他弄得有些发痒。

抬手又想推他的脑袋,被陆无忧一把抓住了腕,他语气毫不知羞道:“给我闻闻怎么了。”

贺兰瓷老实道:“有点痒……然后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益州吗?但是你现在明面上……”还是个死人。

陆无忧扣着贺兰瓷的腕,开始细细摩挲她腕上细.嫩的肌肤:“我死了他们才会稍微放松警惕,命案我还会继续查,只是不太方便出面,我已经叫了位知根知底的同僚过来再周旋……益州这边虽然水深,但也有个问题。”

虽然陆无忧之前也喜欢和她亲.热,但还没到这种恨不得时刻和她紧贴的地步。

贺兰瓷反握住陆无忧作乱的手,道:“你说。”

陆无忧和她对视了一会,终于妥协似的松开了手,捡起地上掉落的胭脂盒,开始给她比划。

“他们彼此之间也有矛盾,并不是铁板一块,虽然遇到共同麻烦的时候会团结一心,比如我,或者那位监察御史,但一旦危机过去,又会互相猜忌。”

胭脂盒被陆无忧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推来推去。

他抬头问她:“大雍地方官场你大概了解吗?”

贺兰瓷点头道:“知道一些。”

陆无忧莞尔道:“贺兰小姐还真是好学。总之本朝为防止地方上官吏做大,权柄过重,不止时时派监察御史、巡按御史来,还在官职管辖上多有重叠,尤其在首府这块,很容易就某件事务的管辖归属扯皮,长此以往很难不滋生矛盾,也算相互牵制。上下级阳奉阴违也是有的,毕竟都怕对方暗算。朝廷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为防止勾结,直接的上下级是不会见面的,如按察使与知府,知府与各县县令,通常是通过公文或佐贰官传达政令。还有分守道和分巡道、兵备道的道台也与之各有矛盾。细说起来可能一时半刻都讲不完。”

胭脂盒被分成几块,陆无忧又道:“益州呢,江安知府封天年和按察使李泊安是同年,布政使蓝道业与巡抚季霆曾在同衙门任职,河道总督居镜全与提学曲思正和江安知府封天年曾有乡试的师生之宜,都指挥使楚庄倒是个局外人,毕竟他算在五军都督府下面,总体来说都是有派系的,背后的人也不同,若在京中无人,地方上也很难升迁,所以为什么说翰林清贵呢,因为大抵不用看人脸色……“

贺兰瓷努力记忆着,忍不住道:“你怎么说着说着还自夸起来了。”

陆无忧笑了笑道:“怕说得太严肃,你听着枯燥。”

贺兰瓷摇头道:“不会,挺有意思的。”

就是人名有点难记。

陆无忧道:“下面说得可能有趣一点。江安知府贪色,府中姬妾数量众多,最受宠的可能是个叫玉娇夫人的妾室。河道总督贪财,他做到这个位置是给圣上身边的红人彭公公送了数量颇巨的钱银,具体我猜测应不少于十万两。按察使好名,他到任之前据说自己花钱做了把万民伞,还给自己立了碑。至于布政使就不用说了,极善钻营,是个墙头草。”

贺兰瓷想了想道:“你要那位同僚周旋是?”

陆无忧道:“我会对外放出消息说,我人虽死了,但查到了点东西,已在烧死前托人给了我那位同僚,益州上下必定悚之,到时让我那位同僚装作一无所知,到处结交引他们猜忌,再故意透出些口风来,总有人耐不住……”

贺兰瓷道:“……这不就是挑拨离间?”

陆无忧笑道:“这么说多不好听,一点小策略罢了。可惜我来时对此地尚不熟悉,不然我自己上应当效果会更好。”

贺兰瓷又琢磨琢磨道:“但是听你说的,我好像也能做。”

陆无忧:“……?”

贺兰瓷道:“我是你的遗孀,不是更名正言顺?而且我爹是左都御史,他们多少应该还是会有所忌惮,卖我点面子。”

陆无忧不推胭脂盒了,道:“你太正直了。”

贺兰瓷想据理力争一下:“谁说的!我骗萧南洵的时候,我觉得我演得挺像的,之前只是有些害怕罢了……”她当即双目一垂,便露出了个神色凄然的表情,甚至还配合着咬了咬唇,是真的显出了几分悲伤之色。

陆无忧顿了顿,微微移开视线道:“别勾引我了。”

贺兰瓷:“……?”

陆无忧又道:“而且多少会有风险。”

“你同僚不是也会有风险?”她很认真道,“沿路我看到决堤后流离失所的灾民了,也不想只是坐等着,既然来了,若是能帮你做点什么,也算不虚此行。而且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在青州的模样,现下只是跟你熟悉了而已,不太熟自也看不出我所思所想……”贺兰瓷试图说服他,“要是能多少吐出些银子赈灾的话……我姑父都被革职了,户部也变天了,应该也拿不出多少……”

陆无忧静静看了她一会,突然伸手撩着她的发,笑起来道:“总觉得,你这三个月好像变了一些。”

贺兰瓷道:“因为一个人没事情做吧,就只能胡思乱想,其实……我还有点担心你觉得我不该来。”

“我确实担心,但不会阻止你来,只要你想,就什么时候都能来。”

他唇瓣翕动片刻,道:“所以除了担心我,这三个月,你多少有一点想我么?”

贺兰瓷面颊微燥,说实话,她爹外出公干半年回来,两人见面也不会说什么想不想,总觉得过于亲昵的情感表达有些羞耻。

比如像她表姐姚千雪和未婚夫宋齐川那样。

静下心来,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陆无忧的模样,和分别前大抵没什么区别,还是气质清雅无双,面庞清俊,一双桃花眼随时随地撩拨心绪,凝望时含情脉脉。

只是轮廓似乎略深了些许,似乎人还瘦了点——益州的伙食看来真的一般。

她认真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太熟练道:“你是不是……瘦了?”

话音未落,陆无忧已经再次按住她的肩膀吻了下来,眉目间俱是笑意。

贺兰瓷没有预料,眼瞳睁大了一瞬。

接着便听见陆无忧低着声音,在她唇齿间呢喃道:“确实是瘦了……估计是饿的。”

这次不光是亲,陆无忧的手指也按着她的腰身轻微抚.弄起来,贺兰瓷软了腰,不由后撤,抵上桌面,但陆无忧的力气太大,以至于贺兰瓷还没注意,只听“哐当”一声。

刚才还好好的桌台已经倾倒向一侧,胭脂盒哗啦啦又掉了一地。

贺兰瓷惊呼了一声,又被陆无忧拖过来接着亲,很快她便忘记了那张桌子。

这厢房里外两间,隔着屏风,陆无忧搂着她一边亲一边往里移动。

不一会,不知是谁的脚绊到了,“轰隆”一声过后,那漆红木绘着美人图的四折屏风便也倒在了地上,贺兰瓷下意识想扶,但陆无忧的手追得更快,按着她的腕,抵到一侧矮柜上接着亲。

唇舌纠.缠出的水声清晰分明。

贺兰瓷腰抵着柜沿,后脊贴上墙,面颊上全是要醉不醉的酡色,唇间几乎能牵连下银丝,胸.脯起伏,被陆无忧紧压着,要呼吸不上来,不知不觉间衣带也散了。

抓着陆无忧的衣襟,贺兰瓷随手把他的外衫也扯散开。

陆无忧便也更加不客气了。

贺兰瓷呜咽着挤出声音:“你手……好凉。”

陆无忧辗转在她唇齿间,喘着气道:“那我热一下。”

贴在她腰腹,甚至往上逡巡的手掌逐渐变得温暖,甚至有些烫人。

两人也从矮柜旁再度移动过去,直到陆无忧和她一直亲着,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里间的榻上,脚步踉跄间又不知带倒了什么。

贺兰瓷本想在意一下,但陆无忧实在太不给她余地,连里衣都散了。

他松开她的唇,埋首而下。

贺兰瓷不由揪紧了身下的褥单,鼻音若泣。

“咚、咚……”

有人敲响了此间的门。

紫竹平板的声音响起道:“那人正在原地打滚,属下不知如何是好。”

陆无忧:“……”

贺兰瓷:“……”

她倏然清醒过来,想起这是在哪里,连忙把衣襟重新合上。

陆无忧还想继续,但见贺兰瓷震惊着神情,手脚麻利迅速系好衣带,甚至下床去把倒下的屏风扶起来,他只好神色忍耐地按了下额头,片刻后道:“我一会出去。”

紫竹应声又退走了。

陆无忧道:“想让他去扫茅厕了。”

贺兰瓷低首道:“那个……他一路帮了我不少呢。”

陆无忧原本在屈膝整着自己的衣衫,不由抬头似笑非笑道:“你这么说,我更想让他去扫茅厕了。”

贺兰瓷道:“你正常点!”

陆无忧轻吁了一口气,下床道:“果然不是真想我。”

贺兰瓷语气不善道:“我可是辛辛苦苦跑到益州来的!”

陆无忧道:“都不想玩弄我。”

贺兰瓷:“……”

这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

贺兰瓷敷衍着道:“回头再说吧,这里……不太适合。”

陆无忧也点头道:“算了,我要一次肯定不够,回头你回楚府,叫人看出端倪了也不好。”他顿了顿道,“反正这么久也忍下来了。”

贺兰瓷:“……”

她终于没管陆无忧说什么,扶起桌子摆好胭脂盒等等,又捡起匕首,才拉开门准备走出去,临出门前想起:“那个,约我来此的人你知道是谁吗?被他看到你……没关系吗?”

陆无忧跟在她后面,浑不在意道:“济王妃不成器的侄儿罢了,因为爹死得早,济王妃把他当干儿子养,一贯欺男霸女,没想到主意敢打到你身上来,不过没关系,我去吓唬他一下。”

很快贺兰瓷就知道陆无忧是怎么吓唬的了。

这位一贯风度翩翩的温润公子脸上带着极为温柔却又漫不经心的笑容,手里拿了柄飞刀在指间转着道:“怎么办好呢,被你发现了……”

对方还嚷嚷着道:“陆无忧,你快把我放了!要是我姑母知道了,一定饶不了……”

陆无忧越发笑得温柔了:“对的,所以可不能让她知道。”

他略微弯腰,冷冰冰的刀身在对方脸颊上轻拍着,随后划下一道血痕:“那把你杀了,不就行了。”

对方捂着脸颊,瑟缩道:“你敢!这、这是杀人,你就不怕……”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涌来。

紧接着是一层更加森冷无形的杀意,和他脸上面具似的笑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令人下意识生出恐惧,好像接下来他真的会做出什么很恐怖的事情来!

然而陆无忧语气更加温文道:“我可是个死人,就算怀疑,也怀疑不到我身上……”

“那、那还有其他人知道我今夜……”

陆无忧看着他,仿佛已经在看着一个死人,甚至透出几分居高临下来。

“那就全部杀完,不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说“杀”时,口气轻松的像是吃饭喝水。

陡然间,戾气丛生!

陆无忧的飞刀调转刀口,瞬间而下,扎在了对方大腿上。

血飞溅而出。

剧痛骤然袭来。

可陆无忧脸上依旧维持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笑容。

对方惨叫一声,痛得眼泪鼻涕直流,大声嚎哭道:“救命!救命!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求求你我绝对不会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求求你……饶命啊!”

贺兰瓷躲在外面看,叹为观止,感觉果然学无止境,她还可以再进步。

陆无忧已经出来,有些嫌弃地用帕子擦着沾了血的手指,道:“我还对他用了些别的手段,总之他心甘情愿,便无法反抗我,不然大抵是自寻死路。当然留着他或许有用。”

贺兰瓷好奇道:“什么手段?”

陆无忧抬眼看她道:“是比较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也很少用,我平时……”他反应过来,“你都不怕了吗?”

他本来都不想让她看,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谁料贺兰瓷自己想看。

贺兰瓷道:“我也扎过李廷,而且……我尸体都见过许多了,没什么可怕的。”

陆无忧动唇道:“你什么时候见的尸体?”

贺兰瓷跟他都说了。

陆无忧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阵,才用拭净的手指捏了一把她的脸蛋道:“总觉得你这种接受能力也挺可怕的。”

贺兰瓷扯着他的手:“嗯?”

作者有话要说:  瓷瓷心大在方方面面。

咳,某人确实是在泻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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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