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乾正想带着安幼楠冲出去，上层的天花板却掉得愈发厉害了，还有楼上的书架、书本和桌椅之类，全都随着一起往下砸。

　　这种情况下，暂时躲在这个三角形支架的狭小空间里反倒是更为稳妥的选择。

　　凌少乾索性找了一根断掉的椅子腿，加固了一下三角形的角度，然后将安幼楠紧紧抱在胸前，蜷紧了身子：

　　“小楠，别怕，我们先躲在这里，这里比跑出去安全些。”

　　他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身体却是热烘烘的。

　　衣服的湿意和身体的热意从安幼楠的衣服透过来，感觉有些不舒服，却又不想推开；实际上，这处空间也不容她把人推开。

　　凌少乾也不愿意让她推开，察觉到安幼楠动了动，凌少乾抱着安幼楠的手臂就立即加重了一分力度：

　　“小楠，我错了，我不该不考虑你的感受，一味拦着你，你别走好不好？”

　　狭窄的空间让两个人靠得很近，他的气息拂到她的侧脸，吹得有些痒痒的。

　　安幼楠别开了脸，面无表情。

　　“凌云飞说我是趁着你年纪小的时候就哄骗了你，说我总是让你担惊受怕，说如果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未必就会选择我……”

　　凌少乾声音低低的，不自觉透出了一丝沮丧，“我……其实我不相信他说的，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你照顾他的情形，我、我心里就……”

　　凌少乾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心就像被架到火上烤一样，难过得想要炸开。

　　我很自私，不想别的男人看到你的美，你的好，我更怕你会喜欢上别人，哪怕只是一丝丝——”

　　安幼楠缓缓转回了脸，看向凌少乾：“凌少乾，你就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凌少乾！

　　“什么？”

　　凌少乾没想到安幼楠肯开口跟他说话，一时有些怔怔，片刻后醒悟了过来，神色有些激动，“小楠，你刚才是说——”

　　安幼楠却傲娇地不乐意再说了。

　　凌少乾完全不介意，想着她刚刚说的话，自个儿乐呵：“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最好的那个？

　　谁都比不上，是不是？小楠，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安幼楠狠狠白了他一眼：“才不是最好的，是最讨厌的那个！”

　　讨厌！

　　还跟狗皮膏药一样，明明已经没有航班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个时间就粘上来了。

　　臭狗子鼻子还灵得很，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来……

　　仿佛没听到安幼楠的那句话一样，凌少乾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抽：

　　“我不管你讨不讨厌我，反正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追回来……

　　小楠，我做错了事，你打我骂我都行，一定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一个晚上的后悔和自责，让他脸色憔悴，粗硬的胡须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了一下巴的胡子茬。

　　安幼楠飞快地蜷起了自己的手指想抽开手，有些嗔怒又有些心疼：“胡子拉渣的，我手疼！”

　　凌少乾立即捧住她那只手，小心地又吹又揉，小心翼翼地看过来：“那……要不，你罚我跪搓衣板？”

　　他微微狭长的眼眸中有星光流转，眼底那一片红血丝却无意中透露了这双眼睛的主人之前的种种煎熬。

　　安幼楠其实已经心软了，却又不想这么快就松口，正想哼一声继续把人先晾着，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这里已经停电了，她怎么能看得清凌少乾眼底的红血丝？

　　没等安幼楠转头，火舌骤然在一舔间升高，一阵浓烟随之往这边飘了过来。

　　雷电不仅击毁了书店的三四楼，还让这里电路起火，点燃了正好覆盖在电线上的那些书……

　　凌少乾脸色一变，放开安幼楠，就近寻找趁手的东西，想把斜压在两人头顶上的铁书架再撑开一些。

　　前面堵着大量的书，上面还不时有断梁之类的重物砸落下来，与其碰运气胡乱冲，不如把铁书架撑起来一些。

　　这堵墙上有扇窗户，只要撑开书架，就能露出小半，他就可以砸掉窗户，带着安幼楠从这儿先跳下去。

　　受点小伤，也比在这里被烧死要强。

　　楼顶的坍塌让外面的雨水一路淋了下来，淅淅沥沥浇在燃烧的那堆书上，不足以浇灭火焰，却引发了大量的浓烟，被气流一裹，全都涌了过来。

　　安幼楠虽然尽量伏低了身子，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难受得要死。

　　凌少乾停了下来，飞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罩到安幼楠头上：“捂住口鼻，再坚持一下。”

　　然后憋着一口气，顶开铁书架的动作更加加快了几分，因为太过用力，手臂被刮破了好几处，鲜红的血从伤口沁出，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盯着滴落在自己衣服上的血渍，安幼楠眼睛又酸又胀，想说什么，喉咙却一阵干痒。

　　安幼楠赶紧用湿衣服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努力不让自己再呛咳出来，怕自己会让凌少乾分心。

　　浓烟越来越多，感觉肺里的新鲜空气在逐渐减少，安幼楠死死忍着，从来没觉得有一天会这样度秒如年。

　　耳旁恍惚听到凌少乾说了一句“好了”，安幼楠心头一松，刚想抬头，却突然眼前一黑。

　　好像凌少乾在喊着什么，她却怎么也听不清了……

　　眼前的黑幕像一块块小小的马赛克一样，一点点退却，安幼楠猛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璀璨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疼，急忙眨了好几下眼，才慢慢适应了身处的环境——

　　豪华的大厅里坐满了人，男士身着正装，风度翩翩，女士穿着礼服裙子，云鬓香影，空气中浮动着各种昂贵的香水味。

　　这里……这里是……

　　安幼楠愕然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她手里正拿着那副据说是最新科技的VR眼镜。

　　这副当时怎么也脱不下来的眼镜，这会儿正被她抓在手里，因为抓得太过用力，脚柄明显有些变形。

　　安幼楠有些茫然抬起头四顾。

　　她……是在做梦吗？

　　还是说，她又回来了？那凌——

　　“安小姐，”送眼镜的主持人满眼堆笑地走过来，想接过安幼楠手里的眼镜，“怎么样，这次体验跟普通的VR技术有很大不同吧？”

　　安幼楠紧紧拽着那副VR眼镜，有些不想交出去。

　　她在几十年前的那个八零年代过了好几年，难道只是这副VR眼镜中的一项高科技吗？

　　李心兰、高成功、康自强、曾士诚……那些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只是这幅VR眼镜中的虚拟？

　　还有凌少乾——

　　凌少乾实际上也是不存在的吗？

　　安幼楠突然觉得胸口像被人装进了一把旋转刀片，将她的心切割得七零八碎。

　　主持人瞧着安幼楠脸色不好，看到她手里那副捏得有些变形的VR眼镜，还以为她是因为这个内疚，赶紧开口解释：

　　“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