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泥菩萨 月光下的恩底弥翁 204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8章

  “米尔夫人?”伯努瓦愣住了,又说:“是那位医生太太?”

  “嗯。”

  “好像第一次遇见你,你就和她在一起。”

  尼贝尔点点头,样子很心神不宁。这时楼下女仆摇铃,示意饭菜好了,伯努瓦就牵着尼贝尔下楼。

  坐到餐桌上,今天准备了奶油土豆汤,主食是牛肉,摆在桌子上冒着热气。伯努瓦进了趟厨房才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杯子,装着些热茶。

  “你怎么状态这么不对,刚刚真的没磕伤吗?如果受伤了一定要告诉我。有的茶喝了让人清醒,这个茶却可以安神,你喝一点儿吧。”

  “啊……好。”

  伯努瓦坐到位置上,把餐巾铺好,看着尼贝尔:“你到底怎么了?”

  “有点头晕,不是什么大事。”

  “是吗,那你赶快吃完饭去休息休息。”

  坐在桌前,尼贝尔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当时伯努瓦下了楼,没过一会儿窗户传来一阵响动。

  “伯努瓦?你这是干什么,快进来,太危险了!”他只看到一个人顶着一头红色的头发趴在窗户上,于是摸着墙过去开窗。“你这样真的很危险,又不是没有门。”

  等到那人站在他面前,凑近他,他才发现不对。

  “老爷,好久不见,你这就连我都忘记了吗?”那人抓着脖子上的一根细带子,展示给他看。

  尼贝尔眯起眼睛:“巴西勒?”

  “看来您还没有忘记我。”巴西勒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此时他的头发已经可以扎成低马尾,发尾扫在肩膀上。

  “你来做什么?”尼贝尔后退了两步。

  “您不问我这段时间都去哪了吗?”巴西勒皱起眉,往前走了一步。

  “烧毁了的又不是我的家。”尼贝尔面上没什么表情,手却揪住了自己的衣角。这么一段时间没见巴西勒,巴西勒的气质变得很之前不太相同。说话变得轻佻了,动作也很放肆。

  “这段时间,您可让我好找啊。”红发男人把脑袋凑到尼贝尔耳边,尼贝尔这才发现巴西勒站直后居然比他还高上一些。“当时着火了,我可是十分着急,四处寻找您。等到我再听闻您的消息,您已经被居伊家藏了起来,还变成了一个瞎子——”

  顿了顿,他直起身又接着说:“为了给您找一个好医生,他们可是费尽了心思,现在看来,还是小有成效。”

  “你到底想干什么?”尼贝尔闭上了眼睛。长时间的睁眼会让他感到难受,因此在不面对伯努瓦时他一般都闭着眼。

  “不干什么。”巴西勒走到尼贝尔身后,站在房间正中打量着。“我倒是没想过您是这么勇敢的人,为了一个只见过几次的男人冲进火海。”

  他笑了一声,又道:“有的人日夜陪伴您,您却对他们弃之不顾,将他们的好心糟践,像你倒掉一瓶热腾腾的羊奶一样,毫不留情。您的心是多么坚不可摧啊,多少柔情蜜意都无法进入您的心房。”

  “至于现在——现在您的心,总算和我们一样柔软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尼贝尔转过身。

  巴西勒把脖子上的项圈取下,在尼贝尔面前晃了晃,见尼贝尔闭着眼,啧了一声,走过去捏住他的下颌骨。

  “请睁眼,老爷。”他把项圈拿起来,逼着尼贝尔睁眼看它。“您是多么爱掌控他人啊!掌控一切的感觉一定令你感到十分愉快吧?”

  “没有。”

  巴西勒加大了手上的劲道,恶狠狠地瞪他,但语气还是那么恭敬。这种虚伪尼贝尔觉得十分恶心,想要转过头去又被掰了回来。

  “您说的对,也许不是掌控,而是玩弄。”巴西勒看向尼贝尔身后,但是没有聚焦:“您享受着这种凌驾在别人之上的快感,玩弄他人。你随心意撩拨他人,不管后果会如何。当您厌倦了,您就离开,无论那人多么心碎。”

  “闭嘴,不要随便揣测我。”

  “揣测?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你他妈懂什么?”尼贝尔开始烦躁起来。

  “我不懂,谁懂?您觉得只有居伊先生是真的懂您,是吗?”

  尼贝尔不说话,闭上了眼睛,巴西勒松开了手。

  “您确定吗?您真的觉得他没听说过您那些风流轶事,或者说听过还能对您报以信任?还是说您觉得他会相信你玩弄别人的感情是有苦衷的?”

  尼贝尔走到床前,巴西勒跟着他,喋喋不休。他听累了,想要坐下。

  养病的这么些天,他是没想过以前的小跟班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令他十分火大。

  “老爷,您错了。对于感情的不敬没有任何理由,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踏进爱河后完好无损地抽身,哪怕那河水只沾湿了您的一点儿衣角!”巴西勒见尼贝尔想坐下来,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

  “哦,当然,也有可能您是单恋着居伊先生,毕竟他那样美丽。”见尼贝尔表情松动,他又洋洋得意地说:“他好心收留您,怀着感恩的心对待您,您却对他有着那样肮脏的心思。您用虚情假意敷衍别人的同时,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你会奉出真心吧?更何况,到了现在,谁还会相信您的真心呢?”

  尼贝尔猛地推了巴西勒一把,巴西勒撞到床头柜,坐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与其在被发现真相后狼狈地离开,不如早日回来吧,老爷。”巴西勒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把项圈扔给尼贝尔,从窗户跳出去前对尼贝尔说:“外面可是已经变天了。”

  他走后,尼贝尔坐回床上,把项圈塞进口袋。他试图把床头柜归位,结果听到伯努瓦上楼的声音,便放弃了。

  伯努瓦会不会发现他的感情,他其实不怎么在乎,毕竟他从来没有隐藏过。

  机械地吃完晚餐,尼贝尔放下勺子,见伯努瓦还在吃着,便说要先上楼。

  “你等等,我扶着你!”伯努瓦说着就要把餐具放下,尼贝尔摇摇手拒绝了。

  “我不是完全看不见。”

  他扶着扶手,走得很慢。

  若说巴西勒完全没说到点子上,也不至于。他清楚地知道眼下的生活之所以能继续进行,是因为他和伯努瓦都保持着奇怪的默契。

  自从他醒来后,两人都假装过去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整个冬天躲在城堡里。他从不问,伯努瓦也从不答,外界的事情似乎都成了两人的伤疤。

  伯努瓦是否会相信他,他也不确定,所以对于爱,他一直都表现得很隐晦。

  他抬起一只手,摸着脖子上凹凸不平的疤痕,一下子腾空了,摔倒在楼梯上。

  伯努瓦穿着拖鞋跑过来,那双拖鞋是墨绿色的绒缎做的,边上镀着金线,在他眼前一闪一闪,在模糊的视线里像是两只蝴蝶。

  尼贝尔清楚伯努瓦的身体虚弱,但是在记忆中,无数次伯努瓦走近他时,步伐都坚定有力。只要他需要伯努瓦,伯努瓦就会来,从来不迟疑。

  那么,他想,也许伯努瓦会相信自己的真心呢?

  一阵悔恨的滋味侵袭上他的心头,最后变成好些模糊不清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