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回办公桌,长袍扬起一阵沙沙声。
“当然,要说服评议会,可能得花点工夫,但我有信心应付得了,一切交给我就行了。”
谢顿、婉达与帕佛欣喜地相对互望,嘴角都挂着浅浅的微笑。垂玛·阿卡尼欧作势表示他们可以走了,三人随即告辞,留下馆长坐在座椅中,梦想着图书馆在他主持下,即将获得的光荣与声誉。
“不可思议。”他们三人坐进地面车后,谢顿这样说。“你们该看看他上次那副嘴脸,他说来说去都是我‘正在威胁帝国的根本’之类的话。而今天,仅仅跟你们两个谈了几分钟……”
“这并不难,爷爷。”婉达按下一个开关,将地面车开到路上,再将目的地座标键入控制盘。自动推进系统接管后,她便仰靠在椅背上,“他是个非常自负的人,我们只需要夸大百科全书的正面影响,接下来他的自我便会自行运作。”
“婉达和我一走进去,他就成了囊中物。”坐在后座的帕佛说,“我们两人一起推他,简直就像探囊取物。”帕佛伸手向前,深情地捏捏婉达的肩膀。她则微微一笑,轻拍他的手背。
“我得尽快把这好消息告诉百科全书编者,”谢顿说,“虽然只剩下三十二位,但他们都非常优秀而敬业。尽快把他们安置在图书馆后,我还得处理信用点这个难题。说不定跟帝国图书馆的合作关系,可以帮我说服人们捐献经费。嗯,我决定再去拜访泰瑞普·宾缀斯——你们俩也一起去。他当初对我就颇有好感,至少一开始如此,现在就更不用说了,他有办法拒绝我们吗?”
地面车终于在川陀的心理史学大楼外停下。车厢侧板滑开,但谢顿没有立刻下车。他转过头来对着婉达。
“婉达,看看你和史铁亭对阿卡尼欧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我确信只要你们两人联手,信用点的来源绝对不成问题。
“我知道元光体对你很重要,但多造访些慈善家能给你俩一些练习的机会,磨炼你们的技巧,让你们更能掌控自己的能力。”
“好吧,爷爷,但我能确定,既然你已获得图书馆的批准,你的募款要求不会有多大阻力。”
“还有另一个原因,使我认为你们两人应该一起出去转转。史铁亭,我记得你说过你曾经几次‘感到’另一个像你这样的心灵,却没办法辨认出来。”
“是的,”帕佛答道,“我曾经感到一些灵光,但每次都是在人群中。而且,二十四年来,这种灵光只出现过四五次。”
“可是,史铁亭,”谢顿的声音低沉而炽烈,“理论上说来,每个灵光都代表一个像你和婉达这样的人——另一个精神异人。婉达从未感到这种灵光,坦白讲,这是因为她这一生都关在象牙塔里。而她难得出门的时候,附近正好没有其他的精神异人。
“这也是你们两人该出去的原因,或许还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我们必须找到其他的精神异人。光你们两个就强大到足以推动一个人,你们一大群人联手,将有摇撼整个帝国的力量!”
说到这里,谢顿转身,走出了地面车。婉达与帕佛望着他一跛一跛走向通往心理史学大楼的小径,内心隐隐约约感受到,谢顿刚在他们年轻的肩头搁下了千斤重担。
33
现在是下午三时左右,川陀之阳的强光反射在这颗伟大行星的金属表皮上。谢顿站在川陀大学观景平台的边缘,抬手试图遮蔽耀眼的日光。除了几次皇宫之行,他有多年未曾出过穹顶。但就某方面而言,皇宫之行并不算数,毕竟那仍是在御苑的重重包围中。
如今谢顿不再需要有伴才能外出走动。主要的原因,是他的保镖帕佛大部分时间都跟婉达在一起,或是钻研元光体,或是专注于精神力学研究,要不就是出外寻找类似他们的人。当然,谢顿若是愿意,他仍能找到其他年轻人——某个大学生或谢顿计划的其他成员充当他的保镖。
然而,谢顿知道自己不再需要保镖。由于听证会轰动一时,以及他与帝国图书馆重新建立合作关系,公共安全委员会开始对谢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谢顿晓得有人全天候跟监他。过去几个月来,他不时瞥见如影随形的跟踪者。他也相信家里与研究室一定都藏有监听装置,因此每当他进行敏感的通讯时,总会激活噪声场。
谢顿不确定委员会对他的看法如何,或许他们自己也还不确定。但无论他们视他为先知或狂人,他们已将掌握他的行踪当成分内工作。这就意味着,在委员会改变态度前,谢顿绝对安全无虞。
一阵微风拂过谢顿罩在单件服上的深蓝色披风,吹乱了他头上的稀疏白发。他透过栏杆向下望去,下方无际穹顶的无缝钢毯尽收眼底。谢顿知道,在这张钢毯底下,一个极其复杂的世界正在隆隆运作。如果穹顶是透明的,他就能看到地面车在疾驶,重力出租车在相连的繁复隧道网络中风驰电掣。而来往帝国各个世界的超空间飞船,则正在忙着装卸谷物、化学药品与珠宝。
四百亿人就生活在这个闪亮的金属罩之下,人生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尽在其中。这个人类成就的缩影,是他深爱的一幅图像。而令他心如刀割的是,他知道不出几世纪,眼前的一切即将成为废墟。伟大的穹顶将被割裂得百孔千疮,甚至整个掀去,暴露出下面荒凉的景象。一个盛极一时的文明中枢,最后竟难逃如此下场。他悲伤地摇了摇头,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悲剧。可是,正如谢顿预见了残败的穹顶,他同样了解,在这片注定被帝国最后几场战争剥光的土地上,将会冒出新生的幼苗。而在未来那个崭新的帝国中,川陀终将再度扮演重要角色,谢顿计划早已安排好一切。
平台周围环绕着一圈长椅,谢顿选了一张坐下。这趟路程花了他不少力气,他的右腿正隐隐作痛。但能再度俯望川陀,感受周遭露天的空气,并且看看头顶浩瀚的天空,受这点罪也是值得的。
谢顿不由得思念起婉达。最近他们祖孙鲜少碰头,难得一次见面的时候,史铁亭·帕佛也总是在场。自从婉达与帕佛相遇后,三个月来他们似乎形影不离。婉达向谢顿保证,这种经常性接触纯粹出自工作需要,但是谢顿觉得,他们彼此间的互动感觉已超过对工作的投入。
他们让谢顿想起了自己与铎丝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