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馆长的时候,在图书馆里遇见三个年轻人,他们正在争论心理史学的问题。不晓得为什么,其中一人令我印象非常深刻。我力邀他来找我,而他也同意了。我们约今天下午在我的研究室碰面。”
“你准备要他为你工作?”
“我希望如此——如果我有足够的信用点付他。但谈谈总没有害处,毕竟,我也没什么好损失的了。”
24
川陀标准时间下午四点整,那名年轻人走了进来。谢顿微微一笑,他喜爱准时的人。他双手按着桌面正准备起身迎接,那年轻人忙道:“请别多礼,教授,我知道您的腿不太方便,您不必起身。”
“谢谢你,年轻人。”谢顿说,“我不能起身,并不表示你不能坐下,请坐。”
年轻人脱掉外套,坐了下来。
谢顿说:你一定得原谅我……我们上次碰面、订下这个约会的时候,我竟然忘了问你的名字,你叫……”
“史铁亭·帕佛。”年轻人答道。
“帕佛……帕佛……我好像听过这个姓氏。”
“没错,教授,我的袓父说他以认识您为荣。”
“你的祖父……对了,久瑞米斯·帕佛。我还记得,他比我年轻两岁。我曾经想说服他加入心理史学计划,但他很谦虚地说,他的数学能力可能无法胜任这个工作。真是太可惜了!对啦,你祖父还好吗?”
“祖父已经去了老年人总要去的地方,”帕佛神情严肃地说,“他过世了。”
谢顿怔了一怔。比自己年轻两岁,却过世了,多年的老友,竟然疏于联络到这种程度,老友去世自己都不知道。
谢顿呆坐了一会儿,最后喃喃道:“我很遗憾。”
年轻人耸了耸肩。“他这一生过得很好。”
“你呢,年轻人,你在哪里受的教育?”
“朗冈诺大学。”
“朗冈诺?”谢顿皱起眉头。“如果我说错了请纠正我,这学校应该不在川陀上吧?”
“是的,我当初是想试试不同的世界。您一定很清楚,川陀上的大学几乎都挤满了人,我想找个能安静读书的地方。”
“你读的是什么?”
“没什么不得了的。我主修历史,不是那种能让人找到好工作的学问。”
(又是一怔,这次更严重——铎丝也是历史学家。)
谢顿说:“但你又回川陀来了,为什么呢?”
“为了信用点,为了工作。”
“当个历史学家?”
帕佛哈哈大笑。“想都不敢想。我负责操作一个拖拉、牵引的装置,不算什么专业工作。”
谢顿望着帕佛,心里不禁有些嫉妒。帕佛上身罩着件薄衬衫,突显出结实的双臂与胸肌。谢顿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结实的肌肉。
“我猜你在大学的时候,一定练过拳击。”谢顿说。
“谁,我?从来没有,我是个角力士。”
“角力士!”谢顿十分兴奋,“你是从赫利肯来的?”
帕佛带着些不屑说:“优秀的角力士不一定都来自赫利肯。”
没错,谢顿心想,可是一流高手都是从那里来的。
不过,他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把话拉回正题。“好,当初你祖父不愿加入我,那你自己呢?”
“心理史学?”
“我头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听到你跟另外两人聊天,在我听来,你似乎对心理史学很有概念。所以说,你愿意加入吗?”
“我说过了,教授,我已经有一份工作。”
“操纵拖拉和牵引机,得了吧。”
“待遇很好。”
“信用点不代表一切。”
“但也差不多了。反之,您付我薪水不会太高,我确定您没多少信用点。”
“你怎么知道?”
“半猜的。我说错了吗?”
谢顿紧紧抿起嘴唇。“不,你没说错,我无法付你太高的薪水。很抱歉,我想这代表我们简短的会晤到此为止。”
“等等。”帕佛举起双手,“别这么快,拜托,还是谈谈心理史学吧。假如我为您工作,可以学到心理史学,对吗?”
“当然。”
“这样的话,信用点的确不代表一切。我跟您打个交道,您尽可能把心理史学都教给我,然后量力付我一份薪水,我总有办法凑合着过。怎么样?”
“太好了。”谢顿欣喜地说,“这太好了。不过还有另一件事……”
“哦?”
“是这样的。最近几个星期以来,我遭到两次攻击。第一次有我的儿子赶来保护我,但他现在到圣塔尼去了。第二次保护我的是这只铅头手杖,但它却让我被一位治安官控告蓄意伤害……”
“为什么有人攻击您?”帕佛插嘴问道。
“因为我不受欢迎。多年以来,我谆谆警示帝国的衰亡,如今预言即将成真,我也成了众矢之的。”
“我懂了。但这跟您刚才提到的另一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要你当我的保镖。你既年轻又强壮,而且还是个角力士,我正需要这样的人。”
“我想这点好商量。”帕佛带着微笑说。
25
“看看那里,史铁亭。”谢顿说。此刻是黄昏时分,两人正在川陀附近的住宅区散步。谢顿指着人行道旁堆满的垃圾,这些各式各样的废物,都是路过的地面车或没公德心的行人拋下的。“在过去,”谢顿继续说,“这种景象绝对不可能出现;保安官随时戒备,都市养护人员为一切公共场所提供全天候服务。最重要的是,当时根本不会有人用这种方式倾倒垃圾。川陀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以它为傲。如今,”谢顿无奈地摇摇头,同时悲伤地叹了口气,“这里成了——”他突然打住。
“喂,年轻人!”谢顿对一个脏兮兮的少年吼道。那少年刚跟他们擦身而过,往反方向走去,他大口嚼着刚丢进嘴里的食物,却看也没看就将包装纸扔到地上。
“把垃圾捡起来,丢到该丢的地方。”那少年绷着脸转过头时,谢顿如此训诫他。
“要捡你自己捡。”男孩咆哮道,然后径自转身走开。
“这也是社会崩溃的另一个征兆,正如心理史学所预测的,谢顿教授。”帕佛说。
“是啊,史铁亭。环顾四周,我们随时可以发现帝国正在一点一滴地瓦解。事实上,它早已朽坏,如今已经没有起死回生的机会。冷漠、腐化与贪婪,正摧毁着这个盛极一时的帝国。取而代之的会是什么呢?为什么——”
说到这里谢顿忽然住口,只是瞪着帕佛的脸。帕佛似乎在凝神倾听,却不是在听谢顿的声音。他侧着头,神情飘忽,仿佛正在努力聆听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
突然间他回过神来,仓皇地四下张望,然后一把抓住谢顿的手臂。“哈里,我们得赶快离开,他们来了……”这时,杂沓的脚步声迅速自远而近,打破了黄昏的宁静。谢顿与帕佛四处寻找退路,但是太迟了,三名歹徒已来到他们面前。这回谢顿已有准备,他立刻用手杖在帕佛与自己周围挥出一个大弧。看到这情形,那三名歹徒(两个男孩与一个女孩,都是十几岁的小无赖)不禁哈哈大笑。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老头。”看来像是带头的男孩嗤之以鼻,“哈,我和我的哥儿们,只要两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