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研究室。
谢顿曾闷闷不乐地寻思,一切究竟是谁的主意。当然不是铎丝,她太了解他了。更不可能是阿马瑞尔或芮奇,他们连自己的生日也从不记得。他怀疑是玛妮拉,于是当面质问她。
玛妮拉承认她对这件事十分赞成,并下令展开筹备工作,可是生日宴会是泰姆外尔·林恩向她建议的。
那个杰出的家伙,谢顿心想,每方面都同样杰出。
他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这个生日早些过完。
7
铎丝从门外探头问:“准我进来吗?”
“当然,我为什么会不让你进来?”
“这儿不是你常待的地方。”
“我知道。”谢顿叹了一声,“还不是那个愚蠢的生日宴会,我从自己的地盘里被赶出来。真恨不得一切赶快结束。”
“你说得对。那个女人脑袋里一旦有主意,就一定会像大霹雳一样,弄得不可收拾。”
谢顿立刻为玛妮拉辩护。“别这样,铎丝,她是好意。”
“别跟我提什么好意。”铎丝说,“不管这些了,我来是要找你讨论另一件事,一件可能很重要的事。”
“说吧,是什么事?”
“我在跟婉达讨论她的梦……”铎丝有些吞吞吐吐。
谢顿清了清喉咙:“我真不敢相信,铎丝,你就别管这件事了。”
“不行。你仔细问过她那场梦的内容吗?”
“为什么要让小孩子受那种罪?”
“芮奇没问,玛妮拉也没问,这责任就落到我头上了。”
“你何必拿那种问题折磨她?”
“因为我觉得有必要问,”铎丝绷着脸说,“第一,她做那场梦的时候并不是在她床上。”
“那么是在哪里?”
“你的研究室。”
“她在我的研究室做什么?”
“小婉达想看看举办宴会的地方。当然,研究室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为了布置场地,东西都搬光了。但你那把大椅子还在那里,你不让我换掉的那一把——高椅背、高扶手、破破烂烂……”
哈里叹了口气,仿佛记起一场长期的争执。“它一点也不破烂,我不要新椅子。继续说。”
“她蜷曲在你的椅子里,担心着你也许无法参加这个宴会,她很难过。她说,然后她一定是睡着了,因为她感觉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只记得她梦里有两个男的在交谈——不是女的,这点她确定。”
“他们在谈些什么?”
“她不太确定。你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不太可能记得细节。但她说那和死亡有关,而她认定是你的死亡,因为你那么老了。不过有几个字她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柠檬水之死’。”
“什么?”
“柠檬水之死。”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总之,后来那两个人离开了,只剩下婉达坐在椅子上,又冷又害怕。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一直觉得很不安。”
谢顿思量了一下铎丝的话,然后说:“我问你,铎丝,从一个小孩子的梦境,我们能推导出什么重要的结论?”
“首先我们可以想想,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什么意思?”
“婉达并不确定那是梦。她说她‘一定是睡着了’,你听,她不是说她睡着了,而是‘一定是’睡着了。”
“这点让你推论出什么?”
“也许当时她是在半睡半醒的假寐中,她听到两个人在交谈——两个真人,不是梦中的人。”
“两个真人?商量用柠檬水杀掉我?”
“是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铎丝,”谢顿提高嗓门,“我知道你总是能为我预见潜在的危险,但这次太离谱了。怎么会有人想杀我?”
“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两次。”
“是没错,但是客观情况已经不同。第一次是在克里昂刚任命我为首相之后。这任命自然打破了宫中原本层级分明的阶级,一定有很多人恨透了我,而其中有人认为只要除掉我就能解决问题。第二次,则是九九派试图谋夺政权,认为我碍了他们的事,再加上纳马提一心只想复仇。
“幸好两次我都平安无事,可是现在怎么会有第三次呢?我不再是首相,十年前就不是了。我只是个上了年纪的退休数学家,我会威胁到谁?九九派已被连根拔除,而纳马提也早就被处决了。绝对没有人会有杀我的动机。
“所以拜托,铎丝,放轻松点。你一替我紧张,就会变得心神不定,然后弄得自己更紧张,我不希望你这样。”
铎丝站起身,倚在谢顿的书桌上。“没有杀你的动机,说得倒简单。但根本不需要任何动机。我们现在的政府,是个完全不负责任的政府,假如他们希望——”
“住口!”谢顿高声斥道,然后又压低声音说,“一个字也别说,铎丝。反政府的言论一个字也别说,否则我们真会惹上你预见的那个麻烦。”
“这些我只会跟你说,哈里。”
“现在你只跟我说,但如果你养成说傻话的习惯,在外人面前、在很乐意告发你的人面前,你不知会脱口说出什么话。虽然有点无奈,但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不要随便批评政治。”
“我会尽量,哈里。”铎丝嘴里这样说,却无法抑制声音中的不满。
她转身离去,谢顿目送她的背影。铎丝老得很优雅,有时似乎根本不显老。虽然她只比谢顿小两岁,但在他们共处的二十八年中,两人外表的变化程度简直不成比例。当然,这是很自然的事。
铎丝的头发已缀着银丝,但银丝下仍透出青春的光泽。她的肤色已不如从前红润,声音变得有点沙哑,而且,她已改穿适合中年人的服装。然而,她的动作仍然矫捷迅速,仿佛她在紧急状况下保护谢顿的能力,是任何因素都改变不了的。
谢顿又叹了一口气。被人保护这档子事(总是多少违反他的意愿)有时真是个沉重的负担。
8
铎丝刚刚离开,玛妮拉便来见谢顿。
“对不起,哈里,铎丝和你说了什么?”
谢顿再度抬起头来——除了打扰还是打扰。
“没什么,是关于婉达的梦。”
玛妮拉抿起嘴唇。“我就知道,婉达说铎丝问她有关那个梦的问题。她为什么不肯放过婉达?好像做一场噩梦是犯了什么重罪似的。”
“事实上,”谢顿以安抚的口吻说,“是婉达记得的梦境挺耐人寻味的。我不知道婉达有没有告诉你,但显然她在梦中听到了什么‘柠檬水之死’。”
“哦,是吗?”玛妮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其实没什么。婉达最爱喝柠檬水,她期望在宴会上喝个够。我曾向她保证,到时她能喝到加了麦曲生甘露的柠檬水,她天天都在等待。”
“所以说,如果婉达听到什么话听来像是说柠檬水的,就会在心中误解为柠檬水。”
“很有可能,不是吗?”
“只不过,这样的话,你想他们事实上说的是什么?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才会误以为是在说柠檬水。”
“我不认为一定是这样。但我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女孩的梦大惊小怪?拜托,我不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