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
枕立锋的行李倒是很简单。
这次出差拢共也就两天，只需要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够了。
卫小草都没察觉自己收拾得有多利落，他好像对这个家里的东西都熟悉得很，连旅行用的洗漱用品都能从小抽屉里翻出来。
他今天也是头一遭打开枕立锋卧室的衣柜。
卫小草自己的行李一直放在他带来的编织袋里，从第一天起，他就做好了随时卷铺盖走人的打算。
而柜子里，除了枕立锋的衣服，还有一半服装明显不属于alpha的大小。
它们依旧满满当当的放在这里，紧紧的贴在一起的，好像它们的主人并没有离开一样。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明明已经离婚了。
卫小草这么想着，面无表情地挑拣出需要的衣服，就啪得合上了柜门。
他拖着枕立锋的箱子打车去了公司，前台小姐看到他的时候都是一愣。
“卫总！您来了……”
卫小草点了点头，把箱子交给她们，说道。
“你们枕总的行李，麻烦转交给他一下，我就先走了。”
他离开得跟他来得一样迅速，等到枕立锋跌跌撞撞的冲出电梯的时候，已经找不见卫小草的身影了。
“枕总，您的行李。”前台把东西交给他，“刚刚卫总送过来的。”
枕立锋压抑着心里的失落，对着老员工客气的笑了笑。
“谢谢。”
“枕总您客气了。”前台犹豫的追问道，“卫总他休息这么久，身体有好一点吗……什么时候能复工啊？”
“谢谢关心，他现在恢复很多了。”
就是一直拒绝想起他罢了。
21
枕立锋做事一向风风火火，他着急着回去，要不是合作方已经下班，他恨不得今晚就连夜办完事情，好让他赶回家。
不过既然无法提前，枕立锋还是得耐着性子跟对方交涉。
“枕总，希望我们这次的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今天跟他们交接的合作方代表是个利索的omega先生。
谈完正事之后，他们两方的人在饭桌上还能简单闲聊几句。
最后临近告别的时候，omega先生家的丈夫带着小朋友在饭店门口接他回家。
小朋友整个人圆嘟嘟的，连小手上都是一个一个的钱窝窝，一看到爸爸就开心得直挥手，葡萄似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笑得弯弯眯起来。
枕立锋看着刚刚还雷厉风行的omega先生软了神情，脸上的严肃化开，成了淡淡的甜蜜。
枕立锋站在远处默默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场面，眼里的羡滟浓得快要滴出来，连旁边跟着的助理都忍不住打趣。
“没看出来啊，枕总您这么喜欢小孩。”助理并不清楚他的私事，还开着玩笑，“您跟卫总抓紧时间赶紧要一个呗。”
枕立锋先是一愣，然后只是苦笑着应了一声。
他本来也许会有的。
22
枕立锋跟爱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小孩。
beta的生育能力本来就不如omega那么高，再加上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都忙于事业，没有精力再去生养教育另一个小生命，所以孩子的事情就被他们一直搁置了下来。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期待拥有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
天知道枕立锋当时看到被卫小草藏起来的那根早孕试纸的时候，他有多高兴。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买了一大堆婴儿用品，衣食住行，连婴儿的娃娃车都买了两个。
他殷切的盼着卫小草回家，可是等回来的人却冷着一张脸，挑着眉质问他。
“你买这些搞什么？”
“幺儿，你回来啦。你看这个小包单可不可爱？”枕立锋还沉浸在要当爸爸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你喜欢哪个颜色？”
“我喜欢这些干什么？我有病……”
“好啦好啦，我知道有了宝宝的人，情绪起伏大，快来来坐着儿，累不累？先休息吧，不要把你们爷俩儿累着了。”
“你在说什么？”卫小草的脸上都是冷漠，“我肚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宝宝。”
“怎么会呢？明明试纸条就是双杠……”枕立锋看着他熟悉的爱人却觉得陌生，“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就……就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吗？”
卫小草冷冰冰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你就这么想要一个孩子？”
“我想有个孩子有错吗？”枕立锋被失落涨得满脸通红，“我们在一起二十年了，我想有个属于我们的爱情结晶不可以吗？”
“孩子又不是什么必需品，我不想我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头出生。更不想跟你吵架……”
他当时说出口的那句话，直到现在都令枕立锋心痛。
卫小草说。
“如果你非要，那你去找个愿意给你生孩子的人去吧，别找我。”
他们好像谁都没错，又好像谁都有错，却又浑身尖刺，无法磨合。
23
他们之间不欢而散。
自从因为孩子的问题起了几句争执之后，枕立锋和卫小草之间就开始了漫长而无休止的冷战。
谁也不知道怎么调和，更加没有人选择低头。
枕立锋有多少次想要开口言和，就有多少次临阵退缩。他甚至开始思考为什么这么多年，他总要做低头的那一方，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退让，才让卫小草肆无忌惮，连一个新生命的去留都自作主张，完全不顾及他这个另一半的想法。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都不能说是全然无错，可是越是这样分不出对错，才让他们越发没有办法做出决断。
被法院判定离婚的那天，他们反而非常难得的推心置腹一番。
为了离婚，卫小草彻底与他撕破脸，直接把他告上了法庭，一番拉扯之后，枕立锋无可奈何的选择了放手。
其实离婚对他经济上的影响并不算大。
卫小草离婚的心之果决，已经到了净身出户都无所谓的地步。
大部分的身家留给了枕立锋，卫小草也终于得到了完全的自由。
“卫潇。”枕立锋在法院门口叫住了他，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多的话想说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吧。”
卫小草脸上扯出一个笑来，他面对枕立锋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我会的，不劳费心。”
“虽然我们已经没有法律关系了，但是我还是想多说一句。”枕立锋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被眼前的人误会下去，“我真的没有出轨过，真的……”
卫小草一下子笑出来了，他笑弯了腰。
他笑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其实吧……从始至终我都不信你真的出轨了，可是……我们现在相处起来，太累了。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有钱了，还没有以前穷的时候开心。”
卫小草笑容渐渐淡下去。
“你也忙，我也忙，可是我们把这个家都忙散了，除了工作，我都不知道还能跟你说什么。”
卫小草不想再听枕立锋的解释，他只说道。
“我以后不想当卫潇了，我是个贱命，还是小草比较适合我。”他对着他爱了很久的人摆了摆手，“祝你以后幸福，子孙满堂。”
我们就此别过啦。
24
【小草，我今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回家。】
卫小草刚刚睡醒，就看见手机里的显示的未读消息。
是昨晚凌晨三点多枕立锋发来的，应该是临时决定了回来的行程，一定下来就发了信息。
卫小草的目光反复的扫过这一行字，又熄灭了屏幕。
他没有回复，面无表情的起了身，穿过衣帽间往主卧里的卫生间去。
这房子卧室挺大的，当初就是看住了这一点才入手买的。
有钱就是好，住得好吃得好。
卫小草这么想，不想他原来摆摊的时候，住个小破房子雨天漏水，晚上透风，屋里就一个自来水管，想用点热水吧，还得自己用热得快烧，两个人用都只能扣扣搜搜。
他这么想着，从洗漱台上抽出了一张洗面巾，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还记得以前连毛巾都洗得拉丝，哪还有什么一次性洗脸巾用。
哪儿舍得啊。
他笑够了，抬起头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突然想起了旧事。
——————
“大枕，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啊？”
卫小草听到对面嘈杂的声音，忍不住皱起了眉。
“快了快了，这边事情结束就回来……许总以后还得您多关照啊，我这儿敬您一杯……”那边的人忙得连听他说话的功夫都抽不出，“幺儿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啊，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卫小草还没张口，就被机械平板的嘟嘟声怔住了。
他眼睛一下子闪过一点水汽又很快消失掉，卫小草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门被推开的时候才突然扬起笑容。
“今天麻烦你送我来医院啦，辛苦你专程跑一趟，你回家吧，我这边可以的。”
“这我应该做的卫总。”送他来这儿的员工脑门上都是汗，“您还是通知一下枕总让他快回来吧，今天店里那钢化玻璃突然炸了多吓人，万幸是没有伤到眼睛，不过刮这么多条口子，也够呛了。”
“没这么夸张。”卫小草扬了扬自己被包的跟粽子一样的右手，“也就是手上这条口子吓人，别的都是小伤。”
他安排员工回店里善后，自己待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
“不好意思啊护士小姐，我想请问一下怎么请护工，我自己一个人好像不太能行。”
连外套都脱不了，饭都吃不进去。
——————
“想这些干嘛。”卫小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却又看着自己右手腕上那道疤忍不住念叨，“都过去咯。”
他什么都不想提。
25
卫小草给自己下了碗面条，非常奢侈的加了一个蛋还有一把青菜。
他把早餐和午餐合在了一起，然后利索收拾好了摆摊的东西，早早的出了摊。
其实他现在天天摆这个钵钵鸡的小摊子，就好像是过家家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心境早变了。
当初他还跟着枕立锋两个人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的挣钱，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准备，去菜市场采购最划算的原料，为了一块八毛的跟老板掰扯，回了出租屋又得着急忙慌的洗菜摘菜，要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卖油茶。
他们这边的油茶是米糊打底再加上油炸后酥脆的馓子，再加上盐、香油、辣椒、味精、花椒粉、榨菜、花生碎好多调料，再撒上葱花香菜拌匀了吃。香酥麻辣中又有绵密爽滑特别受食客的欢迎，经常还没出摊多久就被哄抢一空。
为了控制品质，他们是自己买的专门的面炸这个馓子。
每次都要烧一大锅滚油，一炸就是一个下午，不仅两个胳膊酸疼得不行，他们那个出租屋里也没个正儿八经的抽油烟机只有最简单的排风扇，卫小草他们两个人炸多久就被这油烟味熏上多久，弄得最后两个人都吃不下饭，饿着肚子去摆摊。
他们还卖小面馄饨、酸辣粉跟豆腐脑，夏天还有红糖凉糕和凉面。早上还要蒸包子馒头花卷发糕，后面还卖起了凉皮肉夹馍，几乎市面上常见的小食都没放过。
他们总是忙得脚不沾地，每天晚上十一二点回了出租屋，稍稍洗漱就抱着昏睡过去，出摊还得风雨无阻，连休假都舍不得，因为一天不出摊就会少挣一天的钱，少一天的钱，这心里就慌得要命。
不过辛苦着实辛苦，也确实挣了些钱，所以他们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卫小草一边给小顾客算签子数一边想笑。
哪像他现在这样轻松，每天的食材是阿姨准备好的，根本不在乎成本，做的也是没有什么难度的钵钵鸡，只要准备好材料煮好串上，泡进汤料里就齐活了。
没有油烟也不受大累，睡醒了才出摊，出摊也不用想尽办法提高销量，简单卖卖就收拾回家。
你看，他今天早上十一点才到这儿，这才下午三点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卫小草把流动摊位开回了家里，又出门叫了个车。
根本不在乎打车得花多少钱。
他跟司机说。
“麻烦去机场。”
好歹还是去一趟。
26
卫小草到的时候枕立锋的航班刚刚好到达。
看来他到得恰到好处。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漫无目的地发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他们当年第一次坐飞机的事来了。
他们穷的时候大多出远门都是硬座火车，那个时候他们年纪都不大，也禁得起十几二十个小时的硬座。
而且他们平日里都忙着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挣钱，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出门。
第一次坐飞机还是他生拉硬拽着枕立锋一起的。
——————
“买都买了，可不能退了。你不跟我一起，这张票钱可就打水漂了哦。”
“你说你，我跟你讲了就坐火车，非得买什么飞机票，这玩意儿多贵啊，四百六……我们得卖多少碗稀饭换得回来这四百六。”
那时候的枕总可远没有现在这么慷慨，他还只是一个普通无比的alpha，甚至还会为了几百块钱喋喋不休。
他虽然念叨，却始终是舍不得生幺儿的气，最终还是嘟嘟囔囔的跟着去了。
连准备都花了好大的功夫。
“飞机上怎么这也不准带，那儿也不准带……”光是收行李，枕立锋都跟着卫小草抱怨了半天，“本来还想带两只土鸡回去的，这下不成了。”
卫小草已经没有家人了，可是枕立锋老家还有几个亲戚呢。
枕立锋早死的爹是他们枕家这一辈的大哥，连带着枕立锋的肩上也扛上了不少责任。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就没了，自己亲爹在他小学毕业的时候出了意外没了，后面都是亲戚们帮扶着长大，他自己要强，索性书也不念了，自己收拾了包裹就跑出来打工挣钱。
他跟小草的身世相仿，也能互相体谅，这不每到过年，他都带着卫小草一起回家探亲嘛。
坐飞机可是件麻烦事，枕立锋几乎是束手束脚的窝在那个小椅子里，反倒是卫小草兴致勃勃，一会儿探着头往窗外看，一会儿开开心心找空乘要果汁喝。
“大枕，你怎么不喝呀，这个不要钱的。”
“不是要不要钱的事儿。”枕立锋年轻的脸上泛着一点红，他压低了声音跟卫小草嘟囔，身上的山楂果味酸得可爱，“水喝多了要撒尿。”
这天上的厕所，他可不会用呢。
——————
“噗呲。”
卫小草现在想起枕立锋当初的样子都没忍住笑。
“幺儿？”
他还带着一点笑抬起头就看见西装笔挺的alpha从vip通道的出口往外走，一见到他就眼睛一亮向他奔来。
“幺儿！你怎么来了。”
他即使加快脚步，看上去也那么得体从容，周围的好多人都偷偷投去打量的目光。
可是枕立锋依旧泰然自若，他如今已经习惯了成为众人的焦点，不会再为一点小事踌躇不安了。
卫小草被枕立锋拥在了怀里，他闻到对方西服上稳重的须后水气味，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掉了。
他其实不太明白，他们俩之间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他一次一次打定主意想要离开，却又一次一次犹豫不决。
真滑稽。
27
枕立锋开心坏了。
他本来之前只是想着把行程发给卫小草，根本没想过居然一落地还能见到对方来接自己。
“你来很久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回家？”
自打卫小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枕立锋再也看不见别人，围着他团团转，连身后的助理都视而不见，还是卫小草先开了口。
“你先忙工作吧，我没关系。”
枕立锋这才想起来助理的事，交代他回公司安排后续的事宜，自己要跟卫小草回家。
“你想吃什么？我们今天在外头吃吧……”打发完了助理，枕立锋依旧兴致勃勃，连声问他后续想要怎么安排，“去吃泰国菜好不好？我听说有家店不错，一直没机会去，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试试吗？”
卫小草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之间觉得恍惚不已。
——————
“我们好久没出去吃饭了，明天休息要不要出去吃一顿？”卫潇一边开着车在灯红酒绿的市区里穿梭，一边问身边坐着打瞌睡的人，“大枕，你有在听吗？”
“嗯……”枕立锋回答得含含糊糊，他倚着车门框打瞌睡，声音里都是疲惫的困倦，“刚刚说什么？”
“我说明天休假要不要出去开个洋荤……我之前看到西街开了一家日料，我们一起去呗。”
“西街那家不怎么地，又贵又少……”枕立锋回答得眉头皱起，他闭着眼却不太安稳，“我才下飞机，明天好不容易歇一天还出去干嘛，家里睡觉呗……等以后有空再去行不行。”
卫小草已经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的了，他只记得第二天他还是去了西街的日料店。
果然又贵又少。
——————
“小草？”枕立锋看着很开心的问他，“我们一起去吧，那家泰国菜的咖喱很出名的。”
“枕总你刚刚才出差下飞机，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难得轻松一下。”卫小草对着他也笑了起来，“您以后再去也是一样的。”
“这样啊……”枕立锋愣了一下又恢复了笑脸，“那先回家也好。”
卫小草被枕立锋眼里毫不掩饰的失落刺痛了眼睛。
他忍不住望着枕立锋眼中自己的倒影想——这个人的深情还能装多久呢？
可是他这么想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如今只是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根本没必要再跟这个人纠缠。
卫小草就这样先半步走在枕立锋的前面了。
一个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就这么跟在他这样一个乡巴佬身后。
隔得好近，又离得好远。
28
六指儿要做爸爸了。
卫小草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又震惊又开心，他连摊都不摆了，买了一大堆补品去了六指儿家。
“卫哥，你怎么还亲自跑这么一趟啊。”六指儿看上去气色不错，还有点难为情，他挠着头有点不知所措的邀他进家里坐，“而且还买这么多东西，太破费了，我现在根本用不上的。”
“现在用不上，以后总能用得上。”卫小草倒是很无所谓，他把自己的大包小包放下，爽快道，“反正也是枕立锋他出钱，不用替他省钱，他有的是钱，这么九牛一毛用不穷他的。”
“卫哥，你又跟我开玩笑。”六指儿笑着给他倒茶水，“枕哥的钱还不都是你的。”
“小指儿……”卫小草神秘的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是卫潇了，我只是一个乡下出来打工的泥腿子而已，你沈哥只是聘我当个替身罢了。”
他说得自己都笑，总觉得这件事情很没有道理。
“卫哥啊……”六指儿斟酌着自己的话，慎重的劝说，“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枕哥他一直在乎你的，从来没有变过。既然卫哥你也回来了，就不能重新在一起吗？”
“很难哦。”卫小草说得神神秘秘，“你们枕哥能面对卫小草，但是不见得能面对卫潇。”
他们之间的那些摩擦，那些经年累月的互相伤害，只有在他做一个没有记忆的卫小草的时候，才能掩耳盗铃的装作无事发生。
“卫哥，你现在恢复记忆了，枕哥他不会知道你……”
“你还是少提我们操心，照顾好自己跟宝宝吧。”卫小草没多久就起身告辞，“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吃了饭再走呗，他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今天还炖了海带汤呢！”
卫小草拒绝了六指儿的挽留。
“不了不了，你们新婚燕尔二人世界，我在这儿当什么电灯泡……走啦走啦。”
——————
卫小草大包小包的来，两手空空的走，可是心情却很愉快。
他在乎的小孩现在有了一个幸福家庭，果然是一件大喜事。
这种好心情让他在接到枕立锋电话的时候都语气轻松。
“幺儿，你去哪儿啦，我午休一起床就不见你，去你摊位那儿找你他们说你没出摊……”高高大大的人在电话那头还很委屈似的，“你在哪儿啊，听语气怎么这么高兴，我都找不着你。”
“我去看小指儿了，正要回去。”
“那我来接你！我很快到，你等我！”
卫小草推脱不过只能答应。
他坐在公交站台的座位，望着被匆匆挂断的电话一整个无话可说。
“这人。”
卫小草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某人未必不知道他在装失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29
“小草，这边！”
枕立锋来得很快，他调低车窗叫卫小草赶紧上车。
“怎么来六指儿这儿不跟我说一声，我今天有空，咱们可以一起来的。”
卫小草一坐上车，枕立锋就忍不住念叨。他今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卫小草不在家里，小吃车也没推出去，去常去的摊位那儿也找不见人，真的把他吓坏了。
他简直太害怕卫小草再一走了之了，他完全不想回忆当初离婚之后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他跟小草从一文不值的年少时期一路走过来，没了对方，就好像把他整个人也挖空了一半，连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
卫小草听他这么讲只是笑笑：“老板你昨天刚出差回来，我不是想着你辛苦，在屋里休息一下正好，就没想着打扰你嘛。”
“我宁愿辛苦。”枕立锋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又加大了声音，好像是表态一样的重复道，“我宁愿辛辛苦苦的跟你一起出门，也不想舒舒服服自己一个人待着。”
只要卫小草愿意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是让他背着氧气罐去攀登珠峰他都愿意。
卫小草偏过头看了看枕立锋，突然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谁。
车里一下子沉默起来，还是卫小草顿了顿又说道：“小指儿他刚刚查出来怀了宝宝，我就来看看。”
他不说自己为什么亲近六指儿，也不说自己怎么能找到这个只有婚礼时一面之缘的人的住处。
他的话里处处都是窟窿，可是枕立锋却毫不质疑，仿佛依旧把卫小草当成刚进城的打工人。
枕立锋只是跟着高兴：“这么快？他身体检查出来还好吧，医生怎么说。”
“都挺好的……”卫小草非常自然的说了一些他跟六指儿之前的闲话，“他对象挺照顾他的，正在市场给他买菜做饭，可是精心伺候着呢。”
“六指儿这小子，平时慢不吞吞的，这事儿倒是赶得比老子都快。”
枕立锋一高兴就露出了一点当初的市井气出来，卫小草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开了口。
“其实老板你也可以的。”卫小草低下头摩挲着自己怎么也细嫩不起来的手指，“既然已经离婚了，你完全可以找到新生活的。”
枕立锋一个拐弯把车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的临时车位。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可是卫小草还是自顾自的讲话。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的，我养的活自己，老板你把我开了也没关系的……对了，老板你舅妈上次还来过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要不要见一见？”
“你怎么……”
枕立锋一开口卫小草就被声音里的呜咽堵住了嘴。
枕立锋委屈的要命，他停下车取下中间的安全带一把子把卫小草搂进了怀里，卫小草整个人都歪过去，别别扭扭好不舒服。
“你怎么……能又跟我说这种话啊。”
这个alpha又哭了，可真丑。
卫小草一边想，一边摸了摸枕立锋的后脑勺。
这么多年了还是就只知道哭。
就是吃住了他会心软。
狗东西。
30
枕立锋这个alpha，对着外人是一等一的钢铁硬汉，他小小年纪就外出谋生，从身无分文硬生生攒够了做买卖的本钱，从地摊到小吃，从天天在公园和流浪汉抢长椅，到后来跟无良二房东斗智斗勇，枕立锋在底层摸爬滚打，见过的人事物多到可怕。
可就是这么一个高大的alpha，在卫小草面前没事就哭哭啼啼，是个泪包。
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卫小草还担心自己一个beta跟alpha比起来会不会太柔弱，吃不了苦头让人嫌弃。
结果谁曾想，受不了委屈的不是他卫小草，而是钢铁硬汉枕立锋呢。
——————
枕立锋真的太爱撒娇。
他明明吃得下苦扛得下累，白天在烟熏火燎的厨房能麻利的做十几个小时的工，偏偏晚上回了他们暖气都没有的出租屋里，还要可怜兮兮的窝在被晒得暖蓬蓬的棉花被子里圈着卫小草不松手，湿着眼眶要人吹一吹下午做菜被热油溅到的地方。
“差一点都起泡了，好疼哦。”
他那副委屈样子，说出去别人都觉得是见了鬼，偏偏卫小草心疼他，枕立锋一招鲜吃遍天，次次都被幺儿哄着亲亲抱抱。
卫小草心疼他的时候，把他当成还没断奶的毛绒绒小狗，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稀罕。
枕立锋抱着人的手紧了紧，他的装模作样的三分假意里突然又多了七分惶恐。
可是卫小草不心疼他的时候，他纵使是哭晕了躺进医院里，他的幺儿还是固执的要诉讼离婚，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
他怀里的人坚硬又柔软，热乎乎的烫着他的心窝子。
枕立锋落下的泪滴到了小草的衬衣上，化成了流星，缠着他的祈愿一齐消失掉。
回来的理由再荒唐也无所谓。
想要骗我报复我都好。
我只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求求你了。
31
卫小草的钵钵鸡摊今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板，你怎么不做我生意啊。”
这声音甜蜜又绵长，跟卫小草小时候吃的饴糖一样拉起丝来。
卫小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一本正经的给刚刚放学的学生们穿起钵钵鸡来。
这人受了冷遇也不气馁还是一个劲的秀存在感。
他长得好看得厉害，即使是蛮横无理也显得生动可爱。有他这么一个活招牌杵在这儿，卫小草今天的生意的格外的好。
不过卫小草却一直把他当做空气，一直到他的钵钵鸡卖的只剩底料，他也不曾给对方一个眼神。
眼见着卫小草都开始收拾摊位准备回家了，这位嗲精撇了撇嘴，走上前伸手去拽他的衣角，不依不饶的晃荡。
“潇哥哥，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为什么一直不理人家？”这人嗲里嗲气得要命，卫小草都被无语到皱起眉头，可是他还是不罢手，“你不要想用什么失忆的借口骗我哦，我才不像沈立峰那个呆瓜那么好骗的。我知道你肯定没失忆，潇哥哥，你跟沈立峰明明都已经离婚了，你还跟他回去干嘛呀，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一个omega都不嫌弃你只是一个beta还跟alpha好过，我都愿意跟你这么一个二婚的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理我？”
卫小草差点没笑出声，他拍开这人纠缠的手，总算是开了口。
“封少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卫小草眯了眯眼，“你之前一直想着是跟姓枕的在一起，怎么又会跟我扯上关系呢。”
他还没有忘记这人是如何挑拨离间，在他跟枕立锋感情破裂的事情里推波助澜。
现在又在搞什么飞机。
32
枕立锋今天专程提早下班赶过来给自家幺儿献殷勤。
他想得乐观，昨天他哭了一场卫小草不但没有对他置之不理，还勉为其难拍了拍他的脑袋，这就是他们关系缓和的证明，他一定要再接再厉，趁着这股子东风顺杆爬，能爬一米是一米，烈草怕缠郎，只要他死缠烂打，一定能把他家幺儿给抱回家。
结果他想得挺美，刚到卫小草平日摆摊的地方就看到路口停着一辆车牌眼熟的轿车，驾驶室里的坐着的人都还是那张死人脸。
他当下就着了急，紧赶慢赶停车下来找他家小草。
果不其然就在他家小草旁边看到了那个疯子少爷。
“你到这里来干嘛？！”这小兔崽子害他好惨啊，枕立锋当下眼都气绿了，“老子跟你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小omega用他那双明眸善睐翻了一个超大的白眼，又一股子往卫小草身上黏，“我是来找潇哥哥的～”
枕立锋太阳穴直跳，恨不得拿把剪子把这多嘴八哥的舌头给剪了。
“这是我对象，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封小少爷做了个鬼脸，“更何况，这世上可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噗呲！
“对不起对不起，一不小心笑出声了。”卫小草拍了拍脸，抱歉道，“你们陆续。”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他枕立锋也有今天。
哈哈哈。
33
封小少爷人如其名，他姓封名梓，长耳朵的都知道他惹不起
特别是他出身高贵，是餐饮大王封苟的幺子，前头三个alpha哥哥更是让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厉害。
他任性得要命，从小到大只要是想要的东西，挖空心思也要搞到手，而且一旦拥有又很快厌弃，毫不留念的拍拍屁股就走人。
他常常无聊到花大价钱搞到一辆全球限量的跑车，然后连开都不开一次整个砸掉。
后来封梓成年，逐渐发现死物哪里有活人有趣，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又换了一种玩法。
普通的恋情根本无法满足他猎奇的心，高傲的封少爷根本不相信有什么矢志不渝的感情，他只是致力于证明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真挚的感情，于是他经常对已有配偶的alpha示好。
他有钱有貌，还会示弱撒娇，常常勾得那些个alpha抛妻弃子为他着迷，再始乱终弃把人一脚踢掉。
他有什么错呢，他的爱情不过是来得飞快去得同样飞快罢了。
他自诩为感情的审判者，挖空心思玩弄的对象从一开始的随机选择，渐渐变成了恩爱眷侣。可以说，被拆散的伴侣，他们曾经越是恩爱，封梓能从中获得的成就感就越强，他就越发觉得自己正义。
他只不过是早一点帮助这些人认清自己所谓的感情一文不值罢了，他把人从这种不正常的感情中拯救出来，费时费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只是不居功罢了。
谁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封梓在枕立锋身上踢到了铁板。
他是通过他父亲的生意认识枕立锋这个人的。
啧，乏善可陈。
封梓见惯了各种英俊的人，枕立锋纵然长得不错身上却始终有一股子穷人暴富的味道，根本比不得他以往交往过的表面风光霁月的所谓君子。
因此他一开始对这个人兴趣缺缺，差一点就漏掉了这一条鲜美的大鱼。
——————
枕立锋真正引起了封梓的注意是在一场业务的酒局上。
他们都在餐饮行业，虽然城市不同，但是业务上也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往来。特别作为枕立锋这样的餐饮新贵，说穿了还是得给他们这些老江湖拜拜码头。
封梓举着酒杯挡住自己看戏的嘴脸，他看得出来，这个alpha受了不少闷气。
有些老家伙并不容人，说话刁钻挑剔，光是那些明枪暗箭和接连不断的酒水都让人头疼。
封梓当时对他毫无兴趣，只是远远坐在一旁，可有可无的吃吃喝喝。
中途他看到枕立锋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连手机都是前年的旧款，封梓无聊的挑起眉，打量着眉目间一松的枕立锋。
“快了快了，这边事情结束就回来……”枕立锋只说了一句话，就被人把酒杯举到了脸上，他眼里的轻松刹那消失，又应付道，“许总以后还得您多关照啊，我这儿敬您一杯……”
“喔唷，哪能请枕总您敬酒呢……”
封梓看着那个姓许的老东西又开始阴阳怪气，又看着枕立锋紧张的捂住了听筒然后背过身，在光影的背面极轻极快的嘱咐道。
“幺儿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啊，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封梓看着枕立锋挂断之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光眨了眨眼睛，他跟身边的人示意，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枕立锋的左手边去。
那天饭后大家散场，不少人放纵的打算纵情声乐，他跟着婉拒了的枕立锋，悄悄去了露台。
他看着这个高大的alpha，垮下了肩膀撑在护栏上叹气，
看着他亮起屏幕，封梓看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脸，除了那双眼睛他几乎挑不出什么过人之处来。
可是枕立锋却一边珍惜地摩挲着照片里的人，一边精疲力尽抹了把眼睛。
封梓一顿，漂亮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