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归程

　　一中的校园，到处都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

　　男生一头利落干净的短发，女生则是将头发扎成马尾。

　　十六七岁的年纪，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

　　程惜拉着身边人的手，仿佛打开了一扇名为记忆的窗户。

　　在过去的某一天，她和顾拢月手挽着手兴冲冲跑去看学校后墙上爬满的紫藤萝。

　　本来只打算看一会儿就回去，顾拢月却来了兴致，非说上面的风景最好看，嚷嚷着要爬上去。

　　她听得心惊肉跳，那是她第一次翻墙。

　　顾拢月在下面托着她，让她踩在更高处的一个小石坑上，她抿抿唇，刚冒出脑袋，就看见围墙外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他好像和平时不一样。

　　星眸白衫，连吹过的风都是温柔的。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肖译简穿白衬衫，她记得那时候，他的手里拿了一捧白色小雏菊。

　　鬼使神差，她的视线就像是定格在他身上，看得她移不开眼。

　　直到身边传来顾拢月拍打手上灰尘的声音，她才恍然回过神。

　　那时候顾拢月跟她说，那天是肖译简妈妈的忌日，他妈妈生前最喜欢干净和小雏菊。

　　也不知道肖译简从哪儿听来的歪理，一根筋认定白衬衫就是最干净的。

　　以至于在那之后每一年，顾拢月总能在那天看见穿着白衬衫，干净到极致的少年。

　　程惜目光落在渐走渐远的身影上，不知为何，心里泛起说不出的酸涩。

　　于是那天，她折了一截紫藤萝偷偷放在他桌子上，试图安慰他。

　　可没想到，那几天少年都没有出现，那截紫藤萝也被晒得枯黄。

　　最后不知道被谁扔进了垃圾桶。

　　抛开思绪，回到现在。

　　程惜侧目看着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谁也没想到，那个在所有人眼里永远是地痞无赖的少年，有一天会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地讲述自己这些年的风雨和成功。

　　他俩长得好看，穿着也不像学生，一路上纷纷引人回头。

　　肖译简揽着她的腰，孩子气地朝那些男生扬了扬下巴，像是宣誓主权。

　　程惜被他逗笑，到底是在学校，她拉过男人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大礼堂门口，肖译简被人带进里面，程惜随意找了个位置，和一群学生坐在一起。

　　谁也没注意到她，倒是一旁戴眼镜的女人认了出来，惊讶道：“程惜？”

　　程惜下意识看过去，好半天才记起她是谁，弯着唇打招呼：“刘老师……你好……”

　　是十七班的英语老师。

　　刘老师更惊讶了：“你能开口了？”

　　“不是很……熟练……”

　　“真好。”刘老师由衷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也没变，我还记得，你是第一个敢在我课上翘课的学生呢。”

　　她一点点回忆，周围几个女生凑过来听，惹得程惜小脸一阵红。

　　“刘老师，她是你的学生呀？”有女生开口。

　　“是啊，你们这位学姐可厉害了，当年可是S市的理科状元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几个女生更加崇拜地看着她。

　　S市的理科状元，那成绩得多牛逼啊？

　　程惜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们说话，刘老师考虑到她的嗓子，三两下就把她们打发了。

　　等待的时间，学校突然通知要全体学生去田径场。

　　众人不解，心想这学校在搞什么鬼，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全校师生差不多都到了。

　　程惜跟着刘老师，随着人流到了田径场。

　　刚走进去，就看见诺大的田径场全被鲜花铺满，上万朵白色栀子花被围在中间，堆成一个巨大的心形，排成两列的水晶路引全被紫色藤萝缠绕，美得像公主城堡。

　　程惜挽着刘老师的手臂，疑惑地看着：“老师，今天学校还有……其他的活动吗？”

　　或许是她一门心思扑在肖译简身上，没注意校庆上还有其他嘉宾。

　　一中的升学率在整个S市都排得上号的，培养出来的人才不计其数，说不定也是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感恩母校。

　　刘老师只是笑着摇摇头，继续和她走着，笑着问：“我们去看看？”

　　程惜有些担心肖译简，但看着老师眼尾泛起的几道皱纹有些不忍心拒绝，便跟着走了。

　　她每走几步，就有女学生手里拿着一束被包装得很漂亮的棒棒糖递到她手里。

　　她低垂着眼，怀里的棒棒糖没有一颗是苹果味。

　　程惜更疑惑了。

　　她往那最中央看去，一个人影就站在那里。

　　那人穿着西装，干净笔挺，勾勒出劲瘦身形，他手捧着洁白的栀子花，在骄阳下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张成熟禁欲的外表。

　　少年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却仍有着那颗热烈的赤子之心。

　　程惜怔愣住了。

　　刘老师拍拍她的手，笑着说：“去吧，他等你很久了……”

　　程惜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走到那人身边的，只记得那时风很温柔，阳光正好，那个自十七岁就喜欢上的少年，缓缓朝她张开了手臂。

　　全场尖叫声不绝于耳，散发着青春的朝气。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单膝跪地，手举起鲜花，眼神真诚，漆黑的眸子揉满了细碎的光：“小同桌，七年前遇见你的那个夜晚，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时候，能被你喜欢，亦是我无上荣光。”

　　他语气哽咽：“这么多年，谢谢你没放弃我。”

　　全场安静下来。

　　肖译简抿起薄唇，拿着鲜花的手有些控制不住颤抖：“程惜，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归程。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做我一辈子的小孩吗？”

　　程惜喉间哽咽，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嘴角抿着笑意，她伸出手，接过那捧洁白的栀子花，一字一句地道：“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那一年的她，即便粉黛未施，仍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那一刻，世界都安静了。

　　肖译简缓缓将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宣誓般在她手背落下一吻，他起身，将女孩儿紧紧拥在怀里，漂亮的桃花眼泛起了红，他说：

　　“小孩儿，虽然我不能给你全世界，但我的全世界永远属于你。”

　　忽然之间，全场爆发出沸腾的尖叫呐喊声，程惜看过去。

　　操场上矗立的硕大屏幕上，播放着一帧帧她高中时的照片。

　　最后，屏幕上渐渐演变成两行字。

　　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

　　在遇见你之后就没想过和别人结婚。

　　周围的尖叫声好像离他们远去，程惜仰起头去看他，发现那人也在看她。

　　那一瞬间，她想起当年小说里的一句话。

　　我抬头去仰望神明。

　　神明也在望着我。

　　周围传来鼓掌声，程惜寻声看过去，入目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顾拢月，刘时年，顾飞宇，周京羡，舒小小，江炽，苏楠，林逸修，齐未……还有很多当年十七班的同学。

　　那一刻，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那时候的她穿一身白裙跟在陈鹤身后走进那间教室，视线与最后排靠窗懒懒笑着的男生视线撞上。

　　从此，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

　　无一是你，

　　无一不是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