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 回门(二)
第二日一早,江敬舟天还未亮便去采买能带回锦州老家的东西。大多都是些好看好玩儿的,也称不上多特别。
一个人上街不叫贺亭衍原是为了想让这人多睡会儿,不想等他买到中午也不见这人来寻。
当即拖了大堆东西回镖局,结果晃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不会是昨晚的气还没消,真去宫里上朝了?
洒扫的小厮见他找人,忙回道:“贺候去墓园了,一会儿就回来。”
“墓园?他没事去那儿做什么?”说罢,又忙改了态度问道:“今天是他母亲忌日?”
贺亭衍的母亲在没有说清楚究竟是谁之前,他还是照例当做是曾经那位侯府里难产而死的大夫人。
小厮道:“不是,夫人忌日在年末,还尚早。”
“那他去墓园干嘛?跟你说了原因没?”
“好像是去提前过忌日。”
“……”
江敬舟没继续问下去,他总觉得这小厮是在故意绕他,随手挥退后便指挥人帮忙搬东西上马车。
说好的午时吃过饭走,现下到了午时都没见着人,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墓园看看便瞧见贺亭衍回来了。
手里拿着个用白布包着的带土盒子,衣袖和衣摆处也沾染了泥腥。脸色看不出好坏,见着他的第一句便道:“我去趟皇宫,晚些再出发。”
也不等他应声,让小厮牵了匹马便风尘仆仆地走了。
他看了眼侯在门口的马车,随即转身进了镖局,对那洒扫的小厮道:“给老爷我上饭菜,夫人去上朝了晚些回来。”
小厮:“……”
其实这个晚些倒是比他预料中的要早,原以为最起码要吃了晚饭再走,又或者要等到第二日一早。不想他吃过午饭刚躺下没多久,贺亭衍就带着两辆马车的东西回来了。
他好奇地下楼往车里翻了翻,竟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绫罗绸缎玉石钗环,还多是些女人用的东西。
不禁感慨道:“你就是去宫里讨的这些东西?陛下还当真舍得给?”
虽说煌三桑登基他们明面儿上说的是威胁,但实则还是看重这人的人品,逼迫要财这种事自然是做不得。
江敬舟挨着贺亭衍,小声道:“你这么要东西,是会被当做奸臣的。”
贺亭衍轻笑,抚了两下拉车的马,“赏的,并非威胁。”
“煌三桑发财了?”江敬舟两眼睛瞪直了,“没事赏你这么多做什么?他不是还有一堆需要花钱的地方?”
贺亭衍没答他,看了眼天色道:“先出发,今日天黑恐有小雨,入夜前最好能赶到半道客栈。”
“哦。”
他大致理了些换洗的衣物匆匆上车,本是想让人把这些贵重物品拉进镖局,却不想贺亭衍又道:“都是给你母亲的,一起带走。”
江敬舟看得愣怔,“这么多?全给我娘?”
“也有江瓷和你家亲戚的。”贺亭衍撩开车帘让他进去,随后也跟着上车,吩咐车夫即刻出发。
江敬舟坐下后随手拿了个锦绣盒子翻看,里头的金钗做工精细玉石镶嵌。如此奢华的东西,平日也就只能在达官贵人家中才能看见。
他把盒子盖上塞回原位,忽然觉得自己买的那一车东西全是些破铜烂铁。
“你把陛下赏赐的都给了我娘他们,也不给咱俩留点儿?”
他倒不是吃味贺亭衍送家里这么多东西,单纯想着镖局生意不好,往后要是不留点儿怕吃不上饭。
贺亭衍显然看穿他那点儿话里的心思,只道:“若是钱不够,我那儿还有。”
马车轱辘转动,江敬舟抬手道:“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免得将来没有养老的钱。对了,上午你从墓园回来,手里拿着的带土盒子是什么东西?”
他往门帘的方向看了眼驾车的车夫,挨到这人身侧小声问道:“你刨你娘的坟了?”
进宫时带了个盒子,回来得了两车赏赐。他能想到的,只可能是被贺候藏起来的地图。
早前贺亭衍说过一句,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思来想去也就只可能是跟侯府大夫人埋在一起的双生子墓。
当年人人谣传贺亭衍是从棺材里被他爹救出来的,还说得有鼻子有眼。一个一开始就被众人口口相传暴露的地方,确实可以称之为最危险。但又因为说的人太多,反而容易让人忽视。
“嗯。”贺亭衍应声。
“还真是?”江敬舟惊叹。
如果真的有地图,那就说明煌三桑的推断也不一定是错的。当年被他爹救出宫的煌阑,很可能真的已经被贺候杀了。
“那你究竟是谁生的?我爹当年是真的自己逃了,还是……”
贺亭衍叹气,“煌阑除了腿疾应当还有别的疾病,许是刚出生又受了颠簸。看尸骨,像是刚生下没多久便断气了。”
“你是说,贺候接手时煌阑就已经死了?”
“不确定,我也只是凭尸骨来判断。”贺亭衍靠着马车壁,眼神落幕,“父亲去世时说过,我母亲当年生的并不是双生子。”
江敬舟明白他在憋闷什么,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贺亭衍的生母很可能真的是被大火烧死的三夫人冯羲。
诓骗做风水闹鬼,让所有人因为害怕搬出府邸,不是为了嫁祸贺亭衍是个妖,而是在阻止查案。她是怕贺亭衍得知真相后会暴露太多,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四夫人的死确实是个特例,但也可能是三夫人觉得已经杀了贺候再没有牵挂,所以才出此下策。
一个被仇人灭了满门还替其生儿子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贺亭衍,恐怕早就不想活了。
曾经与生母这么近不能相认,最终还看着生母被大火烧死,这该有多遗憾当时没能第一时间去把人救出来。
他安慰道:“也可能是老侯爷骗你的,只是想让你觉得当年不是双生子,好让你有机会复仇当皇帝,满足他的狼子野心。”
贺亭衍目光平淡,没有言语。
他忽然明白了三夫人为什么要私下对他查账的人家挑拨离间,应当是早就知道了陛下让他查账的目的。
三夫人知道这些人没有参与当年的被盗案,让他查账不过是为了借此让沙狼削权。故而才暗中怂恿这些人,挑拨离间的让他们自相残杀,想不让难听的话落在他身上。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有时候越想阻止的事情反而越容易发生。沙狼更是借机大做文章,干脆弄了出匪夷所思的刨心案,将计就计地把他传言成了吃人心的妖。
至于父亲,则是相反。只有让他去查账,不断的给朝廷造成一种他真的是世子的假象,才能真正意义上的保证,最危险也最为安全。
如果他当真是父亲的儿子,那么父亲在临别时便不会让他将贺候之位留给贺长天了。
三夫人当年究竟有没有为煌乔生过孩子无法考证,但父亲对他下毒导致腿疾一事他算是有了头绪。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留住黑狼,让黑狼忠心耿耿地护他周全,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儿子的命也要保他。
“这什么?给我小侄女儿的?”
江敬舟试图岔开话头,从箱子里翻出个做工精良的绣球,花纹繁复,四周还挂着玛瑙吊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玩意儿他还是头一回见,比三年前赵将军家井里瞧见的还好看。不过拿来给刚会走路的孩子玩儿是不是有些过于奢侈了?
他单手捏着球抛了两下,说道:“给我家里人送东西你倒是大方,怎么不见你给我东西时这般痛快。”
仔细想想贺亭衍送他的,不是匕首就是佩刀,还都是些用剩后不用的,就从没收过什么精心准备的礼。
“这又是什么?”
他转手从箱子里摸出个模样古怪的小人,浑身铁皮包着,关节处全是活扣,随便拨动哪儿都能让其变成不断行走的姿态,简直就是个缩小的人形铁甲。
贺亭衍看着他手里的小玩意儿,说道:“随手做的。”
江敬舟忽然有点儿不怎么高兴了,对于他阿姐的孩子,贺亭衍还真是肯下功夫。又是上交地图讨赏赐,又是亲自做东西,该不会是想着他阿姐差点成了他妻子所以才这么用心吧?
他把小玩意儿丢回箱子,双臂环胸懒散地靠在马车壁,问道:“当初我搅黄了你两的婚事,你是不是挺后悔的?”
如果他当时没有去要拒婚书帖,阿姐也如约嫁给了贺亭衍,那现在他的这位小侄女恐怕会过得比公主还舒坦。毕竟,贺亭衍看起来确实挺宠小女孩儿的。
见贺亭衍不答,他没好气的侧过身,说道:“后悔也无用,她已经嫁人了。”
本以为贺亭衍多少会哄他两句,不想等了半天也不见这人吭声。回头时,发现这人居然端坐着在闭目养神!
他起身道:“我去后面马车,不打扰你好好回忆。”
只是人还没撩车帘出去,手便被贺亭衍牵着了,“外头下雨了,别这个时候出去。”
江敬舟看了眼马车外的天,阴沉沉的,零星下了点儿毛毛雨。
其实要出去也不是不行,只不过难得贺亭衍会留人便又挨着人坐了回去。
一条腿坐没坐相的架贺亭衍腿上,道:“回去后,你少盯着我阿姐看。她虽然长得确实是一等一的漂亮,可那也已经跟你无缘了。”
贺亭衍轻笑,见江敬舟还要喋喋不休地胡言乱语,忽然侧头吻住了薄唇,分开后沉声道:“男子不可成亲,我给不了你婚书。可你若是想要,等你娘他们知道了,我愿亲自写一张给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一样不少你。”
江敬舟舔了舔唇,回吻了一阵后说道:“那倒是不用,男子跟男子成亲,说出去多丢人。”
想着外头下雨怕是会冷,赶忙拿过件外袍给贺亭衍披上,“我就随口说说,想你也不可能跟我阿姐再有什么。”
其实这事儿说来也挺对不住贺亭衍的,当初他们家闹着要退婚,还不就是嫌弃这人是个瘸腿的病秧子。
如今就是看对眼后悔了也无用,不好的时候嫌弃,人好了也不可能再去说什么可惜。
“半道客栈怕是到不了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去解贺亭衍的腰封,在其耳边低声道:“回了锦州恐怕就没机会了。”
贺亭衍捉住他乱动的手,扫兴道:“别乱动。”
他抽出手,笑道:“我还就乱动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干什么?害羞啊?怕驾车的马夫听见我俩闹出的那点儿动静?”
贺亭衍的耳尖开始泛红。
他趁势而上,亲吻道:“大不了你再捂着我的嘴,让我发不了声不就成了?”
“别说了。”贺亭衍受不住他这般软磨硬泡。
“还是,你想听我叫啊?那不然让车夫找处无人的山林停一停,咱俩闹完了再走,好不好?”
贺亭衍抱着他的腰反客为主,单手抓着他乱动的手腕,仰头亲吻舔咬,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