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开小灶(一)(1 / 1)

相看两厌 瑜灵 282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6章 开小灶(一)

  贺亭衍驱使着轮椅到他跟前,说道:“这手横竖留着也无用,断了也好。”

  “胡说,我这手厉害得很。要是断了,还怎么拿笔。”江敬舟很是不要脸地找着理由。

  却听边上一块儿罚站的杜少卿鄙夷道:“真要用来拿笔写字,即便双手断了也照样能写,装什么书生模样。”

  江敬舟不甘示弱,回嘴道:“就你能耐,这么喜欢读书也没见你背书背得过安启明。论说装模作样,你绝对更胜一筹。”

  “还争辩!”陶先生抬手又是一人一戒尺。

  好好一个学堂,自打江敬舟来了之后回回闹得鸡飞狗跳。学生顽劣,他这个做先生的也难辞其咎。

  学堂里陆续到的学子们围在门框前看热闹,时而嘲笑江敬舟,时而取笑这人的朋友全是些三教九流的混混。

  吕鹤听得面红脖子粗,尤其江敬舟还是为了他动的手。要不是被贺方戟死命拦着,这会儿恐怕也已经冲出去动手了。

  贺方戟小声提醒道:“江兄出事了有人替他担着,你要是出去闹可没人能替你扛了。”

  吕鹤恼怒道:“谁能替他担着,他胳膊都快断了陶先生还让他举着铜盆!”

  贺方戟赶忙安抚道:“我大哥啊,江兄好歹是他未来的小舅子。”

  “你大哥恨不得宰了他,哪里会帮!”吕鹤知道江敬舟来这学堂的目的,这两人早在第一日就闹崩了。帮忙求情,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庭院里受罚的两人连着挨了几十下戒尺,江敬舟这个最不会喊疼的人像转了性似的哀怨连天,反倒平日里娇生惯养的杜少卿一声未吭。

  贺亭衍看了一阵,忽然破天荒地冲陶先生拱手道:“先生不如将这两人交由我,顽劣之人光是戒尺恐怕不够。”

  陶先生虽学富五车,可以往的学子大多都是些好学的人,像江敬舟这样自个儿顽劣还带动其他人的真是头一回见。除了戒尺与罚站,确实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于是收了戒尺甩袖道:“若是实在顽劣不堪,我这学堂也就不必来了。”他看了眼不肯认错的两人,“谁担着都没用!”

  见陶先生走远了,贺亭衍驱使着轮椅满脸淡漠地经过江敬舟身侧,低声道:“若是被陶先生退学而考不了试,退婚书帖的事,就此作罢。”

  江敬舟顿时站直了,放下铜盆哀怨道:“那怎么能作数!一码事归一码事。”

  贺亭衍摸着轮椅扶手上的机关侧过身,“考不了试,视作弃考。”他看了眼学堂里已经坐下念书的众学子,说道:“站到午时,若能把先生教的背下来,我便替你们求情。”

  杜少卿赶忙拱手道谢,虽说一样要罚站,可按世子说得至少不用在蹲马步举铜盆。他本也不是顽劣之人,只是不喜欢与身份卑微的庶民一道读书罢了。

  既然世子答应了能求情,他当即便站直了认真听陶先生讲课。

  江敬舟想也未想,蹲下身重新拿起铜盆举着,说道:“我还是这么站一日吧,让我背书还不如扎马步。”

  贺亭衍没吭声,摸着扶手机关便打算走。

  可谁曾想轮椅才刚动了两圈,便听江敬舟哀叹道:“就是这胳膊实在是疼啊,我还一晚上没睡,也不知道这么站一天会不会生病。”

  说话间,江敬舟回头偷摸着看了眼,却不想那贺亭衍早没影了,不禁没好气的暗骂道:“真没义气,白背了一晚上。”

  就该把贺亭衍关棺材里,然后找个无人地方藏起来,不向他求饶就不让人出来。

  想想这人躺在棺材里的模样就有意思,活像是被他欺负的,要是在红着眼眶哭两声他保准能把贺亭衍当姑娘看。

  就是可惜了没办成陪葬的新娘,如若不然穿个女子的婚服……

  那模样真是越想越有趣,他举着铜盆笑得大声。一时间忘了学堂里正在安静授课,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被砸了本书籍。

  陶先生站在学堂门口,黑着张脸冲他说道:“去角落里站着,背对着站。”

  “哦……”

  江敬舟弃了铜盆站到庭院的角落里,如此一来学堂里在念什么他半个字也听不见。

  看着面前的假山流水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底下池子里的观赏鱼来回游动更是让他不住的犯困,不一会儿两眼皮便抬不起来了。

  一晚上没睡还全是耗体力的活,新婚入洞房的新郎都没他这么累!

  时至正午,烈阳高照。

  到了吃饭的时辰贺亭衍才再次出现,听着杜少卿把课业背了一遍后便让其跟众学子一道走了。

  唯有那江敬舟一人还不愿认错的站着,且整个人面朝着假山倾斜,额头抵着像极了做错事委屈的孩子。

  贺亭衍驱着轮椅上前,在这人身后道:“你若是去跟陶先生认个错便不必罚站。”

  江敬舟没吭声也没动静,手臂上染血的纱布看起来比早上的状况还要厉害些,这会儿连着袖子也一块儿红了。

  “敬舟?”贺亭衍眉头紧锁,心想这毒日头怕是把人真晒病了。

  轮椅驱使到江敬舟身侧,伸手拽着这人垂挂的胳膊,还没用力拉拽便见江敬舟睡眼惺忪地下意识跳开。

  额头上有片红印子,眼睛半睁着,双手成打架的姿态嚷道:“谁?”等看清来人是贺亭衍后,又埋怨道:“来就来了,吓我一跳。”

  贺亭衍沉着张脸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即便是站着也能睡着。想要这人背课业是不可能了,但要真这么站到天黑,那只流血的胳膊恐怕是真没用了。

  “把你的书本带上,去我书房。”

  “啊……又去?”江敬舟头抵着假山摆手道:“我不去,反正也就站到天黑,再半天就完事儿了。”

  贺亭衍看了眼假山下的池塘,水面上漂浮着几条翻肚皮的观赏鱼,看这样子应该是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江敬舟注意到这人的视线,没脸没皮地说道:“我就玩了那么两下,谁知道这些鱼这么金贵,还没给它们来个鲤鱼跃龙门就死了。”

  贺亭衍摸着机关转身离开,出书院前无情道:“站到戌时。”

  “戌时?”江敬舟急了,“那我晚饭怎么办?真打算饿死我?”

  书院的门口已经没了贺亭衍的身影,他无奈地看着那一池翻肚皮的鱼喃喃道:“这下好了,我得跟你们一块儿驾崩了。”

  他站在暴晒的太阳底下等了一阵,三个好兄弟也没给他偷摸着送吃的。寻思之后,几个大步蹿上墙头翻滚着去了贺亭衍住的院子。

  轮椅的速度跟他的功夫比还是慢了些,加之这侯府里九绕十八弯的长廊跟院落,他蹲在墙头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贺亭衍坐着轮椅出现。

  忙笑着打了声招呼,纵身跳下后站在贺亭衍跟前说道:“我想了一下,反正都是受罚,在你书房被吊起来也好过在书院里听他们念经。”

  贺亭衍没看他,进了院子后径直去了书房。

  江敬舟抬手摸了摸鼻子,犹豫之后还是跟着进去了。

  书房的书柜旁多了张学子桌,不过不同于学堂里的那些,这桌子看起来明显要更宽长许多,四条桌腿也较为短小。

  桌下铺着绷紧的台子凉席,两块盘腿而坐地蒲团在桌子两边对面对放着,就像是一张被放大了的对弈棋桌。

  四书五经被齐整地放在桌子的正中央,笔墨纸砚样样齐全,都是些贺亭衍平日自己用的东西。

  江敬舟本就疲累得很,看桌子下像床似的台子凉席顺势便躺了上去。侧头时,正好看到被放在矮桌下的食盒,还带着股挠人肠胃的饭香。

  他伸手把食盒从底下拉出来,也没问是不是给他准备的,翻盖拿筷一气呵成地吃了起来。

  贺亭衍倒也没阻止,从桌案的抽屉里拿了瓶药粉甩手丢了过去。

  这回的手法不算利落,江敬舟几乎不用看就能抬手接住。饭菜塞了满嘴,他含糊着说道:“我自个儿上不了,手麻了。”

  贺亭衍没搭理他,拿过桌案上的工具继续捣鼓他做了一半的人形铁甲。

  江敬舟受伤的是左手,右手还依旧灵活着,论说上药也不至于娇气到要喊别人帮忙的地步。可他也不知怎么的,就喜欢在贺亭衍这儿讨点嘴上便宜,越不搭理他还越来劲儿。

  “我右手吃饭呢,要不你帮我抹点儿?”

  “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他把受伤的左手搁在桌上,嘴里叼着筷子,右手随意拿起支笔便往贺亭衍那儿丢。

  笔头砸在了人形铁甲的身上,把正在被拧紧的铁片敲出了一阵声响。

  贺亭衍愁着眉抬头看他,他赶忙装腔作势的哀叹道:“贺亭衍,我受伤了……你能不能对我这个伤患好点儿?”

  贺亭衍拿开人形铁甲上被扔过来的笔,无情道:“你若是再顽劣,我就让人进来把饭收了。”

  江敬舟赶忙端起碗筷风扫残云,最后一口饭还没咽下去便鼓着脸无赖道:“现在能帮我上药了吗?”

  贺亭衍没工夫搭理他,徒手卸下人形铁甲的胳膊调整里头缠绕着的金线。

  不多时,又一支笔被丢了过来,这回却是砸在了他的身上。抬头看去,只见江敬舟冲他嬉皮笑脸地说道:“失误失误,没砸准。”

  贺亭衍放下铁甲胳膊,手绕金丝绞线脸色阴沉。

  江敬舟一看那架势立马就老实了,拿过药瓶扯了胳膊上的纱布,边撒药粉边低喃道:“这么凶,以后哪个姑娘敢跟你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