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纸婚案(五)(1 / 1)

相看两厌 瑜灵 292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章 纸婚案(五)

  “我一看书就犯困,别说是背了。”江敬舟满是哀怨,“就不能是打架或是比斗之类的?比个蹴鞠也行啊。”

  贺亭衍双手绕着金丝绞线,再次说道:“让开。”

  江敬舟三句话没个正经,想到这贺亭衍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就觉得新奇。刚才办案时那般威风八面,他便忍不住得想看这人气急跳脚。

  于是道:“要不,我请你去喝花酒?喝高兴了叫两姑……喂!”

  贺亭衍手里的金丝绞线不留情面地将他捆缚一团,轮椅向后退出窄巷,拖拽着又走回了刚才的那条路。

  不过速度不像白日里那般快,江敬舟倒是没摔到地上被丢脸地拖着,可这么一跳一跳得好像也没觉得好多少。

  “你这叫偷袭!想打架就光明正大地来,别一天天儿把我当粽子捆。贺亭衍!”

  他被牵着进了附近的酒楼没回侯府。老板慧眼识珠,当即开了条无人的小道让贺亭衍单独通行。

  楼道是斜的,中间全是些小阶梯状的隔层。贺亭衍的轮椅上的方便,也没像先前那样用金线拽着才能上去。

  二层的雅间清爽干净,贺亭衍要坐得地方被腾开了椅背,桌面上早在他们上来前就被倒了茶水小食。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常客,连轮椅专门通行的小道都有。

  雅间的左侧贴着大街,窗户打开后能看到街道上的车来人往。许是因为贴近繁华地段,到了夜晚吃饭的时辰竟也还这般热闹。

  江敬舟也没客气,一跳一跳的到了桌子的另一头坐下。整个人懒散地躺着,两条腿穿过桌子下放在右侧的凳子上架着。

  “别说,你一来这地方我就饿了。可你这么绑着我我怎么吃啊?”他嬉皮笑脸道:“难不成你要喂我?”

  贺亭衍面无表情的收回金线,安静端正地喝了口茶水没搭理他。

  他转了转胳膊,两腿收回像只麻雀似的蹲在凳子上。端起茶杯仰头饮尽,感叹一声解渴后说道:“你怎么就把我松开了,我还当你真想喂我吃饭呢。”

  贺亭衍喝茶时姿态雅正,左手托着杯底右手拿着茶盏。再配上那一脸俊俏的模样,还真是个活脱脱的世家子弟。

  江敬舟低头看了看自己,坐没坐相喝茶也没个喝茶样,要说他是四海镖局二公子都没人信,活像是从哪个混混窝里跑出来蹭吃蹭喝的。

  他靠着椅背忽然想起刚才断案时贺亭衍的那身正气,这要不是个残废估计他姐都得一见钟情了。

  他默默地放下没礼数的腿,学着贺亭衍的模样端正姿态,喝茶也变得小口慢饮没有囫囵吞枣。

  只是十六年来他没规矩惯了,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地左右都学不像样。

  就在他琢磨着该怎么像贺亭衍那样把茶盏拿得好看时,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着他的手教导道:“别捏杯口,不可太过用力也不可太过轻柔。”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边缘修剪齐整,干净清透好似不食人间烟火。指腹带着温热,力道不大却能感受到手腕的劲头不小。

  教他时微微低头,额前微卷的短发遮住半边眉眼,鼻梁高挺,唇红齿白。

  看着看着,江敬舟都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哪儿了。直到那双低垂的眉眼忽地抬起对上他的,眼眸深邃望不到底,淡漠、迷雾还有些疲倦。

  唇瓣微启,喉结滑动,操着口男子深沉的嗓音说道:“在看什么?”

  他匆忙抽回手,手忙脚乱下还把茶盏给打翻了,半盏茶水撒了一桌,滴滴答答落了满身。

  他动作鲁莽地站起身,没东西擦身便只能用手拍打。好在这身学子服的布料厚实,脱了湿衫后里边儿的衣服还是好的。

  贺亭衍将打翻的茶盏扶正,心道这毛头小子不过是没人教罢了,若是能好好管束定不会这般没有礼数。

  江敬舟把脱下的衣服挂在无人坐的椅背上,单腿架着凳子又坐回了那副混混样儿。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嘴里没个正经道:“你怎么长得跟个姑娘似的。”

  贺亭衍冷着双眉眼看他,个高体健浑身透着股男子气,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无法将他比作个姑娘。

  江敬舟笑道:“说真的,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也不用考虑能不能洞房的事儿。”

  “江敬舟!”贺亭衍厉声制止,他就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一个人,讨厌到恨不得真的与其打上一架的地步。

  雅间的门被敲响打断了两人的话语,小二端着四盘菜从外头进来,手里捏着几块写着字的竹牌。

  把菜放下后,将竹排放到江敬舟的面前,问道:“江公子头一回来,不知这下饭的汤想喝哪一道?”

  江敬舟低头看了眼,大字不识得他忽然就泛起了难,可又有点儿好胜心似的不愿问。于是随手点了个名字长的,说道:“就它了。”

  喝着茶的贺亭衍冲他点的竹牌上看了眼,轻笑着没吭声,任由小二收了牌子下楼去点汤。

  江敬舟转了圈筷子,夹起只鸡腿便往自己碗里放。吃到一半时甚至还弃了筷子直接上手,半点儿没有饭桌上该有的礼数。

  相比较贺亭衍的文雅,对面的这位怎么看怎么像个难民。也不知平日里在家都怎么教的,还是故意当着他的面儿做这些来令他反感。

  饭菜吃了小半,贺亭衍忽然问道:“江瓷吃饭时也是如你这般?”

  贺亭衍摆摆手,“我姐吃饭斯文规矩得很,有时候她说吃饱了我都没觉得她吃了东西。”

  “那她平日里也会舞刀弄枪?”

  江敬舟哈哈笑道:“怎么可能,成天绣花看书,说话都不带大声的。”

  他掰着手里的螃蟹壳,嗦着腿里的肉说道:“我姐可好了,回回打架犯事儿她都护着我。我爹罚我跪祠堂的时候,她还会偷偷给我做饭吃,那手艺叫一个绝,比这楼里的可好太多了。

  说真的,谁要是娶了我姐那绝对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将来我要找媳妇儿,铁定也得找我姐那样儿的。”

  他顿了顿,看着贺亭衍拿筷子端碗的雅正样儿,忽然心虚的坐正姿态也拿起了筷子。

  琢磨着要是将来真娶个像他姐那样的女人,十有八九得是像贺亭衍这样的男子才行。

  可惜了,双腿残疾还一身毛病。

  小二端了两碗下饭的汤上来,贺亭衍是常客,不用点店里也知道要什么。清汤寡水,看起来极为清淡。

  而江敬舟这碗可就不得了了,汤面上厚厚的一层辣油,里面花椒香叶放了一堆,还有几块辨不出原样的肉块。

  他当即就愣怔了,指着这重口味地问道:“这什么玩意儿?”

  小二道:“双鞭酸辣汤,里头有羊鞭跟马鞭,很补的。”

  江敬舟侧头看了眼好似在笑得贺亭衍,冲小二小声问道:“这是我刚才点的?”

  “正是,江公子请慢用。”小二贴心地替他们关上门。

  江敬舟看着面前这碗汤开始泛杵。

  贺亭衍好心提醒道:“喝不下可以不必勉强,往后多识些字便好。”

  虽说不识字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可当着贺亭衍的面儿他就是不想承认。当即袖子一卷朗声道:“我就爱喝这种大补的东西。”

  说罢,拿起勺子豪气万千地喝了一口。还未咽下去便猛地吐了出来,大着舌头道:“这什么啊,太难喝了!”

  他倒吸着气,煽风道:“又辣又酸还一股味儿,这厨师怕不是犯什么大病才能想出这种菜!”

  直到跟贺亭衍回侯府喝了三碗羊奶他都觉得自己的味觉是失灵的,辣的一晚上没睡好觉。

  隔日一早,他破天荒地成了全书院起最早的学生。

  吕鹤抱著书本进来时还以为眼睛花了,最让他匪夷所思的是,江敬舟不仅起得早居然还看起了书!

  他很是不相信的绕到这人跟前低头看了看,而后一掌把书拍平了,见那书页里全是些正经的诗词歌赋后震惊道:“你鬼上身了?”

  “我上/你身了。”江敬舟坐姿端正,指著书页里第一页的第一个字问道:“这个字念什么?”

  “子曰,你居然看《论语》?”吕鹤伸手探向江敬舟的额头,“你烧糊涂了?”

  江敬舟把他的手打开,放正书本后念道:“子……曰。”目光往下移,“然后呢?”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安启明念着论语头一句抱著书本从学堂外进来。

  两日没来的他已然把位置换到了江敬舟的前面,而吕鹤的前面则变成了贺方戟。

  安启明倒坐在椅背上,问道:“你这是打算洗心革面了?”

  江敬舟背靠椅背往后倾斜,翻着本“天书”叹气道:“我得把四书五经都给背了,要不然贺亭衍不让我跟他断案。”

  吕鹤手一撑坐桌上,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话了?他说不让跟你就不跟?”

  江敬舟把书本罩脸上,“可是他识字啊。”

  吕鹤没明白,“他一直都识字啊?”

  江敬舟两腿一伸手挂两侧,哀叹道:“他识字还满是规矩,跟他走出去显得我像个街上混的。”

  吕鹤两眼睛瞪直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敬舟居然也开始有自知之明了!

  哀怨的声音从罩着的书本下传来,“他断案我只能看着,他看案件我就只能干坐着,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安启明笑着敲击桌面,说道:“四书五经的内容可不少,等你背出来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刚才来的路上可听说了,贺亭衍一大早就出去了。”

  江敬舟顿时振奋得坐直身体,一本书掉腿上,问道:“什么时候?出去干嘛?”

  安启明:“好像说是去查赈灾银被盗案,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赈灾银?”他丢了书卷急忙站起身,边往外跑边嚷道:“陶先生要是来了就说我病了,起不来床的那种!”

  吕鹤取乐着喊道:“你不怕跟世子走一块儿像混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