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喜欢我吗
萧卉卉真的赌气闹辞职,穆深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定不是儿戏,火速招了个新人进来顶替她的位置。
新同事小樊,是个男人,长相朴实,性格内敛,胆子虽然小但做事踏实,他来以后,不仅肩负了医生的职责,还大大地分担了江念尔的工作量,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穆深持续在微博上发表动物医学方面的科普博文,几乎每一次都会用有江念尔出镜的照片作为插图,引发粉丝的猜测。
他没有对此进行任何回复,却始终坚持这个做法。
除此以外,他还坚持每天下班以后约江念尔出去吃饭,或是遛狗。虽然每次都打着学习的名义,却几乎从来不聊到专业上的事。
就在江念尔都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些暧昧不清时,穆深消失了一个晚上。
这天下班前,穆深单独找她,说今天晚上有点事,不能送她回家,也不能跟她一起吃晚饭了。
江念尔倒是乐得清闲,赶紧摆了摆手说:“那真是太好了。”
穆深嘴角弯了弯,忽然俯身贴在她耳边,小声问:“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
江念尔毫不犹豫地说:“不想。”
穆深倒也不失望,笑了笑说:“晚点告诉你。”
因为他这句话,江念尔宅在家里拍了一晚上搭配,每换下一套衣服都要看一眼信息列表。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都没有等来穆深的消息,却接到了新同事小樊的电话。
小樊语气有点着急:“小江,你现在方便出来吗?穆老师喝多了,我着急回家有点事,实在不能照顾他……”
江念尔有些意外:“他喝多了?”
“是啊,他好像不擅长喝酒,今天硬灌自己,现在看上去很不舒服。”
江念尔看了眼时间:“你们现在在哪儿?”
小樊报了个饭店的名字,问她:“你可以过来吗?不用太麻烦,就打一辆车把穆老师送到家就行。”
其实时间不太早了,江念尔不是很喜欢在晚上出门,但想起之前自己醉酒,穆深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于是她咬了咬牙,下决心道:“好,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她匆匆披了件薄外套,打车去了那家饭店。
穆深就坐在门口,脸颊泛红,风把他的短发吹得微微有些乱,和平常很是不同。
江念尔心脏微微颤了一下,她还从没见过穆深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她问小樊。
“晚上我陪穆老师跟一伙商家吃饭,穆老师不小心就喝多了……”
“商家?”江念尔皱眉。
小樊刚要解释,穆深就抬起头来,迷离的眼神渐渐聚焦在她身上。他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换他,照顾你。”
虽然喝了酒,但穆深的语气仍旧不容置疑。他眸光锐利地看向小樊,对小樊的举动表示不满:“是你把她叫来的?”
小樊抖了抖,欲哭无泪:“我错了……”
穆深又看向江念尔:“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吧。”
“我都打车过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小樊还有其他事,让他先回去,我送你回家。”
江念尔一边说话,一边架起穆深的胳膊。
穆深虽然看着瘦,但精瘦又结实,重量一压下来,江念尔差点站不稳。
“我可以自己走。”穆深声音沙哑,传到她耳边。
江念尔怕他摔倒,仍旧不肯放开他的胳膊,最后看起来像是挽着他。
穆深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刚走到路边,忽然一辆车从身旁疾驰而过,江念尔没注意到,反倒是穆深猛然拉了她一把,迅速将她护住。
江念尔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伏在穆深怀里,他垂着眸,沉静地看着自己。
距离很近,穆深呼出的气息近在咫尺,在她脸颊上氤氲成小小一团,江念尔“噌”地红了脸蛋,心跳快到不能自已。
穆深弯着眼,漫不经心地问:“到底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
江念尔如梦初醒,飞快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心虚地望向四周。
好在这时候有空车来了,她赶紧伸手拦下,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低头上了车。
一路无言。
穆深因为喝醉了不舒服,一上车就闭目养神,江念尔则安静地偏头看窗外,手指不安地绞着衣摆。
她发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无论进行多少次深呼吸,都不能让心跳平静。
穆深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此刻混着一点儿酒气,充斥在车子里,在江念尔鼻尖萦绕不散,让她觉得又安心又紧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穆深霸占她的生活,无论上班时间,还是私下里。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像是吃了一口还未熟透的樱桃那样酸甜。
江念尔悄悄侧过头,看了穆深一眼。
穆深仍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遮盖下来,静谧得好像一幅画。
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他忽然睁开眼,眸光清明地与她对视。
江念尔立刻回过头来,假装在看前面。
“江念尔,”穆深主动叫住她说,“我头有点疼,可以借你的肩膀一用吗?”
江念尔怔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靠过去:“用吧……”
穆深笑着,慢慢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重新闭上眼睛。
这下子离得更近了,就连他清浅的呼吸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穆深掏钥匙开门时,江念尔纠结了一番,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可以自己烧热水喝吧?”
闻言,穆深立刻缩回了手,一本正经地道:“我眼睛花了,看不清门锁了。”
“……”
您老到底喝了多少?
江念尔不想跟他计较,帮他把门打开。
穆深顺便就道:“饮水机在客厅,杯子在柜子里,深蓝色那个,麻烦你了。”
心中默念“做人要感恩”一百遍,江念尔替他接了热水,还要送到他嘴边。
穆深已经横躺在沙发上了,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他单手解开衬衫最上面几颗纽扣,露出脖子下面一截精瘦的锁骨。
接过江念尔递来的水杯,他道了声谢,吹吹上面的热气,开始喝水。
江念尔看到他抻长脖子,喉结上下动了动。
怎么回事,不过就是喝水,为什么画面会有点好看?
江念尔全然不知,就在她盯着穆深的脖子看时,穆深已然眯起眼,将她的打量收入眼底。
他忽然低下头来,与她平视着,问:“你在看什么?”
刚被水浸润过的嗓音很有磁性,带着低沉的共振,在江念尔耳边扩开。
江念尔慌了几秒,眨眨眼说:“没,没看什么。”
“你在看我。”无视了她的否认,穆深兀自道,“为什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还挺好看的?”
江念尔耳后根开始发烫,极力摇头:“请不要自恋。”
“是吗?”穆深无声地笑了,唇边的笑意蔓延,慢条斯理地说,“那你现在多看几眼,到底好不好看?”
江念尔鬼使神差地将目光挪了过去,恰好与他对上。
穆深目光灼烫,让江念尔觉得自己就快要暴露无遗,可那炽烈的眸光之下,还有毫不遮掩的温柔与专注。
江念尔只记得还要呼吸,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静谧的暧昧持续了几秒,穆深忽然抬起手,拨了拨她额角的碎发,低声道:“江念尔,你才是最好看的。”
江念尔微微一怔,刚想移开视线又因为他的话撞了上去。
穆深温热的指腹轻轻地从她脸颊轮廓上滑下来,停在下颌边,令人猝不及防地说:“我想亲你。”
太过大胆直白,江念尔完全呆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的毫无反应落在穆深眼里就是默认,他愉悦地勾起嘴角,趁她还在呆滞的瞬间低下头,虔诚地献上一吻。
这个吻犹如蜻蜓点水,唇瓣刚刚沾上,只缠绵了一刻,就立刻收回,像是怕她厌恶似的。
江念尔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推开穆深,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你……”
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深不满足地轻舔了下嘴角:“有点甜。”
江念尔抄起身后的小抱枕,砸到他身上,终于想到了一个用来骂人的词语:“你流氓啊!”
穆深把抱枕顺势接进怀里,眼里带笑,说:“上一次我说有两个问题要问你,只问了一个你就走了。我现在想问第二个。”
“不许问,我生气了!”江念尔气势汹汹地要走。
穆深一把拽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了回来,不等她发作就贴在她耳边,低声问:“第二问题,江念尔,你喜不喜欢我?”
江念尔愣住了,好像有双手轻轻一推,将她心里藏着的那点秘密全部推了出来。
她心跳如雷,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半天后才挣脱他的束缚,含糊地说:“你喝多了。”
穆深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你还记得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江念尔说:“不记得,那重要吗?”
“很重要。”穆深点了点头,笑意更深,“我问你喜不喜欢周泽文的时候,你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喜欢。”
江念尔呼吸一窒。
“而现在——”穆深慢慢地道,“你犹豫了。”
江念尔几乎不记得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离开穆深家的。
她感觉受到了冲击,但不明白这种冲击是穆深带给她的,还是她内心自动引发的。
对于穆深的问题,她不仅犹豫了,还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这太不符合她平时的作风。
当天晚上江念尔辗转反侧,愣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穆深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第二天,江念尔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上班。
她前脚刚到,穆深后脚就来了。
李佳霖率先打了声招呼:“穆老师早啊。”
江念尔浑身一激灵,僵硬地扭过头,就看到穆深站在自己身后,垂眸望过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在后头的。
江念尔没吭声,默默把头转回去,老实地走向自己的工位。
可穆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上也没有醉酒后的疲态,走过她身边,平静地看了一眼,并问:“不打个招呼?”
江念尔冒了点冷汗,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早上好。”
穆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卧在一旁的“深深”:“你在跟我说话还是跟它?”
“不一样吗?”江念尔反问,“大家都是同事。”
穆深耸了耸肩,表示懒得跟她计较。
小樊在这时候推门进来,他急匆匆的,张嘴就要关心穆深:“穆老师,你怎么样?昨天小江把你安全送到家了吧?”
这话一出来,毫不知情的李佳霖立刻精神抖擞,八卦的眼睛滴溜溜在他们几人身上转。
江念尔恨不能把小樊的嘴缝上。
穆深礼貌地冲小樊笑了下,说:“昨天多亏她照顾,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江念尔连忙解释:“就是给你倒了杯热水,不用这么感激涕零。”
穆深没说话,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同事一散开,李佳霖立刻奔了过来,眼睛发光:“什么情况,快跟我说说!”
江念尔无奈,将昨天的事情如实地给她汇报了一遍,当然,省去了那个吻和最后的对白。
李佳霖听完之后若有所思,问:“念念,你以前是不是还给穆老师送过牛奶?”
“对。”
“那就是了,我懂了!”李佳霖茅塞顿开,拍着桌子说,“穆老师最讨厌喝牛奶了,但是你送的他就喝,这是什么?是爱情啊!”
江念尔愣了一下:“他不喜欢喝牛奶?”
“是啊,超级讨厌。”
穆深讨厌喝牛奶,却从没有告诉过她……江念尔思绪飘远。
李佳霖在一旁喋喋不休:“我就说这段时间穆老师有些不太一样,原来是春天到了。”
江念尔及时捂住她的嘴:“你别瞎说。”
李佳霖拍掉江念尔的手:“我们学医的人,历来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从来不瞎说。上次我就感觉不对劲了,你上班时间打瞌睡就算了,居然还把口水滴到了穆老师的文件上,他非但没骂你,还自己亲手擦掉……天啊,这要说出去我们班同学能惊掉下巴。”
江念尔扶额:“没有这么夸张……”
“还有萧医生那件事。”李佳霖继续分析,“毕竟同事这么些年,穆老师虽然严格,但对待同事一直很包容,可他居然为了你,不惜和萧医生撕破脸,我真的惊了。一件事可以有理由解释,但这么多件加在一起,你怎么解释?”
江念尔哑然。
是没有办法解释。
就连她对穆深究竟是什么感情,都解释不清楚。
江念尔恍惚了两天,诊所有了新变动。
周三早晨,门口停了一辆货车,从上面运下来成箱的宠物用品,江念尔负责签收时仔细瞧了一下,看到了纸箱上印着“爱优家”三个大字。
江念尔以为送错了,正跟送货人询问,穆深从里头走了出来:“没送错,是我的东西。”
“你买的?”江念尔诧异地问。
“一部分是他们送的,一部分是我自己出钱买的。”穆深道。
“你为什么买这些?”
“可以当作赠品送给客人,也可以摆在店里销售。”
江念尔更加诧异了:“你跟他们合作了?”
穆深有些意外:“小樊没跟你说吗,我那天晚上去的就是爱优家的饭局。”
箱子一个个被搬进诊所里,穆深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
江念尔跟了上去,心里止不住好奇:“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之前我请你出镜你都不愿意,他们跟你谈的推广价格是不是很高?”
穆深抬眸看她,淡淡笑了一下,说:“是啊,很高。”
“我就知道……”
江念尔撇撇嘴,正要腹诽,就听见他说:“五十万。”
“……”
腹诽戛然而止,江念尔心脏一颤,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五十万,不会是我那个……”
穆深点了下头:“我帮他们做线上推广、线下推销,同时还会自己负担一部分产品,要求就是免除加之在你身上的赔偿金。等我这边开始了,那边应该就会有人通知你。”
江念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孤高如穆深,竟然为了帮助她,第一次向商业化低头,而且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刻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不邀功,也不索求她的感激。
就像只是做了一件很小的事情那样,自然而然。
“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她问。
穆深从容不迫地看着她,眼睛里染上一点笑意:“你说呢?”
他没有直面回答,却仿佛在江念尔心上猛地撞击了一下。
真正的答案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江念尔静静看着他忙碌的侧脸,心里触动,良久后,郑重地说:“谢谢。”
穆深省略那些客套的措辞,指节轻轻地在她脑门上叩了一下:“想谢我,不如直接来帮我。”
江念尔赶紧跑过去和他一起干活。
正如穆深所说,他线上的推广文发出去时,江念尔收到了爱优家王经理的电话,通知她赔偿金一笔勾销的事。
江念尔挂了电话赶紧去看微博。
果然,大家都很奇怪,从来不接推广的穆深为什么突然开始帮人打广告了?各种猜测纷至沓来,热评第一条说穆深应该是没钱了。
也有人提出疑惑,爱优家刚跟江念尔解约,这么快就请到了穆深,这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吧?
江念尔从中看到一个熟悉的ID。
网友耳东可可说:呜呜呜呜,我哭了,恶霸和小仙女之间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网友纷纷留言:什么爱情?详细说说?我不差这点流量。
江念尔满头黑线,默默退出了微博。
傍晚下班前,江念尔要带“深深”去散步,穆深刚好结束了一个狗狗的绝育手术,说要跟她一起去。
爱优家送来的东西里有狗狗玩具,为了拍几组推广图片,穆深带上了相机,跟江念尔一起去了旁边的小公园。
江念尔今天穿着一条长至膝盖的连衣裙,褪去白大褂露出两条纤细白嫩的小腿,走在草坪上,非常有初夏来临的气息。
按照穆深的指示,她负责陪“深深”玩就行了。
江念尔把天然橡胶球扔了出去,“深深”立刻像狼一样跑动起来,飞快地将球重新叼到她面前,来回晃着尾巴求夸奖。
江念尔被它逗得心情大好,使劲地撸了把它的脑袋:“真乖。”
来回反复了好多次,江念尔玩得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
在“深深”咬着玩具从远处跑向她时,她恍惚了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她记忆中的一只小黄狗。
以至于当“深深”把球放在她面前,眼巴巴看着她的时候,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穆深放下相机走了过来,问她:“玩累了?”
“啊?”江念尔如梦初醒,“不是,我就是……想起了一只狗。”
“你还养过狗?”
“不能算是我的狗,我只是云养。”
太久没有想起这件事,江念尔此刻有向穆深倾吐的冲动。
“我上初三的时候,有一只流浪狗一直在我家附近徘徊,都是周围的居民看到了,给点食,这样养大的。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跟它关系很好。”江念尔蹲下来,轻轻地摸着“深深”,眼神飘远。
“我那个时候刚对服装搭配产生兴趣,可是性格比现在还要强,在学校里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有一天我就想,既然我也喂过那只狗狗,不如就让它来当我的第一个观众吧。”
微风吹拂过来,金色夕阳给她镀了一圈毛边,是极其温柔的色调。
“它很乖,很通人性,每次都非常配合地看我在身上披一层层破布料,我对搭配行业的热情没有在那时候被掐灭,大概多亏了它。时间久了,它对我也很亲昵,跟对其他人不同。我就想,或许它不应该被散养,它是我一个人的狗狗。”
穆深安静地听着,这是第一次江念尔主动跟他提起自己和一只动物的过往。
“但是——”江念尔话锋忽然一转,声音里压着微不可察的叹息,“后来它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认了新的主人,不需要我了。明明说好要来看我的新搭配……”
江念尔自嘲地笑了一下,收起思绪,轻快地道:“我说的都是废话,它只是一只狗,哪懂那么多呢。”
穆深长久地注视着她。
现在江念尔拒绝在宠物身上投入太多感情,多半都是因为那只狗不辞而别,留下了心结。
它出现在江念尔孤独叛逆的十五岁,是她唯一能分享秘密的朋友,却最终还是离她而去。
“这个事情,你跟别人说过吗?”穆深问。
江念尔摇头。
“那么,我现在也是可以独享你秘密的人了吧?”穆深弯起了嘴角,眸中映着夕阳的金光,“请放心,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重演。”
江念尔心头一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把橡胶球又扔了出去,假装没听懂穆深的意思。
江念尔始终觉得,只要他不说穿,就还有喘息思考的机会,但她没有想到缓冲期很快就结束了。
穆深应邀去海大开一场规模比较大的讲座,地点在校文艺礼堂。
这一次,穆深点名要带江念尔去。
江念尔起先是拒绝的。她现在一身腥,偏偏长相辨识度又比较高,不想回海大被人指指点点,她也担心这样会对诊所造成不好的影响。
但穆深直接驳回了她的理由,不仅要求她去,还要她带上“深深”一起。
江念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一人一狗同赴海大。
讲座开始之前,江念尔在礼堂里碰见了周泽武,他专程从观众席跑来后台跟江念尔打招呼:“念念学姐,我听小舅舅说你要来,专门给你带了点儿零食。讲座时间长,你别饿着了。”
江念尔笑眯眯地接过塑料袋:“谢谢你,有心了。”
“不客气!不客气!”周泽武掏出手机,试探着问,“可以跟你拍合影吗?我室友都不相信我认识你,我要堵住他们的嘴。”
江念尔欣然同意。
拍完合影,周泽武对着照片狂吹:“学姐真是太好看了,手机前置镜头下还跟小仙女似的,简直无敌了,是我们海大这几年来最强门面啊!”
江念尔被他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你太夸张了……”
穆深闻言从旁边走了过来,赞许地拍了拍周泽武的肩膀:“我这个小外甥有一个优点,实事求是。”
江念尔:“……”
这就是穆式的吹法吗?
周泽武离开后,穆深才交代她:“一会儿可能需要你上台。”
江念尔满脸都写着抗拒:“要干什么?”
“放心吧,你就去跟‘深深’互动一下就可以了,平时怎么做,一会儿就怎么做。”
江念尔拔腿就想走,但考虑到穆深帮她很多,现在抛弃他是不是太不仗义?
她留下了,安静地等候穆深召唤她上台。
礼堂里座无虚席。
穆深今天的讲座面向全校师生,其中有很多是非动物医学专业、慕名而来的人,因而他的主题浅显易懂,并不涉及专业知识。
但骚动总是一阵接一阵。
因为穆深PPT里的照片,竟然一半都有江念尔出镜。
有很多照片江念尔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下的,她和“深深”在草坪上玩橡胶球,理论上焦点应该是爱优家的产品或是“深深”,可因为她的出现,构图完全变了,画面温馨,看起来根本不像一张产品推广照。
学生们年轻,正是情感躁动的时候,一直在台下悄悄议论。
穆深没有理会他们眼神中八卦的欲望,平稳地讲述自己的内容。
在讲到温柔驯化脾气暴躁的宠物时,穆深对台下说:“我们诊所有一只性格凶恶、六亲不认的流浪狗,却认了大家最想不到的一个人作为主人。今天,我有幸把它的主人请来了现场。”
穆深侧过脸,头顶的灯光笼罩在他头上,将他浅显的笑意描绘得更加温柔。
“江念尔,可以请你上来吗?”
听到这个名字,台下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又是一片骚动。
“江念尔?是照片上那个江念尔吗?”
“应该没错,微博ID想你的念念。”
“天,她本人来了?”
江念尔在众目睽睽下,牵着“深深”上台。
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
穆深站到江念尔旁边,关掉话筒,轻声说:“安心,有我在。”
江念尔的心情立刻平静下来。
“深深”长得凶巴巴,在聚光灯下显现出非常大佬的气质,冷漠地盯着台下众人。
根据穆深的引导,江念尔逐步开始跟“深深”互动,让它渐渐放下戒备,露出亲和的一面。
后台处站着的周泽文看愣了。
微微弓身冲“深深”说话的江念尔真的很温柔,像是仍然在学校里念书的少女,在清晨沾着露水的树下微笑着同每一个人问候,是他前所未见的温柔。
观众席的人也接收到了江念尔释放的极其亲和的信号,居然忘记评头论足,不忍心打断她和那只狗的互动。
展示结束后,江念尔牵着“深深”离开,台上又变成了穆深的主场。
他语气平稳,有条不紊地把所有演讲内容说完。
讲座结束前,有一个提问环节。
最开始举手的同学还都问一些跟讲座相关的问题,可是到后来,就逐渐跑偏了。
直到有个学生站起来,很大声地问:“穆老师,您的PPT里好多江念尔学姐的照片,请问您和她是什么关系?”
观众席立刻起哄,大家纷纷赞叹这位同学的勇气,问出了他们最好奇但不敢问的问题。
负责维护现场的老师出面制止,说不许再问跟讲座无关的内容。
穆深却打断了他,拿起话筒:“这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
对。江念尔心想,大家都知道,她是诊所的员工,跟穆深是同事关系。
穆深微微一笑,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我在追她。”
场面直接炸了。
作为认识两个当事人的周泽武,已经彻底放弃了表情管理。
穆深冲台下点了个头,以表谢意,然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他进入后台,看到江念尔愣在原地,脸红得像一颗熟透的柿子。
“周泽文呢?”
“他……他刚刚走了……”江念尔支吾着回答。
穆深顿了顿,“嗯”了声,说:“那就不管他了,我们去吃饭吧。”
“去哪儿吃?”
“食堂?”
江念尔心里的退堂鼓打得更响亮了。
“我就不去了吧,食堂现在肯定很多人,没座的,我回去随便吃点……”
穆深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懒洋洋地说:“有道理,那我们就去校外吃。”
“不……”
“我说了很多话,又累又饿。”穆深打断她,眉梢一挑,“你要不要请我吃饭?”
江念尔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本来想着校外饭店的人应该会少一些,可没想到现在都坐满了人,江念尔把“深深”拴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走进去。
里头的学生先是认出了在校内名声赫赫的高颜值老师穆深,随即认出了前几年的风云人物江念尔。
饭店里还剩下两张空桌,江念尔眼疾手快地建议:“我们去坐那桌。”
她指向隐藏在角落里的那张小桌子。
穆深拒绝了,径直坐到了中间的空桌上,双手叠在大腿上,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喜欢透气不好的位置。”
江念尔:“……”
你是故意的吧大哥?
江念尔不想跟穆深争执,点完菜后就开始玩手机,避免和他对视。
她刷了下朋友圈,发现周泽武刚刚更新了一条动态,就三个字:我疯了。
江念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她才是要疯的那个。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穆深指节轻轻敲着桌子,主动开口道:“江念尔,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江念尔怔怔地抬起眸,在和他视线触碰到的刹那又挪开,喝了口水,含糊地问:“说什么?”
“对我刚才的发言,你可以点评一下。”
“唔……讲座内容丰富,口才卓越,表达流畅。”
穆深眯了眯眼:“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江念尔捧着纸杯的手有点僵,眼皮垂了下去。
见她不说话,穆深也没有催促,考虑到“深深”在外面等着,菜上来后两人都吃得比较快。
回程路上,已经渐渐天黑。
“深深”在后座打起了盹,车内仍旧是一片宁静。
许久过后,又是穆深主动挑起了话题:“是我表达得不够明白吗?”
他声音很轻,像是微风掠过湖面,泛起一点点涟漪。
江念尔恍惚:“嗯?”
“可能我说得不够明白,也可能是我有点着急,没有按照顺序来。”穆深认真地道,“我现在补充强调一下,江念尔,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我想成为你名字里的那个‘尔’。”
江念尔浑身血液好像都涌了上来。
虽然早就有了答案,但听穆深亲口说出来,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心情。
“怦怦怦……”
心跳如擂鼓,在她耳边一遍遍放大。
停滞了许久,江念尔才从嗓子眼里冒了声“哦”出来。
仿佛并不在意似的。
穆深也不气馁,反而笑了一下,说:“提醒你一下,在追到你之前,我不会放弃。”
她又“哦”了一声。
“那你考虑考虑吧。如果愿意成为诊所的老板娘,以后我就没理由扣你工资了,我的工资也全归你管。”
“哦……”
这该死的令人心动的条件!
穆深嘴角微微翘起,忽然话锋一转:“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
“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你为什么有点害怕?”
“我哪儿害怕了?”话虽这么说,可她的声音出来时居然抖了一下。
有一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穆深笑意更深了。
“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念尔现在到底在怕什么?”穆深声音轻轻地、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怕自己会心动?”
月光爬上云端,从车窗温柔地照下来,笼在男人清隽的眉眼间。
江念尔憋了好久好久,最后终于挤出一句话,就当是回答。
“问那么多干吗?”她望向窗外,很小声地嘟囔,“追你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