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的孩子,跟烫手山芋一样,有些难缠。而且,阎征很敏感,时方满也不敢太冷淡地拒绝,待对方三次邀约后,时方满再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只好应着头皮,请人来家里做客。
说实话,时方满是想出去的,但阎征颇有种得寸进尺的眼色,听得他同意却话锋一转说道:“哥哥,去你家里好不好?”
“我有数学作业不会做……”
这前三次的拒绝,阎征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在不知不觉中,时方满在初中教数学这件事就透露给了对方,阎征马上高二,学文,自己在电话里说讨厌学数学,单科成绩总拉后腿。
时方满对于阎征可以拒绝,但作为老师,对于学生却惯性地有求必应。阎征来的那天,他收拾了屋子,买了熟食和水果,又找了几份他们市去年高二期末考试的卷子铺在书桌,等着上午十点半的门铃响起。
他在这间连过年都不会来客人的屋子里,安静等待阎征的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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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征是拄着拐杖来的,他腿上还打着石膏,完全不是自己所说的“只是不能跑步”的状态。时方满拿谴责的目光盯着他上门来,阎征却红着脸招招手,只躲着他的眼色跟人招呼着:“都搬进来。”
这孩子算是坐实了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这一身份,这回身后跟了俩黑衣黑裤的男人,看着像保镖,实际是搬运工,都提着满满的礼品盒,摞起来快占了时方满家客厅的四分之一。
“我不需要,阎征,你叫人带回去吧。”
许是因为有过几次电话联络,隔了将近一月不见,时方满叫男孩名字的口气反而更亲近了些,阎征熟练的拄着拐杖凑上前,微微仰着头看他,讨好道:“这都是别人送的,放着都落灰了,方满哥,你就收下吧。”
男孩凑过来的眼里澄亮,时方满不得不向后躲开些距离。
“那也是送给你的,东西落灰也是你的,不用送我,”时方满摇头:“那天真的是举手之劳,你要是把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反而显得太生疏了。”
阎征很明显是要亲近他的,时方满这么一说,他当下抿着嘴,神情苦涩。
时方满示意那俩人把礼物拎回去,又指挥阎征坐沙发上,阎征不发话,那俩人也不动弹,他只好抽了一方茶盒,在阎征眼前晃了晃:“我收下了。”
阎征抿起的唇翘起小小的弧度:“那你们把剩下的东西还拿回去吧。”
时方满去沏了壶茶,用的是刚收到的礼物,端着茶杯回来时,阎征正翘着伤腿,蹦跶着合上门口的铁门。
“他们走啦!”
阎征宣布着,语气是掩不住的雀跃。
时方满有些跟不上他的情绪,淡淡嗯了声,招呼着:“喝茶吗?”
“好。”
“冰箱里有酸奶,还有芒果汁和椰汁,要喝吗?”
阎征笑道:“你不是应该问我要喝哪个吗?”
时方满捧着惯用的白色茶杯,水里淡绿的嫩芽正在慢慢泡开,他吹了吹热气,从善如流地问阎征:“你想喝什么?”
“都想喝。”
他朝着时方满伸出手,掌心捧起来搁在他面前:“方满哥,我都想要。”
阎征的刘海有些长了,往前倾时都打在眼前,时方满听办公室闲聊的人提过,睫毛长的人可以把刘海挡住,今天亲眼见识了,才晓得传言不只是传言。阎征的睫毛是普通的高中男生不应该有的纤长卷翘,像是打扮过一般精致。单看五官,他并不女气,但这份眼睫上的细节却叫时方满想起那些化作精巧妆容,如芙蓉花一般柔软馨香的女孩子来,他放松了捏着杯柄的指头,舒口气:“那要先补课啊。”
阎征掏出试卷递过去,让时方满出乎意料的是,这男孩的字体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讲究,说好听了是疏狂,说不好听便是杂乱,在数学这种数字比文字出现频率更高的卷子上,都听看出卷面歪歪扭扭飘的到处都是的手写字,单看也不丑,合在一起却叫时方满这个做老师的直皱眉头。
他随意指了一处:“这里怎么挤在一起,为什么不另起一行写?”
阎征不好意思得缩着头:“我忘了。”
“要养成好习惯,这样写下去,步骤之间容易没有逻辑,检查的时候也不方便。”
时方满的教学经验提醒他应该先通篇看一遍,掌握学生的基本情况,他推了推眼镜,坐在阎征旁边的椅子上,一手翻看着卷子,一手拿着笔做些标记,余光中,阎征也正低着头,十分专注地也在看些什么,时方满没有捕捉到对方视线的落点,便没有戒备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没有看见,便不会想得到,阎征正抬着眼皮,一瞬不动地盯着自己。
“你做题的时候……思路是不是很容易跳?”
他看完了,靠在离阎征一臂开外的椅背上,指着卷上那几道得分寥寥的大题:“从哪一步开始,到哪一步结束,有思路吗?”
阎征苦恼地摇头,抱怨道:“我不知道从哪开始,学得知识点很乱,想什么是什么,没什么思路。”
时方满跟他说:“你要学会画思维导图,把每个知识点串成线。”
阎征似懂非懂地点头:“怎么画?”
时方满大概给他讲了讲,又拿了导数一章给他举例,文科数学并没太多难点,但阎征可能是天生缺乏逻辑性,每个单独的知识点问起来都懂,合在一起让他做题就只抓着头发,写几行字又圈成黑色蜘蛛网,划去错误的答案后可怜巴巴地瞅时方满一眼。补了两个小时,时方满只能捧着茶杯安慰道:“慢慢来。”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阎征自己念叨着“我想去罗马”,提着笔写了个“解”字,肚子却不给面子咕咕叫了起来。已经中午十二点,他俩简单收拾了书桌,时方满打算去厨房把准备好的熟食一一热好,摆上桌好用餐,他叫阎征先去客厅坐着,对方却拄着拐杖站在厨房门口,摇头拒绝。
“我想看看你怎么做的?”
时方满正从碗柜里掏出空盘子,闻言只能尴尬地指指他们,解释给一脸期待的阎征听:“我买的熟食,放盘子热热就行。”
“不太会做饭。”
他背过身,补充道。
阎征的拐杖敲在地上哒哒响,少年凑上前说道:“没事,我会做饭。”
时方满对他的接近下意识闪避,拉远距离后才挥挥手:“你先去客厅坐着吧。”
这回阎征也没坚持,退了出去,时方满在微波炉运转起来的空隙,掏出手机随意翻着,有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把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孩子单独扔在家里剩下的空间。警惕心在此时姗姗来迟,促使他放轻了脚步,悄悄踏出了门。
阎征正坐在沙发上,抽出自己书包里的习题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