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章之四十 心结(中)
对季平风此番说话,季朝云虽有些得悟,但更为不快。
若季平风的话是对,那么比谁都优秀,洁身自好,并不能因此便得到他人,或者说林墨的心,是吧?
就在那一刻,季朝云知道了,他这些不甘,其实应该叫做嫉妒。
也是同一刻,季朝云心想着,在林墨心内,他可能……他绝无秦佩秋重要。
于是,他还有话要问季平风。
“那么,哪怕阿惠已经身处虞城,嫁给陆怀锳为妻,大哥也还在意她?喜欢她?”
当然了。
季平风没有答,但仍旧对着他苦笑,季朝云便也懂了。
“为什么?”
季平风摇头。
并不为什么,如果可以轻而易举管束自己的心,那世间人何必计较得失辛苦?在此事上,季平风也如其余世人一般,未能超脱,也想令自己超脱,却不得超脱。
是真辛苦,但是又享受那执迷,有时就连季平风这聪明人,也竟忘记了辛苦,甘之如饴。
季朝云将别的问题,也都抛给他。
“你喜欢过阿惠,然后不得,来日还会喜欢上另一个人么?”
这个问题显得季朝云更傻了,但季平风觉得他问得这样认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地突然这样认真,就还是认真回答。
“这就不好说了,既然命由天定,一切皆随道法自然,那便走着瞧吧。”
说了这话,他勾了季朝云的肩膀,拉着他往前走,离开演武场,回家中中去。
察觉季朝云还是不乐,季平风就又道:“依我说,我是登不了那仙道了,要是能喜欢上别人,能对她好,也不错……不说我,阿惠也好,陆怀锳也罢,大家都好,快快乐乐地过一生便好,除了这个,还想什么呢?”
知他是好心好意,季朝云随口应了一声“是吧”。
季平风一笑,也还惦记着问他。
“今天突然想起来问的这些,是为了谁?季仲霄你是不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了?不得了,了不得,我要告诉——”
闻言,季朝云立即一个反手,将他拽住停下。
对着季朝云瞪住自己的眼神,季平风把剩下的话和好奇都忍住了。
说实话,哪怕他这个做亲大哥的,观季朝云这神情,都不禁怀疑这天底下是否真有哪位英勇无畏的女修,能够与他天长地久,不至落荒而逃的。
这哪里似喜欢上谁人的表情?分明更似想杀人灭口。
当然,季朝云的这些心事,林墨是一概不知的,他现在就慌着,哆哆嗦嗦地跟季朝云说话狡辩。
“真的……我一点都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不记得?不记得便完了,是不是?”
不记得是不记得,不认账是不认账,林墨此刻不能分辨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但确实不记得了。
他只好先道:“不是不是,都是我错了可好?我动手不对,我喝酒也不对,我都知错了,仲霄。”
闻言,季朝云冷哼一声,知他这态度倒算认真,但这认错说话其实多半是假。
“那你是要怎样?”
除了无奈,林墨还觉手酸,脚也麻。
如今睡意早已消散,而季朝云眼神的危险,举动更危险,林墨欲哭无泪。
不翻脸动手奇怪,翻脸动手也奇怪。从小就认识季朝云,林墨觉他从来一本正经地过了头无聊,哪里就能知道有朝一日会给他压在床上不放的。
“亏你这混蛋还成日地装出一副处处学我大哥的正经样,现在这么扣着我,你对得起我大哥吗?”
这话林墨不敢说出来,就在心里想。
“那……咱们就这么着,到天亮?”
林墨赔着笑脸又开了口询问,而季朝云其实也觉疲倦,但更多的,是不甘。
不睡是不能的,又不能真地拿他林墨怎样,再挨下去,白熬一夜罢了。
但放开也是不能放开的,季朝云不甘心,便道:“好。”
林墨略松了一口气。
但是也就松这一口气而已,因为季朝云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亦令他很是疑惑。
“季朝云。”
沉默。
“季仲霄。”
还是沉默。
“令秋君。”
季朝云对林墨这一声声的叫唤,都不答言搭理,更令林墨哭笑不得。
其实只要季朝云不乱来,也没什么,之前也是一张床榻上挤着睡的;何况林墨冷静想想,也知道季朝云不是会乱来的人。
但从前不知道季朝云心意,睡得安稳平静,而现在季朝云虽然放开他手,但就要挨在他身旁,太奇怪了。
不能怪林墨矫情,他心内也有些古怪的情绪,大半是因为这身边人眼倒是闭着了,但一只条手臂还要横过来将他搂住。
林墨仰躺着,略微一动,季朝云就偏搂得更紧。
今日这是怎么了?到底图个什么?林墨摸不着头脑,还觉得他幼稚。
好半天也等不见他松手,林墨便又小声问他:“令秋君,您这么伸长了手,不觉得累么?”
“不觉得。”
“过一阵是要累的。”
季朝云都不张开眼,只反问他:“你想跟我一块累,是不是?”
不必,也不敢,林墨真不敢,惹不起,只得唉声叹气。
听他这样含怨的声气,季朝云便道:“要我放开也成,咱们也不是不能商量。”
林墨打起一点精神:“怎么说?”
季朝云竟又沉默,林墨不解。
“你说话呀?”
被林墨催问了一遍,季朝云才道:“放开就放开……你先亲我一下试试,看我能不能消气。”
因他这一句,整个屋内都陷入沉寂,就连两个人喘气的声儿都似安静了些。
“我听错了,是不是?”
“如果我没听错,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这是平阳季氏堂堂令秋君季朝云,应该说出来的话么?”
林墨耳边嗡嗡响着奇怪的音,一时也分辨不出来自己是想气,还是想笑。
最后,林墨选择了先气。
“我、不、要!”
不要就不要吧,听林墨这咬牙切齿地拒绝,季朝云并不勉强;但林墨转过头去瞪着他,他也似察觉。
“林墨。”
林墨十分不耐烦,对着闭着眼睛说话的季朝云“哼”了一声。
“林墨,这一回要是由我去虞城……你就留在平阳吧。”
季朝云仍旧是阖着眼,就像是自梦中平静说这话,林墨听不出他还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就像刚才那一段段说话都不曾发生过,但觉他认真。
虞城。
从前是是非之地,如今仍是,往后也许还有更多是非发生。
上一回去的时候,林墨还有余力,能扮好一个将心事掩藏之人,不去想在虞城陆氏仙府内发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失去了林惠,也忘记了是如何丢掉自己的一条性命。
现如今却不一样了,这么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不仅林墨这颗心已不能假装平静,便是季朝云,也已体察。
说了那么多无聊胡话,偏将这话留在最后,想来也都是他季朝云的故意。
说了那么多无聊胡话,其实最想说的,是他季朝云打算自己去那虞城赴会。
哎,林墨也想问着他,问你个傻子似的季朝云,为何也总是这样?
但舍命陪君子,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