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往返锡师与京城之间,也是说,东宫这趟溜出去,目的地不是锡师。
元启帝的心才算放下:“等贺儿回来,是时候扫太庙了。”嗯。
不过东宫不在乎这点时限,为何呢?上回飞马横越中原的经验在前,这一个月,难道还不能在两个都城之间跑个来回?
就是找人稍微麻烦点而已。
不过还好,刚进城没几个时辰,前面的一大部队人马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为首的可不就是四姑娘?
至于旁边那人……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上回在秋祭夜市上,跟自己打过一架的富家公子?
刚一想到这里,东宫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又痛起来了。
——为什么四姑娘又跟那个人走在一起?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一段路,见后面跟的那些读书人打扮的家伙渐渐走得慢了,便离开,去打听那位“信卿”的住处,然后翻墙潜入。翻墙这个也不是头一回了,至少在陈和家的时候,他见识过怎么避开墙头上的瓷片瓦砾。
东宫潜入之后慢慢摸索着走动,避开来往的侍女与皇卫军,按照自己对秦的了解,找到偏僻的小宅院里,推开门,便嗅到了秦衣服惯常的气味。
他躲起来,没多久,四姑娘回来,皆大欢喜(?)。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是他回京城去挨罚的时候,也就是说,温存的时候够了,应该将四姑娘带回去了。他自己要飞马奔回京城,秦只要跟他逃到边界上,再慢慢雇车回去就好。
—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四姑娘人呢?
东宫在黑暗中坐了不知道多久,心里闪过千百种可能,越想越不安心。
莫非是在路上被政敌派人给暗算了?(喂!)
不会,四姑娘貌似只打理打理国子监的事务,偶尔逾越一下,去太学转转,要说树敌可能确实有不少,但要说性命之忧,恐怕还不至于。
那是……路上遇见学生,被拉去喝酒了?
在京城的话,四姑娘真的会跟着去喝酒是,这是锡师,她明知道东宫在家里等着,怎会随意出去应酬,不回来照顾他的饭食呢?
东宫想着挺焦心。
这人究竟是怎么了?他不能出屋去,只能干着急。
此时,灯笼微弱的光照出现在窗纸上。
—四姑娘回来了?
虽然没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东宫依然欣喜地凑到门边。
“等等屋还不用添油!”外面传来的是陌生女子的声音,“信大人说了准咱随意进屋门,你忘记了?”
原来是侍女,东宫失望地耷拉着耳朵。
“信大人怎么这样晚了还不回来?往日的话……”
另一人笑着,悄声说:“嘻嘻嘻,你不懂了吧?姑娘去宫里过夜啦……”
啪。
房内细小的响动令谈话者之一警觉:“什么声音?”
“有吗?”另一人则沉浸于闲聊之中,浑然不觉有异。
东宫大汗淋漓单手抓住刚才被他碰到的书架。呼,还好他眼疾手快,在书架翻倒前抓牢了一根支杆!
窗外传来人声:“大概是听错了,走吧。”
东宫松了口气。
—刚才她们说的是,四姑娘到宫里过夜?
这个过夜,是留宿在皇宫内的意思?还是……
此时架顶上,不与线装本放在同一层的绣简因为书架本身的倾斜,往着另一头慢慢舒展开来。
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简滚落在地!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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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为何坐立难安?”
帛阳并不看向坐在侧位的秦故弄玄虚地问了一句,再从安小璃那里取来擦拭手指的巾帕。
“坐立不安倒是没有,”秦回答,“只是想着原来陛下都在这样狭窄的偏阁里用膳,那学生说的话,就不尽是实情了。”
“什么话?”
原本想给秦施压,不料却被对方勾起了兴味,帛阳询问一声之后,察觉自己输了一阵,不由暗暗取笑自己的沉不住气。
秦放下碗筷,正色道:“是这样,陛下,有人传言,宫内三千女侍,五千内侍,宫外五千皇卫,锡师城内上万差役……陛下的日子,过得是逍遥至极,全然不顾赋税是否养得起。”
帛阳听了,并未动怒。
他说:“前半是胡扯,后面倒是转回来替朕着想了。
是替朝廷着想。
不过帛阳跟东宫他们不同,对于朝中看法和自己的意愿,他潜意识里是将两者统一起来的,也就是说,他即代表
。追究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他还没吃过多少内阁~的内阁,实在只是个秘书团而已,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秦也不戳破他,只说:“学生胡言乱语,我是有过失的。但我在给予众人言语权利的同时,也提过,不可无凭无据想当然地谏言国事。”
帛阳悻然:“信卿的意思,是有凭据的了?”
他回头看看安小璃,后者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四姑娘,你错怪陛下了。宫内在册妃嫔十余人,连同宫女在内,宫娥不足三百名,内侍亦仅有一百五十人而已。”因为迁都之时,逃散了部分人手,内宫嬷嬷们的准信又是宁缺毋滥,所以到现在,许多位置仍是空缺着的。再说,就算是在京城里的时候,后宫也从来没达到三千女侍这样的规模。
秦道:“陛下,我所言的凭据,并不是宫内的人数。想也知道,学子怎能随意进出皇宫估测人数呢?”
“那信卿所指的?”
“锡师内差役人数,”秦坦道,“不瞒陛下,这名才子所言的,荒谬了些,但确实能从中发现一丝问。”
“怎样的惑?”
秦并不继解说,她把话题岔到另一处看似不相关的事务上:“或许陛下还记得,我初到锡师之时,‘不慎’击伤孟章孟大人,后被擒入锡师大牢……”
这个不慎未免也太勉了点。
帛阳挠眉毛,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讲。
“看守大牢差役仅有一名而已,听他说着身兼数职,忙碌得很哪!”秦笑笑,“敢问陛下,当时到访锡师衙门,有多少名衙役相迎?”
这个么要紧?
帛阳狐地看看她,回忆道:“大约……不到二十人。信卿,你究竟想说何事?”
“不到二十人么?那就奇怪了。”秦道,“因与陛下有约定在前自然小小地对锡师各种衙门官署调查了一番,据吏部与户部(陈和)的官吏介绍说师衙门在册各类差役应有五百人,其中不在锡师留守,分布锡师城外各村镇的是三百人,往返于道途之上的有一百人,留守在衙门中的人数该是一百左右。就算当日有一半不当差,那也不止二十吧?”
“人数出入的这种小事卿真是有心、有闲情。”帛阳并不感兴趣。
秦轻声道:“陛下,你是否听说过一种敛财手法,名为‘报吃空饷’呢?”
“嗯?”
帛阳是当真没听过,他纳闷地转过头:“空饷?”
“陛下,我言尽于此,若陛下感兴趣妨来太学看看。学生对此,正议论纷纷呢!”
料想秦再说下去会点名谁谁谁了。在场人不多,但也不够私密为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