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章还没能反应过来,已经感觉到额头被印下一吻。那吻轻柔无比,一触即走。还没等杜玉章发怒,苏汝成已经打开窗子,直接翻了出去。
第86章 .杜大人,听说陛下没来……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这人到底身份如何,为何来到大燕?他说要见自己,又是什么目的?
杜玉章望着那在空中摇摆的窗子,心中忧虑更深了。
……
“杜相!杜相在这里!”
很快,随着乒乒乓乓的脚步声,一个副官推开了房门,找到了杜玉章。
“你是来救我的?”
“是!我们从悬壶巷一路追到这里来,那歹人真的太狡猾了……直到方才,才算找到确凿线索!杜相,你没事吧?”
“我没事。”
杜玉章摇了摇头。窗外已经有些微亮,看来,营救他的行动持续了一夜。
“是陛下叫你们来的?……陛下他也来了吗?”
“陛下?”
副官一愣。
“陛下昨晚不是给白大人接风去了吗?虽然我职位低微,没能参加,但也收到了陛下打赏的酒肉和赏钱!营救杜相,是韩大人派我来的,却没听说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啊。”
杜玉章勉强笑了笑。窗外风吹得紧,他突然觉得身子发冷,寒意一路透到心里去。
“怎么,听说不是陛下亲来,杜大人很失望?”
杜玉章抬头,看到一人倚在门边。那人个子很高,麦色皮肤,一脸促狭地盯着他。杜玉章眉头微微蹙起,
“韩渊?”
“是我。杜大人,我可是为了你的安危忙了一夜,到现在水也没喝一口,更别提歇上片刻。你这个反应,却叫我好生伤心啊。”
“杜某多谢韩大人,今夜奔走救助之情。”
杜玉章态度,比方才对苏汝成更加戒备了。
毕竟,那苏汝成再神秘,也不过是敌我未知。韩渊却不同,他可是杜玉章多年的朝堂老对手。
韩渊身为京城知府,手握整个京城治安行政大权。有道是天子脚下,鸡犬升天,别看他只是个知府,就连外面封疆大吏都得敬他三分。眼看着,是与御史大夫白知岳,六部尚书们分庭抗礼的实权人物。
韩渊这人,手段也了得。做人八面玲珑,结交一群朋党——据说敛财手段也十分厉害,是个教科书般典型的奸臣。杜玉章身为宰相,当然不能放任他逍遥,正经挫败过他几次,坏过他的好事。那之后,虽然韩渊没有针锋相对地报复回来,但杜玉章习惯了腹背受敌,高处不胜寒,总要防备三分——若韩渊哪天趁机捅他冷刀呢?他怎能不防备?
韩渊也看出来他的戒备。他呲地一声笑出来。
“杜大人,你大可放心。我可没有这个闲心害你——再说了,你还用我害你?瞧你那身子,瘦得都不像人样了。政务有这么好做,值得你废寝忘食,连命都不要了?”
说着,他走上前,将杜玉章没受伤的半边胳膊架在肩膀上,扶着他往外走。
“不是我说你啊。陛下的江山,终究是陛下的——你那么拼命干什么?到时候把自己折腾死了,这么一大摊子事情谁来干?对不对?”
杜玉章抿了唇。这话他听着就刺耳,忍不住冷笑一声,
“韩大人,你也是进士出身,读遍了圣贤书。你该知道,这江山是陛下的,更是天下百姓的。生而为官,不为百姓谋福利,岂不是尸位素餐?至于政务……你放心,就算我真死了,陛下也早就想好了宰相人选。不会没有人做事的。”
前半截说得壮烈,后半截勾动心事,杜玉章便有些凄然了。韩渊瞥他一眼,
“算了。这位置,还是您来坐吧。杜大人,您千万保重身体,可别累死了……”
——要不然,接下来在这宰相位置上呕心沥血的,怕不就是那个视杜玉章为偶像的白皎然?
——陛下不心疼这位杜大人,他可还心疼那位白大人呢!这宰相,谁爱做谁做,反正白皎然不能做!
第87章 .执念
韩渊将杜玉章扶上了他自己的马车。
不愧是大燕第一奸臣,马车装饰奢华无比。杜玉章被安置在柔软的羊毛垫上。车轮上似乎裹上了上好的羊皮,不但走动起来悄无声息,而且也减去了颠簸之苦。
“韩大人,你可知道——城郊的百姓,在苦寒之日,也穿不上羊皮袄服?”
“杜大人,你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有羊皮裹着车轮,车子这样颠簸,你那折断的骨头可有得是苦头吃。”
“……”
“何况,在我韩渊治理下,今年京城城郊冻饿致死的百姓,可是比往年少了三成。我韩渊救了这么多人,心里很过得去,没道理要跟自己较劲。别说羊皮车轮,就算我要在宅子里用羊皮铺地,又有何不可?”
“三成……那剩下的七成呢?韩大人,他们又当如何?”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讲。”韩渊啧啧道,“你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高官子弟,都一个德行。”
话不投机半句多。韩渊闭上了嘴,眼睛发直,不知在想谁。
马车轻盈驶过大街小巷,一轮明月皎皎高挂天边。
……
“快醒醒。杜大人,你想在我这马车上过夜?”
杜玉章朦胧间睁开双眼。韩渊满脸不快地盯着他,杜玉章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想起他和韩渊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到了?”
杜玉章往外面看了一眼。这里并不是他的府邸。
“这里是……?”
“这是我家。”
——韩渊的家?杜玉章楞了一下,心中却释然。是了,韩渊本来与自己就是政敌,今日救了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没道理要将自己送回去的。不知韩渊的府邸距离王公大街远不远,若是他走回去,还能不能赶得上早朝?
“……那么韩大人,杜某就此告辞了。今日相救之恩,杜某十分感激。”
杜玉章话音未落,只觉得手腕上一疼。原来,是韩渊一直替他扶着伤臂,此刻不知为何,突然用力一握。
“嘶……韩大人……”
“抱歉,控制不住。”韩渊面无表情,没看出一点抱歉的意思来。“面对你们这种天真的耿介忠臣,我真是……你该不会以为,我将你带到我家,是为了让你自己走回家去吧?”
“我……”
“还是说,你想拖着伤臂,直接赶去上朝?真是‘鞠躬尽瘁’杜玉章。”
“……”
“又或者,你就这么看不起韩某。连踏进韩某的宅子都觉得脏了你的脚?”
“……”
“你放心。我韩某人的宅子里,并没有用羊皮铺地,金箔垫脚。”
“韩大人!”
被这样连串揶揄,杜玉章脸上有些涨红了。韩渊看了看他脸色,摇了摇头。
“杜大人,实话实说,我可没有想借此机会跟你攀交情的意思。你们这种耿介的忠臣,我伺候一个就很够呛了,实在没工夫再高攀一个。只是,你昨夜受了伤,脸色太过难看。若是不能好好休息,只怕真的撑不住吧。”
杜玉章知道韩渊说的对。他虽然方才还打算去上朝,但其实才说了这么几句话,已经有些头晕了。若不是韩渊还架着他胳膊,说不定他连起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