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其一生都未见过这东西。因为一张银票的最小面值,是百两银子——这可能买一个三进三出的上好宅院了。
杜玉章将第一张银票掏出来的时候,混混们脸上那份轻蔑都不见了。当他掏出第二张银票,四周鸦雀无声,一个混混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着。当第三张银票亮出来,混混头目手里那根木棍垂了下去。
铛地一声,那是一个混混没能拿住手中兵刃,大刀落地的声音。
……这么多钱!苍天在上,这些混子都是市井里最底层的货色,哪里见过这场面?
可杜玉章的手没有停。一张又一张,一沓银票在他手上像折扇一样排开。混混们瞪大了眼睛,嘴巴长得大大的。他们眼睛里贪婪的光,几乎要将这一小叠银票给烧着了。
杜玉章环视一周,微微一笑。
“区区小钱,不成敬意。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嫌弃?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他们都要跪下管杜玉章叫祖宗了!
那个找他的人只说来解决个大官,事成之后可以给他一辈子享用不尽的银两。可鬼知道是真是假,能给多少?面前这位可不一样,随手一掏就是几十张银票。若是将这位爷伺候好了,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也享用不尽!
“你……不不不,杜大人!杜大人,刚才多有得罪,都是我们的错!来来来,您快歇一歇!从今天起,兄弟们就归您驱驰了!”
“那真是好。能结交诸位,杜某也很开心。”
杜玉章微微一笑,随手将银票递给面前的混混。
那混混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竟然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看着好像给杜玉章磕了个头似的。杜玉章却没看他,只微笑着问对面那混混头目,
“只是杜某还有件事情,需要弄清楚——派诸位来这里找杜某的人,究竟是谁?”
第75章 .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打扰白皎然的接风宴!
“这……道上的规矩,是不能说出找我们干活的人的。不然下辈子再没人来找我们帮忙,也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认识了我杜某人,诸位还需要在外面刀光剑影地拼杀吗?”
杜玉章却是洒然一笑,
“诸位忘了我杜某人是什么身份了吧。大燕的宰相,群臣的首脑——我要安排几个替我做事的人,去什么地方当差……”
杜玉章话不说破。他神情威严,谈笑自若,半点不像是被敌人围困住的惊魂文官,依旧是朝堂上挥斥方遒的杜大人!
那些混混都被他的气势镇住了。一个喽啰道,“大哥,要不……咱们就……”
“不行!规矩不能破!”
那位混混大哥却还有些想法。
“杜大人,这话咱还不能说。但若真到了咱弃暗投明,归杜大人统帅的那天……长官问话,自然我们什么都肯说了。不过现在,还请杜大人你写一封信,我找兄弟们去你府上再取点银子用用。反正杜大人你看样子有的是钱,也不差一点,是吧?拿到银子,兄弟们就放你走。别的事情,在么你日后再说。”
“看来诸位还不十分相信我。”杜玉章笑了笑,“没关系,也是人之常情。那这件事情就从长计议吧。”
——实在可惜,没有诳出这幕后指使的身份。
杜玉章心中暗自盘算,以他对李广宁的了解,十有八九会当场将这些混混们斩杀,一个都不留。那时候他想查出幕后真凶,就有些困难了。
可惜没办法,李广宁性子躁,又从不是个肯听劝的人——起码,是不肯听他杜玉章的劝。
若是那位白皎然……
杜玉章摇摇头,强迫自己收回思绪。接风宴应该已经开始了吧?不知侍从有没有赶到会场,将口信传过去?
——李广宁……究竟何时会派兵来?
……
宰相官衙内,已经为奢华的接风宴好了准备。
桌案足有百余张,从官衙内一直摆到了门外。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各个身着华服,按照官阶排了位次。
全场都座无虚席,唯独象征百官之首的宰相桌案上,却是空的。
李广宁此刻坐在设在最东的龙椅上。他脸上神色阴沉,那双鹰一般的眸子里,更是闪动着怒火。
大内总管王礼为李广宁斟酒。金黄的酒液才注满杯盏,李广宁就抄起来一饮而尽。王礼又再次斟满,同样没等他放下酒壶,李广宁就将这杯酒就喝光了,然后将杯子重重摔在案上。
“陛下……”
王礼小心翼翼地劝阻,
“宴席还未开始,陛下,您慢些饮。”
“还有多久开始?”
“百官都已到齐,除了……”王礼眼神往空空的宰相桌案上瞥了一眼,没敢说完这句,而是换了话题。
“接风宴随时能够开始,只等陛下旨意了。”
“这杜玉章,是骨头缝发痒了!”
李广宁挑起眼梢,盯着那空空如也的席位,几乎咬碎了后牙。
“朕告诉过他,今晚他必须到场。可他竟然当做耳旁风!今晚,朕一定好好教教他伺候主子的规矩!——王礼!”
“老奴在!”
“当年教训杜玉章时用过的东西,都给朕备齐了!朕今晚就要!”
“啊?”
王礼一迟疑,却感觉到李广宁眼睛瞪在了自己脸上。他赶紧答应着,
“是!”
“一件都不许少!都给朕备齐全了!”
——许久没教训他,他这是不记得他发着抖求饶的时候了……!今晚不管他怎么求饶……朕一定要好好熬一熬他那倔性子,绝不会心软!一定要让他知道厉害,记住谁才是他的主子!
李广宁咬着牙,恨恨想着该怎么教训杜玉章。他压住心底的火气,沉着嗓音问,
“白爱卿在哪里?”
“陛下!”
御史大夫白知岳早就在一边等着了。听到这句话,他赶紧拽着白皎然跪地请安,“感谢陛下对犬子的厚爱,我白家永远感念皇恩浩荡!”
“白卿不必多礼。”
李广宁根本没看白知岳一眼。见到了白皎然,他脸上的怒火一下子不见了。他笑得温和,
“有我白爱卿这样的青年俊才,是我大燕江山之幸!今日宴席,朕叫韩渊替朕组织——白爱卿觉得如何?还满意吗?”
——韩渊?是他?
白皎然眼神却不自觉地向靠近门侧的一张桌案上瞥了一眼——那位置上,一个高大俊朗、麦色皮肤的大臣给自己倒了杯酒。
韩渊……
白皎然发觉,许久不见,此人依旧是神态不羁,坐姿随意。和当年同他一起考进士时没什么两样。
韩渊像是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抬起目光。看到白皎然,他嘴角露出一丝痞笑,举起酒杯,向白皎然致意。
白皎然迅速移开了目光。
李广宁对这二人的交流浑然不觉。他指了指本应属于杜玉章的宰相桌案。
“来,白爱卿,坐到那里,离朕近些。”
“这……这是杜大人的位置……”
白皎然略有迟疑。可白知岳用力推了他一下,将他按到了位置上,
“陛下厚爱,还不赶紧谢恩!”
白皎然不得不坐下了。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