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临时起意——你早就想将我踢出朝廷!甚至这下一任的人选,陛下心里也早有定数,是不是?!”
他已经放弃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才换得这一个官职!到头来,他当初全心保全的人却早就谋划,要将这最后一点慰藉也都剥夺殆尽!
“朕确实有一个钟意之人。”
——果然如此!
杜玉章闭了闭眼,只觉心如刀绞。他忍不住质问,
“就因为陛下心里有了人选!就一定要逼臣马上让出位置?”
“放肆!朕是皇帝!朕说用谁,就是用谁——何来逼迫一说?杜玉章,你真是胆大包天了!”
咣地一声,李广宁将桌上茶杯狠狠摔下去,正砸在杜玉章身上。那滚烫茶水也应声而出,溅了他一身。
第60章 .臣不过是个替身,臣早就知道了
杜玉章被滚烫茶水泼了一身。
胸前一块湿漉漉贴在肉皮上,烫得灼心地疼。额发也被打湿了,黏在腮边,狼狈不堪。
“当真以为你生病了,朕就对你没有半点办法——是不是?你这是恃宠而骄!”
李广宁常说他是恃宠而骄。
可杜玉章却从来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何曾对自己“宠”过半分,自己又哪里胆敢“骄”过一次。但他知道,只要这句话吐出来,背后跟着的就是叫人胆寒的酷刑了。
若是平时,杜玉章早就跪地请罪——三年来,请罪几乎成了他的本能。有时候杜玉章自己也想,若不是他谢罪谢得快,说不定早就被活活磋磨死在李广宁手上了吧。
可此刻,他却根本吐不出“臣有罪”三个字。他呼吸越来越急,像是被逼到了死地的幼兽,死死盯住李广宁。
“陛下心中钟意之人,究竟是谁?一定要将臣这样一脚踢出去,连一日也等不得?”
就连李广宁,也被这目光看得不自在起来。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朕!杜玉章,你是下定决心忤逆朕了?”
“臣不敢忤逆陛下。”
“那还不跪下请罪!”
杜玉章又深深看了李广宁一眼。他最终还是没有谢罪。
“还敢不驯顺?你果然是欠收拾了!”
李广宁大发雷霆,用力将桌上文书都推落下来!那些沉重的公文锦册噼里啪啦落下,都砸在杜玉章身上。
杜玉章只要动一动胳膊,就能护住头脸。他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本锦册坚硬的边角从他眼边划过,划出了一道深深血痕。杜玉章眼中一酸,登时涌出泪滴,混着那血水从眼角淌下来。
就算这样,他都不愿求饶。他死死盯着李广宁,眼看面前的君主面容都狰狞了,是大动肝火!
“好啊,真是不知谁才是你的主子了!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身份了!朕现在就将你带回后宫,好好教训你这不懂规矩的下贱东西!”
说完这句,李广宁上千揪住杜玉章的发髻,就想将他拎出去!却不想,恰在此刻,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禀报陛下,白皎然大人到了!”
听到“白皎然”几个字,杜玉章一下子不动了。他睁大眼睛看向李广宁。
“原来……”
“……”
“陛下这样急切,是为了将宰相职位赐给白大人!是不是?”
“是又如何!”
李广宁咆哮道,
“朕就是要将这宰相位置赐给白皎然,又待如何?”
杜玉章凄然一笑,他心里突然平静了许多。
“……并不如何。只是……臣听闻……原来陛下这样急切将臣赶出去,是给白大人腾位置……不知为何,臣心中竟然不觉焦灼了……既然是他,臣认了。”
杜玉章态度大变,叫李广宁也吃了一惊。他不相信地问,
“杜玉章,你当真愿意?”
“陛下,臣是真的认了。臣在意之人,在意之物,都不过是暂且替他一时,终究要还回去……臣早就知道了。”
第61章 .陛下叫你去见白皎然
“陛下,臣是真的认了。臣在意之人,在意之物,都不过是暂且替他一时……臣早就知道了。”
人世间,哀莫大于心死。杜玉章心中真的安静了。可他腮边那抹嫣红,却又浮了上来。这代表着心肺间的病症,是他每次气郁于内,引发脏腑中那病发前,都会出现的征兆。
李广宁自然不知道这个。甚至每次见了杜玉章这样,他都会情火攻心,下手更加狠辣。
但这一次,杜玉章这样子,却让他暗中心惊肉跳。他不觉上前一步,
“其实,朕也不是一定马上就……”
“陛下!”
谁料此时,门外传话之人等了许久,以为李广宁没有听到。他又传了一遍,
“白皎然大人,已经到了。”
“啊……对,白爱卿到了!”李广宁突然惊觉,不能叫白皎然在外面等待太久。他回头看了看一室狼藉,“杜玉章,你快将地上这些文书捡起来,收拾干净!然后到外面厅堂中寻朕。”
说罢,他推开门迈出去。门外,还传来他急切的声音,
“白爱卿来了?”
杜玉章看着他一路走出去。他跪在地上,再抬头也只能看到君王微抬的下巴,和唇角那一抹欣喜的笑。
远远地,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郎走进来,一身白绸常服,用金丝坠上花纹。腰间,是一块碧翠的玉阙。这人,也像他腰间碧玉一般温润。
这就是白皎然。杜玉章之前只见过他一次,却永远忘不掉李广宁盯着这人背影看时,那渴盼的眼神。
“叩见陛下!”
“白爱卿平身!”
李广宁亲自将白皎然搀扶起来,
“来,到一边厅堂中。朕与爱卿,也有些日子未曾相见了……”
君臣相得,相谈甚欢,真是和谐好画面。外面声音渐渐听不到了,杜玉章低下头,留给他的,只有这满地狼藉和一身伤痛。
“杜大人,您怎么还没过去?陛下催促了!”
大内总管王礼闯进来,见到这满地文书和茶杯碎片,吃惊地住嘴。
“这……这是陛下方才又发火了?杜大人,您怎么还跪在地上啊!您起来呀,陛下要你过去见白大人呢!”“陛下他说……叫我收拾好了再去。”
杜玉章茫然地摇头,“我,我收拾不好……我不想去……”
“杜大人,您可千万别!陛下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要是您不去……”
王礼急了,唯恐这两位当真又冲突起来,出了什么事。前几日杜玉章昏迷不醒,陛下那个脾气差的呀,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唯恐引火上身。这要再来一次……
王礼跪下来胡乱将文书摞在一起,
“我来收拾,我来收拾就好!杜大人您赶紧过去吧!”
他手上突然一滞,原来,那堆叠的文书中,还夹着前几日才接的圣旨。王礼偷眼看了杜玉章一眼,将圣旨递过去,
“杜大人,这个……可不敢乱丢。您收好了。”
杜玉章一言不发,眼睛死死盯着上面龙飞凤舞的旨意。李广宁亲自下的令——任命他为和谈御使,负责与西蛮和谈的全部事宜。
——他还有职责,有该做的事情……他不能就这样垮下去……
“……好的。”
杜玉章强迫自己站起身,将圣旨接了过去。
“陛下叫我去见白皎然是么?我去。我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