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倒是年纪最小,看着也最吃不了苦的宿江,脸上笑嘻嘻的,竟然还能贡献出肩膀给哭得特别伤心的玩家靠。时不时安慰一两句,当个逗哏的,脱口而出一两句笑话提高玩家们的情绪。
情绪低沉的情况持续两个小时,玩家们逐渐适应并稳定下来,但也不复此前高昂的情绪,而是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不说话。
宿江打了个哈欠,跑到高晏旁边的沙发上窝下来,我先睡会儿,有情况再喊我。
高晏靠坐在宽大的座椅里,闻言便懒散的应了声,随后又见宿江还没睡不由询问:听到啼哭声,你不难过?
宿江睁开眼,迟缓四五秒才回答:不难过呀。负面情绪而已嘛,我习惯接收和处理负面情绪了。停顿片刻,他迟疑着询问:晏哥,你难过啦?负面情绪可大可小,有问题就要及时倾诉扭头就冲褚碎璧喊道:晏哥伤心了,您有空就趁现在赶紧把晏哥抱怀里安慰!
言罢,迅速躺下,三秒入睡,以行动表示他真的没空,只能让褚碎璧代劳好好抚慰高晏空寂的内心。
宿江单薄的背影和倔强的后脑勺,仿佛是在诉说一个为家庭操碎心的儿子的无奈和心酸。
高晏:倒真是苦了儿子。
褚碎璧:抱一抱?
高晏:不了,谢谢。
褚碎璧笑了声,摘下一边耳机递给他:听听。
高晏犹豫一瞬,接过耳机塞到耳朵,听到里头悠扬的轻音乐,仿佛是听到春日黄鹂鸣叫,看到露珠自花瓣坠落而晨光于云端洒落的一幕,心情慢慢舒缓,甚至是有了些困意。
褚碎璧低声说道:睡会儿吧。
高晏抬头看了眼褚碎璧,后者站在他的身旁,因为耳机线的一端在他这儿,所以得倾身弯腰,站久了恐怕就不太舒服,但褚碎璧没有就此说什么话。
座椅是单人座,但颇为宽敞,于是高晏向旁边挪出个空位来:坐下来吧。
闻言,褚碎璧看向高晏,以他站着的角度瞧不清楚高晏此时的表情,但是看得见微红的耳朵尖儿。
褚碎璧满足的眯着眼睛,坐了下去。
座椅虽宽敞,但坐下两个大男人却还是显得拥挤,难免出现肩膀挨着肩膀,大腿贴着大腿的情况。
褚碎璧难得不骚,真暂时从良当个人,便就在高晏耳边说道:先休息会儿,到时间我再喊你。
高晏眼睛睁不开,干脆闭上去,听到褚碎璧的话,轻应了声便睡着。
褚碎璧等他睡得深了些就轻轻的将他的脑袋拨到自己肩膀上,静静地看着高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地一声,午夜钟声响起,游戏场第六天到来,玩家在一瞬间紧绷神经,警惕地瞪着客厅被绑成粽子的荫尸。
同一时间,婴灵们和镇民的尸体开始躁动。
啼哭声更为尖锐,犹如千万根针扎到玻璃上,密集地刺耳的声音不绝如缕,接着就是地上的尸体开始动弹。
先是手指僵硬的抽动两下,随后就是眼睑在动,从局部到全身,一具尸体爬起来,两具、三具无数具。
荫尸爬了起来,意识逐渐回笼,本想一如既往那样先恐吓人类玩家,接着开盛大的宴会,享受新鲜的血肉狂欢。
结果刚想坐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跟昔日的邻居一起被绑成一串串,而昔日为盘中餐的人类玩家们正端坐一旁,或饶有兴致、或冷笑地盯着他们。
众荫尸:??今年换新花样玩了吗?
时间一到,高晏就被褚碎璧叫醒,看到荫尸们:醒了?
吼
荫尸不会说话,只会发出野兽似的嚎叫,它们冲着高晏和玩家们愤怒地嚎叫,试图挣脱身上的绳子。
高晏打了个响指:推过来。
园丁男和他的队友们跳起来,嘿嘿笑着将辟邪挡煞的拉胡天神神像推到荫尸面前
怒目凶相,恐怖怪诞,名为天神,实为吞吃众小鬼的夜叉,真正的恶鬼之王,天狗抱月之神。
吼鹅!!!
嚎叫到一半突然被吓出鹅叫,喉咙像被只大手狠狠扼住一般,吓得瑟瑟发抖压根不敢再乱吼乱叫,趴伏在地板上不敢动弹。
男主人的头颅满脸生无可恋,他已经被恐吓了一整天,虽说现在已经免疫但也完全失去希望,坦然面对命运。
别墅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别墅外头被绑在竹竿上的荫尸怒吼以及婴灵们的啼哭如潮水,包围住整栋别墅。
高晏轻笑了声,打破死寂般的安静:我知道你们都有意识,毕竟都吃了那么多生人血肉恐惧、愤怒和扭曲的兴奋,情感还挺丰富。估计再经两轮游戏场,吃够生人血肉,你们就该成僵尸,不怕婴灵和神像,不必受因果限制了。
荫尸们确实听得懂高晏的话,不过他们才刚醒来,并不清楚高晏这群玩家有多神经。
因此虽匍匐于地,心里却在等白天到来,等神像对他们的影响降低,到时就可以直接撕掉玩家们的肢体再吃个干净。
荫尸的心思,还真瞒不过在场玩家的眼睛。
高晏: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吧?点点头,他自我介绍:我是新聘请的宴会设计师。
然后呢?没了?
荫尸们颇为愤怒,没有名字说个吊?!它们要记住名字,往后到中级场再报复回来!
高晏:我设计的宴会主题是生吃肉串。
荫尸们:什么鬼宴会主题?
男主人头颅:别问,问就是肉串。
高晏很谦虚:鉴于我第一次设计宴会主题,所以就请你们先观看,觉得不错的话,我们就再继续。他抬高音量,对着玩家们说道:朋友们,开工!
话音刚落,宿江第一个跳起来:我去拉开窗帘!
说完就兴冲冲跑去唰一声拉开窗帘,同时间,短发女和她的队友也拉开其他窗户的窗帘。
园丁玩家则打开电灯总开关,轻微响声过后,十几发大功率灯泡齐刷刷亮起,将整个别墅以及草坪照得亮如白昼。
草坪上108具荫尸的怒吼在瞬间停止,连绵不绝的哀泣啼哭也在一瞬间静止,空气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荫尸和婴灵们似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一时半会儿全被震撼住,压根没反应过来。
高晏看着时间,喃喃说道:应该快了。
乌鸦群很快就会被腐尸吸引过来。
短发女:不是说阴雨天,老鸦归巢?而且还有强光照射,它们会来吗?
一定会来。高晏说道:鸟类虽惧强光,厌恶阴雨,但是婴灵环绕,还见到荫尸,产生的怨恨足以操控乌鸦群不惧强光和阴雨。
气氛没有平静太久,不过两三分钟,婴灵啼哭突然爆发,如山洪海啸,更为可怕。
这回的啼哭带有强烈的攻击性,导致玩家头痛欲裂,连带高晏和宿江都难免被波及。
正在众人头疼之际,一段古怪奇诡的语调于众人脑海中响起,似吟似诵,似远古祭祀的乐曲,刹那间便让玩家们免于婴灵攻击的困境。
那段古怪的语调出自于褚碎璧,除了高晏,没人察觉到,玩家以为是拉胡天神救了他们。
迎着高晏的目光,褚碎璧戴上耳机并低声笑道:继续呀,小朋友。别怕,我在你身后。
怎么造作都可以,他就是最强硬的后台,凡事都能兜住。
高晏心里涌起怪异的感觉,那是有所依靠的安心,有人撑腰的感动。有人愿在他身后,注视着他,放纵他作天作地,然后不讲求对错的护着他。
这让从小独立的高晏动容,心口渐渐软化,他嗯了声,道声谢谢,然后清了清嗓子,重新看向窗外,瞥见炽亮灯光的一角被挡住,立时向前一步。
金发男和瘦个儿最靠近窗口,率先见到外头的变化,不由惊呼:乌鸦群来了!
玩家们挪到窗前,因窗外亮如白昼,所以视物没有任何障碍,清楚地看到一只乌鸦落在竹竿顶端。
下一秒,这只乌鸦的身后喷涌出无数只乌鸦,铺天盖地竟也把炽亮的灯光遮挡住,草坪重新陷入黑暗。
不过两三分钟,乌鸦群分开,铺向竹竿上的荫尸,密密麻麻啄食腐肉。
细细索索的嚼食让人不由想到蠕动的虫群,瞬间恶心得头皮发麻。
荫尸逐渐衰弱下来的吼声,乌鸦群的进食以及愈发亢奋的婴灵啼哭,谱就诡谲的乐曲,适用于人间炼狱的乐曲。
高晏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诡谲的一幕,褚碎璧站在他身后,无喜无怒,情绪如平静的死水,并无起伏。
倒是短发女、金发外国男这些玩家看得既惊恐又觉得刺激兴奋,从没有哪个游戏场像现在这样,让他们产生一种完全掌控全局的畅快感。
突然,一只乌鸦撞到玻璃上,吓了玩家们一跳。
待冷静下来才发现外头的荫尸竟已经被吃干净,而此时天色微亮,不知不觉过去了四五个小时。
乌鸦群吃光荫尸却不觉得饱腹,婴灵们的怨恨也没有那么快就消除,所以它们转而盯上别墅内的荫尸。
玩家们意识到这点,沉默片刻,不约而同转身看着缩成一团的荫尸。
荫尸们:艹!不玩了!
既然没有结束,那就得遵循游戏场的规则,继续玩下去啦。短发女双眼放光的说道。
其余玩家表示十分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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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打开大门,将荫尸们拖起来扔出去,乌鸦群很给面子,没有直接冲进客厅,而是在草坪上排着队等待扔出来的荫尸。
天光大亮之时,玩家们累得差点瘫倒在地。
草坪上累累白骨,颇为刺目。
阴雨没有如同前面五天那样在天亮之时就停,而是连绵不绝的下着。
乌鸦的鸦羽沾了雨水,已经飞不起来,于是纷纷停在别墅的屋顶、围墙上,森冷地注视着剩下来的玩家。
园丁玩家:卧槽,它们盯着我们干嘛?不会食髓入味转过来盯上我们了吧?
短发女迟疑:应该不是,乌鸦食腐。
话虽如此,她还是看向高晏。
高晏:它们在等地下室的干尸。
乌鸦群跟婴灵共情。
众人恍然大悟。
高晏:把地下室的干尸都运到小木屋那儿吧。
众人照做,收拾一番后便将装着干尸的箱子抱起,离开别墅,朝着小木屋而去。
高晏和褚碎璧最后才离开,此时桌上还有男主人的头颅,他没有被扔出去。
男主人的头颅喊住高晏:我呢?把我也扔出去。
高晏讥讽地笑了声:就算把你扔出去,乌鸦也不会吃的。你就继续待在这个空旷的游戏场,以一颗头颅永远滞留在这里。
男主人的头颅不知道他口中空旷的游戏场是什么意思,但就是莫名感到惊慌,他的身体没了,思维却还存在。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还不如被吃掉算了。
男主人的头颅抱着这种想法,祈求高晏将他扔到草坪上,但高晏毫不理会地离开。
乌鸦群注视着玩家们去往小木屋的背影,静静地伫立原地,如坚守的石像。
褚碎璧穿过草坪,跨出大门,走出八九米远,回头看了眼乌鸦群,随手做出个弹珠子的动作,便有一星阳火自指尖弹飞出去,落在一只黑得不透光的乌鸦身上。
火焰无声无息的燃起,雨浇不灭,风也吹不熄,如燎原烈火将乌鸦群并草坪上的白骨尽数焚烧干净,却没有伤害到一株草、一片瓦。
阳火燃烧起来的时候,乌鸦群没有一只躲避开,依旧静伫原地注视着小木屋的方向。
阴地,本就是没有活物的,死物也不该存在。
两清了。
茉莉花串的报酬。
一行人来到小木屋,没有乌鸦蹲守,他们畅通无阻,推开大门,里头便是数以千计的阴牌,震撼人心。
玩家们将箱子摆在小木屋里,然后站在门口等待,细雨如丝,微风拂过,空气中竟意外有股清香飘来。
高晏闻到这股清香,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褚碎璧用阳火焚烧秽物,秽物燃尽时的味道。
心念一动,高晏下意识朝别墅的方向看去,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多少猜得到。
叮铃铃
小木屋内,阴牌无风自动,因碰撞而发出叮铃铃的声响,好似欣喜的嬉笑声。下一瞬,玩家们就真的听到木屋里传来孩童天真的嬉笑声。
没有阴郁、怨恨、哀伤,这是玩家们自进入游戏场后,第一次感觉到婴灵们由心而发的欢喜。
恐怕也是婴灵们百年来的第二次的欢喜,第一次的欢喜自是拥有了为它们塑造阴牌的朋友。
玩家们感慨万千,向高晏和褚碎璧他们道谢:我们通关那么多游乐场,这是第一次没有狼狈逃窜、死伤惨重的,反过来还把鬼怪都整死,也算是替死去的队友报仇。
这事儿拿出去吹,肯定能吹十年。
头一次见到能把整个游戏场里头迫害玩家的鬼怪都给整死的,简直是天秀般的操作。
褚碎璧轻笑:那是你们没见过他把游戏场boss策反辞职,撂挑子不干了。
众玩家:!!!
瘦个儿猛击手掌:我看过这帖子,在论坛里,有人发帖说是某个玩家把游戏场boss给超度了,对方辞职不干,整个游戏场都给崩了!卧槽!我他妈以为这是楼主晋江小说看多瞎几把扯淡!卧槽这是真的?!那个玩家是你?!
短发女惊叹:我也看过那个帖子,帖子一发出来,底下嘲楼主嘲出两千多楼。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贡献了三十层楼。
不知情的玩家被科普过后,如何震惊暂不可表,但此刻也都相信了。
毕竟任何一个玩家估计是干不出挖出尸体串成串儿,引乌鸦群来吃干净这种事。
高晏岔开话题:你们要走了吗?
园丁玩家:您呢?
本来要走的,但现在想沾点仙气,希望下个游戏场能碰到大佬一路躺赢。
高晏:晚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