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傻子 裴山岚在服刑了?六年后, 终于走出了?那道不见天日的高墙。
她太?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走出那扇大门的时候,被光晃了?一瞬, 只能?闭着眼睛适应。等再睁开眼,已?经被门口挤满的记者包围, 整张脸都写满了?胆怯和?苍白。
“请问您对于您女儿曾经被造黄谣有什么看法?”
“请问您为什么隐瞒了?六年又突然说出真相?”
“请问您对自己的女儿觉得亏欠吗?”
“请问您父亲已?经去?世,没看到这样的结果是?否觉得遗憾?”
….
见到当事人?,记者们围堵上?前,蜂拥而至。
每一个问题都刀刀戳心, 问得裴山岚颤抖得几乎要站不住,只是?慌张地?往周瑾川身后躲。
裴桑榆看过去?, 她这副怯懦的样子?让人?心口一酸。
到底不忍心, 还是?走过去?替她挡下了?所有问题:“抱歉,我们目前无法接受采访, 现在她需要休息, 辛苦各位跑了?一趟,谢谢。”
裴山岚感激地?看向她。
有记者瞬间?转移目标, 将另一个问题直接问出。
“请问你不明不白被谣言困扰了?这么多年, 会恨你的母亲吗?”
这个问题过于尖锐, 让在场的记者们都换上?了?看好戏的表情。
裴桑榆瞳孔颤了?下, 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是?反问说:“你妈妈做了?件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会恨她吗?”
对方被她反将一军,哑口无言。
“不愧是?新闻出身,完全抓不到把柄啊。”旁边的另一个记者小声嘟囔。
周瑾川毫不避嫌地?过去?扣住裴桑榆的肩膀,意有所指道:“多谢大家关心我们家的私事, 这件事也到此为止,还希望各位如实报道, 别像韩星老师那样有违一个媒体人?的良知。”
一群记者被他的三言两语震住。
记者和?律师的组合,简直铜墙铁壁的恐怖如斯。
也没人?再敢多问一句。
裴桑榆任凭他揽着,走到门口的车边,弯腰上?车。
周瑾川和?周驰骋坐在前排,而后排,裴桑榆坐在两位妈妈中间?,浑身僵硬。
她实在是?太?久没见到裴山岚,这会儿近乡情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阿姨,您打算是?呆在江州还是?跟我们回?京?”周瑾川从后视镜里看过去?。
裴山岚嗫嚅道:“我想….我想去?看看爸爸,麻烦你们了?,真的谢谢。”
“应该的。”周驰骋边说着,边发信息让秘书多订了?张机票。
看到这样,裴桑榆只觉得陌生。
她很恍惚,始终无法把记忆里总是?歇斯底里吵架和?此刻唯唯诺诺的模样重叠。
现在回?忆起来,也许她曾经每次声嘶力竭的咒骂,都是?求救,可是?当时不懂。
只是?突然领悟,年少时一直不理解的裴山岚为什么总是?跟她不亲近。大概曾经也把怨恨转移,觉得因为有了?自己才会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可是?自己又该去?埋怨谁呢?
裴桑榆想不明白,一边觉得无辜,一边心里堵得慌。
只能?低头?拿出手机,解开锁屏就看到了?半小时前韩星的道歉。
【@JC哥哥,对于六年前案件报道中因为措辞不严谨给裴桑榆女士造成了?一系列的困扰,我在这里郑重道歉。在我职业生涯中其他报道中的类似行为,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过错,并在今后的工作中会更加慎重。所有行为皆为我个人?失误,与北青报无关。对于这段时间?频繁占用公?共资源,同样表示歉意。以后该账号不会再使用,我将认真反省自己,谨言慎行。】
裴桑榆内心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公?关,甚至大概率不是?韩星亲笔。
但无所谓,恶人?总归有恶果的去?处,而她只需要孑然一身轻。
她退出韩星的主页,刷新网上?对于案件的评论。
【zjc居然让她无罪释放了?,牛啊】
【但直播里提供的视频证据也看不清啊,说不定是?剪辑的呢?】
【做伪证是?犯法的吧,冲浪也带点脑子?】
【要我说,裴山岚本来占理还非瞒着,女儿被这么造谣就是?咬死?不说】
【我要是?psy估计恨死?她了?,这辈子?都不想原谅的那种?】
【摊上?这么一家,爸爸家暴,妈妈自私,真绝了?】
【这样一说zjc更倒霉,有这么一女朋友,不是?拖后腿吗?】
【少爷是?个恋爱脑有什么办法,zjc爸妈肯定无语死?】
【我倒是?挺好奇,周家有这么一儿媳妇真的不会被他们圈子?里笑吗?】
【世纪笑话,除了?脸吧,没一个地?方般配】
……
裴桑榆指尖扣着手机屏幕,指尖泛白。
却在心里自我安慰,没关系,至少经过庭审之后,中伤周瑾川的恶言消失了?大半。
舆论总是?翻云覆雨,上?一秒站在同一边传达真善美,下一秒下了?狠手的咒骂也不是?没有,总归比以前那些难听的话要容易接受太?多。
秦景伸手盖住她的手机屏幕:“别看了?,我会找人?处理。”
“给你们添麻烦了?。”
裴桑榆这会儿才发现,兜兜转转,她也只能?跟裴山岚说出一样的话,多讽刺。
某种?程度上?来说,网友们说得也没错。
从六年多前到现在,她就是?一直在给周瑾川家添麻烦,以前是?他们善后,现在也是?。
一直到上?飞机,裴桑榆兴致都不高,只是?呆呆盯着窗外。
周瑾川伸手过去?,包裹住她有些冰凉的指尖,淡声说:“男朋友第一次开庭就赢了?,还一脸不高兴。”
裴桑榆回?过神,笑了?下:“高兴啊,你真的表现好棒,一点破绽都没有。”
“你现在是?高兴的样子?吗?”周瑾川戳穿她。
裴桑榆动了?下唇,一时无言。
周瑾川把她握紧的掌心摊开,手指在上?面缓慢滑动,一笔一画写字给她。
裴桑榆顺着笔画慢慢拼凑。
他只写了?两个字——般配。
像在替她回?复网上?那些挑拨看戏的恶言。
裴桑榆眼眶瞬间?红了?,原来他什么都懂。
-
抵达京市,周瑾川把她们送到石景一号附近的墓园后就离开,网上?还有一大堆公?关和?案子?后续需要处理,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此刻已?经是?盛夏,天上?却飘着细雨。
裴桑榆撑着一把伞站在旁边,替跪在墓前的裴山岚挡雨,有些失神。
“爸爸有留下什么遗言吗?”裴山岚这会儿才迟缓接受了?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
“有一封信,但里面基本上?没提到你。”裴桑榆如实回?答。
她们俩还是?没学会像正?常的母女一样相处,相顾无言。
裴山岚沉默了?一阵,还是?顶着通红的眼求她:“给我看看吧,我真的好想他。”
没能?见到爸爸最后一面,已?经成为了?她这辈子?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只是?她看到裴桑榆手机里拍下的信的那一刻,彻底痛哭出声。
她的爸爸在遗言里唯一一句提到的自己,是?在跟裴桑榆道歉。
“原谅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他不知道如何痛心,才会写下这样的话。
裴桑榆收回?手机,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裴山岚跪坐在地?上?,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拼命摇头?解释:“爸爸….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人?….法官重新判了?….我是?无罪的…”
可是?他再也无法得知真相,在死?前仍然自责是?不是?把一个原本乖巧的女儿教成了?杀人?犯。
“就算你在牢里,他一直相信你有苦衷。”裴桑榆轻声安慰。
细雨变成了?瓢泼,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像是?声嘶力竭的痛哭。
裴山岚脸上?被雨水和?泪水沾湿,反反复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爸….我真的就是?自私又懦弱…..对不起….”
“周瑾川说了?,胆怯无罪。”裴桑榆蹲下去?,伸手替她擦泪。
在这一刻,终于跟她也跟自己和?解,“我是?怨恨过,但现在也能?体谅,你应该比我更痛苦,也更煎熬。就别再自责了?,让它过去?吧。”
裴山岚愣愣地?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从十五岁长成现在的二十二岁,她变得更坚韧,也更温柔,像是?此刻拂过的山风,纯粹又充满了?力量。
她哽咽开口,带着缺席了?对方无数人?生的遗憾:“我被周瑾川劝着说出真相,就是?因为当时他说,你不想再见见桑桑现在的模样吗?她很漂亮,很优秀,性格也很可爱,比小时候更讨人?喜欢。你真的跟他说得一样,我很庆幸你独自成长,还成长得这样好。”
裴桑榆垂眼,一颗泪砸落进雨里,声音有点委屈,像是?迟来的诉苦。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桑桑。”
裴山岚心都要被绞碎了?,无措地?看着她:“桑桑,你别哭,以后我….以后我尽力弥补你好不好?但我很笨,我什么都不会,你别嫌弃我。”
裴桑榆眼底潮湿着点头?,说好。
她们在墓园呆了?很久,忏悔,坦白,平复心情,再与过去?告别。
而后裴山岚回?了?石景一号,那是?她去?江州前一直住的家,此刻重回?故地?,却已?经沧海桑田。
裴桑榆把她的电话输进裴山岚的新手机里,嘱咐说:“以后有事打我这个电话,你就在这安心修养,还是?以前你在的时候那个阿姨,想吃什么就让她做。”
“好。”裴山岚觉得此时替换了?身份,她仿佛才成了?那个需要照顾的女儿。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裴桑榆说。
她没急着回?静园,而是?去?了?趟玲珑巷。
回?来已?经大半年的时间?,这个巷子?却从来都不敢踏入,这里曾经留下的记忆太?多,长长的巷子?是?一条时光隧道,每往里移动一步,仿佛时间?就往回?倒退一点。
等到她走到熟悉的分叉口,时间?重新定格回?六年前,无数画面席卷而来。
右边是?她和?周瑾川当年分开的地?方,此时正?是?盛夏,开了?一树姹紫嫣红的繁花,仿佛短暂的春天也丝毫没有影响花期,在细雨中也长得绚烂。
而左边,空空荡荡的石板路,恍惚间?还能?看到阿婆卖红豆糕的身影。
那一年他们俩无数次从这里嬉笑怒骂的走过,小心翼翼分同一小块糕点,看着彼此傻傻的笑。
裴桑榆撑着伞,抓住路过的一位似曾相识的老邻居,询问说:“请问卖红豆糕的那位老人?家住哪儿你知道吗?”
对方回?想了?很久,才出声:“陈阿婆是?吧,几年前就去?世了?,早不卖了?。”
等到邻居已?经消失在雨幕里,裴桑榆仍然怔怔站在原地?,被迟来的真相击中。
她恍然大悟,回?来后吃的所有红豆糕,都是?周瑾川做的,不是?别人?。
他在努力留下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费尽心思完整保存,一点都不舍得破坏。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爱人?。
偏偏这个人?还只会爱她。
-
周瑾川从律所忙完出来,就开车去?石景一号接裴桑榆,等到了?目的地?,裴山岚却说她早就走了?。
于是?转方向盘掉头?出去?,边打着电话,却一直提示信号不通,再发信息的过去?,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他看着繁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开始打电话给每一个他们熟识的人?。
“她没跟你一起?你们俩不是?在江州吗?”
“今天案子?赢得漂亮啊,什么时候回?京,聚个会。”
“中午发信息给桑榆的时候,她说跟她妈妈在一起,你找不到她了?吗?”
……
每多打一个,心就更沉一分。
他又找不到她了?。
却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座城市里乱转,像第一次四个小时找不到裴桑榆时候的不淡定,也如后来裴桑榆走后的每一个想要与她相遇的睡梦里惊醒。
再次回?想起中午飞机上?裴桑榆失魂落魄的样子?,周瑾川开始变得不安。
仍然没把握在经历了?又一次舆论风波之后,裴桑榆会不会跟上?一次一样,怕连累而撇开自己。
日暮已?至,今天是?阴雨的天气,没有日落。
好像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如同他们当时分开的那天。
周瑾川去?了?墓园,静园,报社,清大,老宅,他们常去?吃的江州小馆,常散步的林荫小道,没有一处有裴桑榆的身影。
他抬手抹了?把脸,焦灼到极点的那一刻,才想起玲珑巷,疯似的掉头?朝着那个方向急驶过去?。
车急刹在巷子?口,他推门下车,连伞都来不及撑,淋着雨朝着玲珑巷里大步跑去?。
然后突然停住脚步,平复呼吸。
细密的雨里,小姑娘背对着他,撑着伞站在分叉口,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一刻,悬空的心脏突然就落了?地?,却喘不上?气来。
他踩着积水狂奔过去?,伸手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一路上?有太?多想要斥责她的话,此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呼吸粗重。
裴桑榆惊慌回?过头?,看到他的那一刻又瞬间?放松,任凭他抱着,把伞挪到他的头?顶:声音轻轻软软:“怎么不打伞啊,又发烧了?怎么办?”
“裴桑榆。”周瑾川叫她的大名,“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
裴桑榆偏过头?,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了?下,抱歉说:“可能?是?没电关机了?,我没注意。你忙完了?——”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周瑾川把她扣紧,用力得几乎是?揉入骨骼。
她能?感受到他环着后腰的手臂在无法自控的颤抖,跟着紧张:“你怎么了??对不起,是?不是?没联系上?吓到你了?。我只是?心情有点闷,所以过来散散步。”
“我以为你又走了?。”周瑾川哑声说。
裴桑榆感觉到他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脖颈,猛然感受到了?一滴湿意。
原来周瑾川也会哭吗?
他以前说从来没哭过。
然后听见他又再次出声,声音轻得像是?要消散在风里:“你总是?走得很容易,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没走,我在这儿呢。”裴桑榆抬手艰难抱住他,另一只手几乎要撑不住伞,心口酸得厉害。
只是?几个小时联系不上?,他就又以为自己被抛下了?。
多失败,她花了?这么多时间?,仍然没能?给周瑾川所有的安全感。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又重复说:“我以后去?哪儿都告诉你,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了?。” 周瑾川没说话,只是?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朝着曾经住过的那栋小院里走。
雨淅淅沥沥打在身上?,裴桑榆一并被淋湿,小心翼翼道:“你…你还是?在生气是?不是??不是?说这房子?在重新装修进不去?吗?”
周瑾川低声说:“没装修,只是?之前不想让你看见。”
他原本想永远藏起来这些过往,那几年的思念和?煎熬太?沉重也太?压抑,裴桑榆知道的越多,只会越自责,越愧疚。
可是?现在顾不上?了?,他要让她知道,他到底有多爱她。
他想要自私一点,用这份爱把她永远绑在这里,不许离开,不许再走。
裴桑榆推开门进去?,客厅变得空空荡荡,曾经的家具都被全部移空,只剩下两张课桌。
一张上?面贴着周瑾川的名字,而另一张贴着裴桑榆。
中间?还隔着一点距离,复刻似的。
恍惚间?,像极了?当初在附中时他们中间?的那条过道。
裴桑榆颤着手抚上?那个粉红色的名牌,当初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边潇潇给她贴上?的那一个。
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这是?我的课桌吗?你搬回?来了?。”
周瑾川嗯了?声,指尖摩挲着已?经变得陈旧的桌面:“在你回?来之前,我一直住在玲珑巷,守在这里等你。我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这里,想跟你聊天的时候,就给你传纸条。”
裴桑榆伸手进抽屉,果然摸到了?满满当当一大堆纸团。
她一张一张拿出来展开,上?面仍然是?熟悉的字迹。
当初少年扔出去?的那些纸团,隔着长长的时间?,抛物?线一般,终于落回?了?少女的手里。
“上?课不听讲,点名不回?答,好笨啊裴桑榆,这样怎么跟我一起考清大?”
“裴桑榆,你已?经缺席广播52天了?,还好我有录音当替代品,不然怎么去?梦里找你。”
“今年夏天好热,暑假也无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海边?”
“分到了?新的文科班,把我们的课桌搬回?家了?,挺有学习氛围。不许开小差,快做题。”
“期中考结束,没有对手实在是?无聊,附中没一个能?打。这回?我还是?第一,给你补课行不行?”
“每天都会去?看日落,今天十七岁生日,你就不能?像去?年一样突然出现么?惊喜也可以再来一次,我不会嫌你土。”
“你喜欢的刺猬乐队终于火了?,一起去?看现场吧,我买到票了?。”
…..
“裴桑桑,十七岁生日快乐,今天开心吗?敢说不开心我现在就买票去?伦敦。”
“给你总结了?一本重难点习题,想要就来找我拿,得求我。”
“陈界他们太?闹腾了?,非得让我去?跨年,你又不在,我跟一帮男的有什么可过的。”
“又失眠了?,听你的录音只会更想你,就没辙,起来刷套题再睡。”
…..
“今天碰到半仙,她突然提了?一句你的名字,好像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你了?,他们都不敢。”
“跟爸妈好好谈了?一次,我说我要娶裴桑榆,他们以为我在讲笑话,后来才发现我是?认真的。讲道理,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清大给我保送,我没去?,当初你说要拿状元结果自己走了?,那我替你拿吧。”
“裴桑榆,毕业了?,一起跟附中说再见吧,但毕业照上?没有你,挺遗憾的。”
…..
“告诉你一个八卦,陈界在追边潇潇,你的小同桌快扛不住了?。我吧,很羡慕他们。”
“金鱼死?了?,我意识到你离我真的越来越远了?,再给我捞一条吧?不用很像,其他颜色也行。”
“送我的相机出了?点问题,我拿去?修,人?家说已?经过质保期好久了?,原来你已?经离开了?四年。”
“大学都过了?两年,明明答应我的,你怎么还没回?来当我女朋友?”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度过夏天,裴桑榆,再给你一点时间?,下个夏天回?来行不行?”
……
还有很多很多张,看不完,读不尽,贯穿了?她离开的所有时间?。
裴桑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既心疼,又无言。
她无法想象,周瑾川每一次写下这些无人?阅读无人?回?复的纸条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去?回?应这样一份沉默又暗涌的爱。
周瑾川跟她四目相对了?一瞬,接着拽着她的手接着往楼上?走。
“怎么了??”裴桑榆在昏暗的视线里脚步被绊了?下。
楼道的灯被打开,黑暗的光景突然灯火通明。
看到眼前的一切,裴桑榆彻底愣住,只是?任凭眼泪无声的掉。
两侧的墙上?挂满了?各种?角度的日落照片,晴天,阴天,雨天,雪天,画面除了?天际,空空荡荡。
几乎都是?空镜,看上?去?凄美壮阔,又孤单落寞。
“你拍的?”
“我拍的,用你送我的相机。”
她颤着眼睫,心脏绞痛,不敢想周瑾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拍下了?这些。
周瑾川低声解释:“知道你不会再看了?,这是?你走后的每一天的日落,一直到你回?来,两千张,我都拍下来了?。”
他滚了?滚喉咙,视线定格在那些照片上?,像是?电影放到最后的花絮闪回?。
走马观花似的掠过,抽掉痛苦的神经,只留下深爱的证据。
“天气好的时候有日落,有时候看不到。但每一天都期待着,你像十六岁那天一样,在日暮的时候突然出现。”
“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吗?就是?这么过来的。这样的爱够不够永远留住你?”
哪需要这样残忍的自剖,她本来就是?他的。
“傻子?一样的周瑾川。”裴桑榆心疼不已?,哭着骂他。
周瑾川垂眼看她,傲气的少年在她面前总是?很容易低下头?。
他执拗的纠正?措辞,像是?提交完所有的证据,在庭审上?为自己的爱而辩护陈词。
“是?望眼欲穿的周谨川,总算把你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