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替身 周瑾川没?听明?白, 俯身离她近了些,低声?问:“你说什么??”
裴桑榆感觉他说话的时候,呼吸打在了脸上。
她抓着他衣摆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宿舍门禁时间过了, 我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裴桑榆自?己也觉得?这要求实在是难以启齿,声?音越来越低, “所以,所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在你那住一晚上?”
周瑾川重新直起身,拉开距离,瞳色在夜色里显得?漆黑成一片, 自?然融入了黑夜。
他很淡地笑了声?,语气里带着点实在拿她没?办法的无奈:“你一姑娘住我家?, 合适么??”
“是吧, 我也觉得?不太合适。”裴桑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也无端心虚起来, “但宿舍关门了, 我实在没?地儿去。”
说完,小心瞧着他的表情, 又迟来的补了句:“我不是在道德绑架,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我自?己找个网吧也行。”
周瑾川看了眼时间, 确实是很晚了, 连周遭的行人都变得?稀少,街道也空旷。
他摸出手机,在联系人里翻了一圈。
同龄女生平时来往得?少,找不上能帮忙的人, 带回父母家?里估计得?炸翻天?,但确实没?办法直接把她扔大街上就这么?不管了。
“我问问陈界。”周瑾川突然想起远方的怨种兄弟。
翻到最近联系人拨通电话, 单刀直入:“你认识有在校外租房子的女生么?,让裴桑榆去凑合一晚。”
“什么?!你现在已?经发展到开始管人家?住哪儿了?不过我去哪给你找,你家?不就有现成的房间,闲的。”
陈界嗓门挺大,声?音一出,隔着话筒也漏音。
裴桑榆脸色微妙变化。
提议过,被某人一票否决。
周瑾川啧了声?,蛇打七寸地用激将法:“平时嘴上说着认识那么?多女生,自?诩外号附中?小海王,关键时刻一个找不着。菜逼,你不行啊。”
“小周总,不带人身攻击的。”陈界连尊称都用上了,气得?不轻,“倒是有一个自?己住,就最近分?手那个。但我们俩现在还没?复合呢,属于各自?放飞阶段,我不想麻烦她。”
周瑾川没?当回事,漫不经心说:“这不就找到个理由去复合了么?。”
陈界嘿了一声?,义正言辞谴责:“还好你不玩弄感情,这渣男口吻一套一套的,都跟谁学的。”
“说正经的。”
“真不行,我拉不下这个脸。”
“行吧,那上次补课那一帮里不是也有女生?”
“我求求你了,是不是帮人补了半学期你连名字都不记得?,人家?都住校呢,说过多少回了你怎么?…….”
周瑾川无语,无视对面噼里啪啦的吐槽:“就这样,挂了。”
相当无情,相当冷血地抛弃了远方的工具人。
裴桑榆抬起头,跟他在夜风里安静对视。
刚不知道周瑾川出去见了谁,原本规整的校服拉链拉开了一大半,松垮地挂在肩上,一股随性不羁的少年感。
普通的校服裹着一身无可挑剔的皮囊,确实是扎堆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就注意到的正点。
都这种时候了,裴桑榆还难得?分?了神。
周瑾川却在想别的。
他确实有点动摇了,两个念头摇摆不定。
恍惚间,他想到了她的家?世,去世的父亲,监狱的母亲,还有她那个格外严格事不关己的外公。
以至于大半夜宁愿在空旷的大街上求他,真情实意的求他,也不愿意回家?住上一晚。
一个声?音在说,她可是暗恋你的女生,真带回家?要是怎么?样了那八百张嘴都说不清。
另一个声?音又在抗议,就把小姑娘扔大街上,还是个瘸了腿的小残废,你的绅士风度呢周瑾川。
一番挣扎。
到底是后者站了上风。
周瑾川叹了口气,心甘情愿认栽。
“走吧,跟我回去。”
裴桑榆被惊喜砸得?猝不及防,眼睛亮了一瞬,还装了下矜持的口不对心:“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别给了台阶不下啊。”周瑾川斜睨了她一眼,拿手机叫车。
裴桑榆迅速见好就收。
她垂眼看到仍然趴在轮椅旁边的小狗,很乖顺的样子,就那么?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望着,到底于心不忍。
但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没?多余的功夫去照顾它?。
于是只是很抱歉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对不起呀,希望你改天?遇到个心软的神带你回家?。”
小狗扬起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 很快车到,裴桑榆一瘸一拐上了后座,师傅帮忙收了轮椅叠进后备箱,再次回到玲珑巷。
折腾了一晚上,周瑾川坐在前排闭目养神,两人都安静的沉默着,车里一片寂静。
突然,安静的车厢里突然发出一声?很细微的狗叫。
静若落针的车内清晰可闻。
他转头看过去,看到一团毛茸茸的脑袋从座位下方蹭了出来。
眉心蹙了下,低声?问:“收留你一晚上,把狗也带上了?”
裴桑榆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时候趁乱跑上来的,那么?小一只就蜷缩在座椅下方,小爪子还非常紧张地悬空着,生怕弄脏了车。
她心里一片酸软,又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它?好聪明?啊,还知道偷偷摸摸跟上车藏起来。”
周瑾川的头更疼了。
一个个的都赖上他了是吧。
“你不摸它?能跟着上车?”周瑾川直接揭穿。
裴桑榆见他的表情跟乌云压过似的,看起来是真不喜欢狗,小心翼翼说:“不然明?天?我找个救助站把它?送过去。”
周瑾川绷着唇没?说话,隔了很久才回了句:“明?天?再说。”
小狗最终被暂时养在了屋外的小院里。
裴桑榆腿不方便,只能坐在沙发上看他忙里忙外,心中?的愧疚更重。
要不是她惹了这一出,周瑾川也不会?大半夜还处理他们这两个麻烦。
这个人…….怎么?说呢。
真的是她见过最嘴硬心软的人。
明?明?浑身上下都标榜着生人勿近的疏离,内心却藏着一片柔软的云,的确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个无敌心软的神。
她见着周瑾川拿了个碗,添了水,又放了些煮好的肉,里里外外一通折腾。
小狗在杂乱脏的毛中?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吃得?很欢,应该是几?天?没?吃饭饿着了。
周瑾川半蹲在地上,微敞着腿,伸手戳了一下狗头:“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男生还是一脸冷淡的模样,说的话倒是有些难以掩藏的温柔。
裴桑榆莫名被戳中?了笑点。
听到动静,周瑾川回过头看他:“还笑?”
“不笑了。”话是这么?说,裴桑榆笑意却憋不住,“我觉得?你很有爱心,要不留下吧。”
周瑾川冷笑:“得?寸进尺道德绑架是吧,人和狗一个样。”
裴桑榆眨眼装无辜:“没?有没?有,我就住一晚上,以后你请我我都不来。”
周瑾川心说我是疯了请你住家?里。
反正横竖也就一晚上,出不了什么?岔子。
好不容易解决完小狗,还剩了另一个麻烦。
周瑾川冲她扣了下手,示意上楼。
来过这么?几?回了,还从来没?上过二楼,质感的木质楼梯蜿蜒而上,路过周瑾川房间的时候,裴桑榆不经意一瞥,看了个全?貌。
整个房间是深蓝色调,角落里摆着架子鼓和吉他,一颗签满了名的篮球,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手办柜。书桌上摆着一整摞习题册和资料,看样子大多都已?经做过了放到一边。
确实稳坐第一的学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失眠的时候多半都在疯狂刷题,裴桑榆在心里下了判断。
周瑾川推开隔壁房间的门,解释说:“这个卧室偶尔是陈界在睡,刚好前两天?阿姨来换过被子,干净的。”
“谢谢,你对我真是太照顾了。”裴桑榆诚心道谢,“如果没?地方回,我今晚会?特别特别凄凉。”
周瑾川迟疑了下,只是嗯了声?。
好像也没?别的可说了,客气落了句:“那晚安。”
“晚安。”裴桑榆眼睛微弯,笑得?很甜。
他回了房洗漱完,后知后觉琢磨过劲儿来。
面对一个暗恋自?己的人,又是把她抱下来,又是亲自?送去医院,现在还答应带回了家?,就她那个奇思妙想的脑回路,该不会?觉得?在跟她两情相悦吧。
周瑾川泼了把水打在脸上,抬起头,撑着洗脸台看镜子里的自?己。
水花把发梢沾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很快和池子里的积水汇合成一片。
好像把那条他刻意要画出的分?界线冲淡。
有点烦躁。
“你这样似是而非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周瑾川盯着面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警告说。
是该好好说清楚。
他擦干手上的水,划开手机屏幕,给裴桑榆发过去信息。
【YYJDGY】:睡了吗?
【sunset】:没?呢,是要广播吗?你是要电话还是当面
周瑾川看到“当面”那两个字,眉心一跳。
只是看着那一行字,脑子里已?经有了裴桑榆趴在自?己床边念广播的场景,声?音又轻又软,简直要命。
周瑾川表情变得?更沉。
【YYJDGY】:开下门,有话跟你说
【sunset】:好,你过来
周瑾川光着上身出去,从床头随意抓了件T恤套上,重新出去,站到隔壁门前。
房门拉开,扑面而来一股清爽的香气,是跟自?己身上同款的沐浴液的味道。
而女生因为没?带睡衣,简单冲凉后只裹着宽大的校服外套,拉链虽然拉到了最顶,但到底下摆长度有限,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腿,膝盖上的红肿仍然清晰可见。
周瑾川别看眼,视线定在旁边白墙的那副色彩斑澜的画上。
凌晨的时间,聊天?确实不怎么?妥当。
又走错了一步,这盘棋真是没?法下了,棋盘都想掀了。
裴桑榆比他自?然,倒是先?开了口:“找我是要说什么??”
周瑾川刚出了个音,发现嗓子又些哑,又清了下嗓才重新出声?:“来解释一下,怕你误会?。”
裴桑榆:???
他们之间有误会?吗。
她确信自?己的听力理解都没?问题,但这话也着实摸不着头脑。
“误会?什么??”她反问。
“记得?我微信名么??”周瑾川想了想,牵出话题。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儿,裴桑榆艰难回忆:“啊,一个看不懂的首字母缩写。”
“对,YYJDGY,是永远记得?顾余的缩写。”周瑾川说,“顾余,是我以前在礼嘉私立的一个朋友,你跟他挺像的。”
不仅是喜欢反击的性格,看着柔和但骨子里不服输那股劲儿,还是在学校里被人盯上反复被欺负的经历,都很像。
虽然性别不同,但同样柔软又坚韧。
他三番两次都在裴桑榆身上找到了顾余的影子。
很容易就起了想要保护的心理。
周瑾川略去不开心的回忆,顿了顿:“所以,我才会?好几?次帮你出头。因为看到你总是很容易想起他,不想看到旧事重演,就这么?简单。”
裴桑榆瞪大了眼。
跟她像,是长得?像还是感觉像。
等等,哪个YU,连名字里都有一个音一样,这也太巧。
听口吻是女生的名字,不会?是周瑾川喜欢的人吧。
也是,都用作用户名了,想不到还是个一往情深的情种。
那之前传闻的在私立大打出手干翻全?场的事迹,应该也是与她相关。
前后串联起来,一时间信息量过载,裴桑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瑾川盯着她,观察那张肃静的小脸上流露的表情。
只是一秒一变,看不出是失落还是愤怒。
隔了好一阵,裴桑榆才百感交集:“那她…….现在…..没?跟你联系了吗?好像都没?听你们提起过。”
“不在,他前两年去世了。”周瑾川声?音很轻,“永远记得?顾余是他留下的遗言,鱼缸里养的那两条鱼也是他最后留下的。”
裴桑榆跟着伤感起来,可惜地感叹:“去世了啊。”
看他时常看着鱼缸出神的样子,又特别宝贝那两条金鱼的模样,还用那句话当名字几?年不换,多半时时刻刻都在想她。
心上人在年少的年纪就阴阳相隔,让人感到惋惜又心生同情。
她收回之前说他用缩写是死非主流这句话。
可是,他大半夜跑来专门提起。
还说那个人和自?己很像,是什么?意思。
裴桑榆仍然不明?白。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望向?他:“但,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瑾川见她懵懂的眼神,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了。
但他一向?不爱牵扯,索性直接摊牌:“嗯,怕你误会?我也喜欢你,你觉得?我对你照顾,但做这些都是因为顾余的关系,懂了吗?”
裴桑榆没?注意那个“也”字。
只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懂了。
周瑾川把她当成死去的白月光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