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胡旋舞(1 / 1)

百鬼众魅图 纸皮青蛙 3674 汉字|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二百四十八章 胡旋舞

空海兴致盎然地与胡姬共舞片刻,便微笑着抽身出来,与一旁的白居易站到一处,不再喧宾夺主。

场中众人大多是陈云樵的手下金吾卫,此时都已微醺半醉、美人入怀,看着这新入厅的和尚与胡姬配合得好,倒也不以为意,反而口哨、掌声四起,纷纷叫好。

只见这胡姬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扬起金色宽摆长裙,连连旋转,带着华丽头饰撞击轻碰而成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翩翩回到宴厅的中央。

她所跳的正是赫赫有名的胡旋舞。

胡旋舞是通过丝绸之路传来的西域舞蹈,在隋唐时期大为流行。这种舞蹈节拍鲜明、奔腾欢快,多旋转蹬踏,故名胡旋。伴奏音乐以打击乐为主,与它快速的节奏、刚劲的风格相适应。

尤其是在唐玄宗李隆基在位之时,由于他对胡旋舞的偏爱,导致长安人人都学旋转,学胡舞成了一时的风尚。

而当时跳得最好的俩人,也都成了唐玄宗的宠幸之人。

其一自不用说,当然是那个以丰韧而闻名的女人——杨玉环,据说当她跳起胡旋舞时,唐玄宗曾看得高兴而接过鼓棰,忘乎所以的为贵妃击鼓,竟把羯鼓都击破了。

另一人嘛,则是一个更胖的男人——安禄山。据《旧唐书·安禄山传》记载,安禄山晚年时“益肥壮,腹垂过膝,重三百三十斤,每行以肩膊左右抬挽其身,方能移步”,但即使肥成了这样,仍然“至玄宗前,作胡旋舞疾如风焉”。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跳舞是不能减肥的。

胡姬舞得极美,众人皆是心旷神怡。

齐子桓有意无意地往白居易和空海站立的地方靠拢了去。

只见白居易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场中,口中轻喃:“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好诗!白大人果然大才!”齐子桓静静等到白居易吟到中途卡壳了,才出言大赞道。

白居易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这突然的赞赏吓了一跳,转头问道:“这位兄台是?”

齐子桓也不怯场,朗声通了姓名,料想这些时日在长安诗歌圈中打下的名气应该也传入了白居易的耳中。

白居易果然听过,热情招呼他一起找了处席位坐下,并为空海作了介绍。

空海和尚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淡然的微笑。

酒宴渐进高潮,几名喝得兴奋了的金吾卫也站起身来,七扭八扭地与胡姬共舞,然后又被自己的陪席美伎一脸嗔怪地给拉了回去。

一名汉人美女手中端着酒杯走了进来,路过之处的美伎都尊敬喊一声“丽香姐”,然后眼睛嗖嗖地望向陈云樵处。

胡玉楼里谁都知道,这丽香是陈云樵的老相好,只要是他来,从来都是丽香作陪的。

唯独今天,可能是想体验一下异域风情,陈云樵没有着人通知丽香,而是点了这名叫玉莲的胡姬。

“你来了也不说一声,害得人家还在房里满心期盼……”丽香款款落座,将酒杯置于案上,很娇媚地翻了个白眼。

陈云樵斜着眼睛睥她,笑了两声说道:“忘了,哈哈,忘了。”

丽香眼角闪过一丝落寞,但转眼便恢复如常,柔若无骨般倚在一旁,用如玉的修长手指拿着糕点送入陈云樵口中。

陈云樵不再看她,眼睛跟着场中的玉莲,手中轻打节拍。

齐子桓这边在寒暄过后也不再闲谈,大家的注意力各有所指。

白居易一脸忘情地死死盯着玉莲翻飞旋转的金色裙摆,想必是正在创作那首流传千年的《胡旋女》。

空海和尚则依然挂着谜之微笑,兴致勃勃地看着刚进来不久的丽香,以及她端进来的那杯酒。

齐子桓频频回头望向门口,仿佛在等人。

“这是西域来的美酒,葡萄所酿,你尝尝。”丽香举起酒杯,递到陈云樵唇边。

陈云樵看了眼杯中通红剔透的美酒,略一迟疑便伸手接过。

转身冲着刚刚舞毕的玉莲说道:“来,喝酒。”

然后又挥挥手,大喊一声“赏”!

立刻有跟班掏出银钱撒向空中,金吾卫和美伎们大笑着捡拾,乱作一团。

玉莲是新人,虽然被丽香瞪得有些发怵,但还是听话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一副乖巧模样。

陈云樵刚要将她搂过抚弄,突然有风穿堂而过,屋内的许多烛台同时一暗,复又亮起。

宴厅尽头的屏风有画,此时画中山石崩裂、海水拍岸,竟然像是活了过来。

除了齐子桓和空海和尚,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屏风后有猫经过,影子映在其上。

白居易终于将注意力拉回到查案上面,低声说道:“是那只猫!”

“陈云樵,你的钱花完了么?”猫影坐立,用一种男中音说道。

场中众人一愣,旋即想起了近日坊间流传的陈云樵家有会说话的黑猫给他送钱,所以他最近出手阔绰,动不动就撒钱打赏。

有与陈云樵相熟的副职笑侃着说道:“陈云樵,你家小猫又来给你送钱喽!”

满堂爆笑。

陈云樵脸上有些挂不住,缓缓起身,阴阳怪气地对着屏风后的影子说道:“今天来的,是个人都有赏,但对一只畜生,我赏什么呢?”

他弯腰从一旁案几上拿起一条煎鱼丢了过去。

“就赏你一条鱼吧。”

煎鱼砸上屏风后落下,猫影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只吃眼珠,你知道的。”

陈云樵之前并未见过这只黑猫,但听妻子春琴说过喂这猫吃鱼时,只有鱼眼珠被吃掉,留下两个血窟窿,甚是吓人。

屏风后,黑猫阴恻恻地说道:“吃谁的好呢?”

烛灭。

屋内有案几倾倒声、有盘碟破碎声、有呼喝喊叫声……

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直伺候在旁的小厮赶紧点燃红烛。

光影摇曳,有一红衣金吾卫在场中起舞。

跳得并不好,跌跌撞撞兜兜转转的。

更多的蜡烛亮起。

他一个旋身,终于摔倒。

这时大家才终于看清他的面庞。

两个窟窿。

两行红泪。

正文 二百四十九章 你中过术么?

黑猫还在肆虐。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顶上烛台、屏风附近、案几之下,又如闪电般在人群间穿梭。纷纷拔刀呼喝的金吾卫们或颈侧喷血或胸骨折断,躺倒哀嚎一地。

陈云樵脸侧也有三条血印,看上去正是被这黑猫所挠。

他乃世袭官职,其实从未赴过沙场,现在见到满屋子的鲜血和伤者已是惊惶至极,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就往家中奔去。

“明晚,我再去你家找你。”

黑色的身影留下这么句话,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

齐子桓眉头紧皱,他本以为这妖猫在胡玉楼大闹一场,正是好机会可以捉住了事,可没想到他还是远远低估了妖猫的幻术。

以前他也接触过靠幻觉杀人的,比如美姨。

可美姨还是得通过潭水传播,先附身在人体,才能进一步影响你的感知。

对于使用了破妄之术的齐子桓来说就很容易分辨了,那些被美姨附身的人们个个都是印堂发黑,怨气萦绕,光肉眼看上去都是一种丧丧的感觉。

而刚才他自进门开始,就一直留意厅中情况,发现众人都是干干净净,并没有被邪气入侵的迹象。

甚至就连后面进来的丽香,都只有手中端来的那杯酒中有些许蛊虫带来的邪气,而她本人则没有什么异常。

直到妖猫出现前夕,也就是烛火明灭的那一刻,场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妖气,就只有一丝,而且迅速隐去,并没有扩散。

之后便是屏风画面变活,黑猫口吐人言的场景。

与目瞪口呆的大家不同,在这个时候齐子桓是相当无语的。他暗暗用了日耀镜观察,发现屏风后面连猫毛都没有!

仿佛身处电影院里,周围所有人都沉浸在曲折的剧情和精彩的画面中,而齐子桓由于取下了3D眼镜,一片模糊,啥也看不清。

就这么尴尬盯着空处片刻,就见到蜡烛一黑,一个惊慌起身的金吾卫生生用手指戳瞎了自己的双眼。

没有附身、也没有外力,自己无端端将两个眼珠抠了出来,嚼碎,咽下。

其余人也是如此,互相攻击、冲撞,人仰马翻。

唯一真正是被黑猫袭击的,只有陈云樵脸上的那几道血印。

在齐子桓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个角落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擦着陈云樵掠过,然后如风一般消失在门外,根本追之不及。

齐子桓眉头越皱越深,感觉上这黑猫的幻术跟被夸张后的催眠类似,那抹突然出现的黑气就像钟摆或者响指,只不过是一个指令,就让受术自己接受了一些信息,并通过催动放大例如恐惧等情绪,让他们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再如丽香,应该就是心中的嫉恨之心被放大,才说不清是主动还是被动地端来那一杯蛊酒。

而黑猫本体,压根就不需要出现在场。

“这……这……”白居易不过是六品起居郎,还刚因不肯粉饰皇上的死因而被罢官,此时见到一地呻吟的金吾卫,口中呐呐得说不出句整话。

齐子桓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默默打量身边的空海。

空海脸上的微笑总算收敛不见,但也没有多少惊慌。

“听说大师是倭国出了名的除妖师,今晚这黑猫伤人之事,不知大师怎么看?”齐子桓身子倾向空海,低声试探道。

白居易闻言也灼灼看向和尚。

空海表情依旧淡淡的,说道:“都是幻术,真真假假罢了。”

“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齐子桓不依不饶,拿着话继续问道。

“人眼所见的黑猫是假,伤人是假。”空海也不着恼,有问必答,“可人心之中嫉妒是真,恐惧是真。”

白居易听得有些晕乎,嘴巴张合数次才呐呐问道:“那这黑猫该如何捉拿?”

“它现在的目标很明显就是陈云樵,只有先弄清楚它所图为何,才能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空海说得含含糊糊,只是语气笃定,倒也让白居易心安了一些。

“黑猫约定了明晚会去陈云樵府中,到时同去瞧瞧便知。不过,再此之前还有一事。”齐子桓右手食指指了指不远处被打翻在地的一个酒杯,“我刚才见大师几次看向丽香端进来的这杯西域美酒,想必不是馋那味道,不知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么?”

空海终于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反问道:“看来齐公子可不仅仅是诗才出众啊……不知齐公子觉得那杯酒中有何物?”

“蛊。”齐子桓眼睛眯了起来,吐出一个字。

“蛊?那玉莲她?”白居易看人家跳舞半天,这会儿总算记得关心一下。

“我自小顽劣,不爱研读四书五经,反而喜欢一些杂学,诗词歌舞也好,巫蛊志怪也罢,都稍微有些涉猎。如果我没看错,那酒里头应该下了蛊虫。”齐子桓的瞎话是张嘴就来,“不过我看得出,却解不了,还需要大师出手才行。”

话至此,也由不得空海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能答应下来。

白居易当下也没有张扬,只是唤来老鸨说还未尽兴,要换个房间再饮一席,并点名让玉莲作陪。

他是胡玉楼的常客,虽然此时乱糟糟的一片,但老鸨掂了掂塞过来的银子,还是将他们带到一个偏僻的小厅。

玉莲随后也来到房间,精神尚有一些恍惚。

空海简单解释了几句就挥退奏乐伶人,只留下两名婢女在旁,接着取来笔墨,撩起玉莲的裙摆就在她白皙小腿上抄写起《般若心经》。

玉莲还未能接受自己中蛊的事实,只是她不过是伎院里的胡姬,哪怕就真是轻薄也不能反抗的。

当小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空海才用针尖刺破玉莲大脚趾,拿起一块早已让人取来的生肉接住滴下的鲜血。

鲜血入肉,立刻变成条条黑色蛆虫,不停扭动。

“这种蛊虫若不去除,几日后患者就会全身溃烂,然后内脏全被吃空,凄惨而亡。”空海将手中布满恶心蛊虫的肉块仍入炭火中,面向众人解释道,“所以只能用佛经将其逼到一处,再以生肉诱出。”

玉莲这才感到后怕,连连道谢。

空海摆摆手,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去。

路过齐子桓时,顿了一顿。

“齐公子,你中过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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