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幽怨地轻叹了口气,道:“你人都要回东阳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这些赏赐又有何用。东阳距京师千里远,往后想要见上一面只怕都是难事。”
许明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说什么昏头话呢?
对方却表现得十分入戏,同靠在榻中之下,便斜着身子抱住了她一只手臂,并拿极不舍的眼神望着她,商议着道:“不然你带我一道儿回东阳城吧?”
说着,三两句就现了原形:“听闻东阳城的男子多生得魁梧英俊,很有男子气概你往年常回东阳祭祖,该是见过的,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只瞧着许将军和许家两个老爷,倒像是颇为可信。
许明意立时戒备起来:“东阳百姓生性淳朴,可经不住你的祸害”
玉风郡主不满道:“怎就是祸害了,他们个个都说我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呢!”
她给了这么多少年郎一个温暖的家,可不就是女菩萨么?
各尽其力,都是普度众生来着,本就不该有高低之分嘛。
许明意听得颇为折服,遂道:“女菩萨若想去东阳之地行善事,自去便是了。”
玉风郡主斜睨着她:“怎么?横竖你就不能带我一道儿?还怕我给你丢人不成?”
“我可未必能回得了东阳长住。”许明意也斜睨向她:“你这脑子里一提到少年郎,究竟还能不能装下点别的了?”
“”玉风郡主迟迟恍然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我倒忘了,你是得留下与我做弟妹的!”
毕竟吴好看如今已经成了谢好看!
说着,便在榻中转了转身子,面对着许明意而坐,内侧那只手斜斜地支着脑袋,笑眯眯地道:“来,先喊声阿姐来听听。”
见许明意压根儿不买账,又控诉道:“那日在寿康宫时,我叫你家吴恙喊声阿姐,他理也不肯理我,你可得好好管管,以身作则才行!”
许明意不禁笑了一声。
就凭谢皎皎这没个正形儿的模样,他躲还来不及,真要理会了,那才是怪事了。
思及此,她拿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眼身侧的好友,很认真地问:“改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今日来可备改口银子了吗?”
“改口银子啊”玉风郡主收起拄着太阳穴的手,端正了身子,朝许明意伸出手去:“瞧,在这儿呢!”
说着,那双手便突然朝着女孩子的腰肢处挠去。
二人在榻中笑闹成一团。
少女笑声清脆响亮如铃音,透过窗棂传到廊下侍女耳中,又糅进初夏带着茉莉花香的清风里。
很快便到了六月初八。
这一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庄严肃穆的太庙矗立于这蔚蓝天际之下,愈发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昭真帝携皇长子,在百官的随同下出承天门,过御河,入中门,一路浩浩荡荡地来至主殿前。
香雾缭绕间,大臣的宣读声清晰有力。
今日之后,站在世人面前的,将是皇长子谢无恙。
此名乃皇帝亲定,保留了少年人的昔日痕迹,也保留了多年来吴家为此所付诸的心血与心意。
谢无恙回来了,吴恙却也还在。
礼乐声中,立于百官上首的定南王看向随昭真帝一同奉香的少年。
介于少年于青年之间的年轻人身形挺拔端正,着玄衣纁裳,七旈冕冠,衣肩处金线绣龙,袖沿绘三章纹,裳绘四章,共为七章,此乃皇子之规制。
看着那年轻人将青香插入香炉之中,定南王眼前陡然闪过诸多旧日情形,一时竟是少见地失了神。
一旁的东阳王许启唯略有所察一般转头看过来,见其眼眶微有些发红,不由吃了一惊。
他倒还是头一回见这老顽固红眼睛呢。
虽是做了多年的死对头,但这一刻,许老爷子心中却并无半分借机嘲讽之意。
都是做长辈的,都是当爹,当祖父的。
这老顽固怕是想到早逝的闺女了吧?
老顽固最疼爱的便是家中长女,这一点是连他都知道的。
思及此,许启唯在心底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安慰地拍了拍定南王的肩。
这一举动立时招来了无数道目光的注视。
原本只是他一个人发现定南王红了眼睛,而当下
迎着那一道道探究的视线,定南王抽离情绪,脸色登时僵住。
他严重怀疑这老匹夫是成心的!
太庙祭祖礼成,便等同是正式昭告了天下,于天下人面前承认了吴恙的身份现下则该称呼其为谢无恙了。
祭祖乃皇家宗室与大臣之事,许明意纵想亲眼看一看这一幕却也不能。
但晚间老爷子归来时,特意同她细说了一番。
尤其着重于定南王泪洒当场之事
彼时的确没有嘲讽之意,现下提起嘛,则是未必了。
看着自家老爷子说得绘声绘色的模样,许昀在一旁言辞隐晦地给予了提醒当下还不是得意忘形之时,须知他的媳妇还没真正到手,一日大事未成,便一日不可轻敌松懈。
老爷子给了他一记“老子心里有数着呢”的眼神,懒得理会没出息的二儿子,接着说起今日告祭太庙之事。
“方才说到皇子祭祀罢,太庙上空正有祥云现世,实乃大吉之兆!”
许明意听得讶然。
怎还听出说书的感觉来了呢?
但大吉之兆总归是好事,人人都喜欢吉兆,尤其是当下大局初定之际,吉兆二字很适宜拿来安抚人心。
不得不说,这片祥云,真的还挺懂事的。
一家人围在书房中说着话,许明时却始终未有开口。
直到众人先后从书房中离开后,他身侧的贴身小厮忍不住轻声问:“公子可是有心事?”
许明时一愣,拿意外的眼神看向小厮怎么看出来的,有这么明显吗?
小厮笑容复杂。
方才在书房里公子喝茶时,茶盖都不带掀的,就往嘴边凑这谁还看不出来?
公子最是藏不住心事的,偏偏还总是自认隐藏得挺好。
许明时的确藏不住心事,更憋不住话。
当下思虑一二,便快步追上了要回熹园的许明意。
“等等!”
听得这道声音,许明意便觉头疼,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到底还是她走得太慢了。
早先就隐隐觉得这管家婆有话想跟她讲,而若是开口,便不是三言两语能结束的,势必得好一顿唠叨她还急着回去看阿葵今日从雪声茶楼带回的稿本呢!
没成想竟还是没能躲得掉。
“我有极要紧的话要问你。”夜色中,男孩子走过来,截住了她的去路,眉眼间透着几分郑重。
“极要紧”三个字一出,便直接断绝了许明意寻借口改日再谈的可能。
“问吧。”许明意认命地看着他。
“你们退远些。”许明时看向阿珠和小厮。
阿珠没动,看着许明意。
许明时的小厮也下意识地看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