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黑脸少年挠了挠头:“叔,咱们不去上香了?”
且叔不是最爱听热闹的么,即便不上香了,那也该留在这儿跟大家一起谈八卦啊。
这还是他叔吗?
“上什么香啊,去衙门!快快快!”
没经验的人才会继续留在这儿浪费时间呢,聪明的人已经想到要去衙门占个好位置了!
连这点儿敏锐的嗅觉都没有,怎么可能听得到最新鲜最精准的八卦?
许明意一行人来到衙门时,只见已经围了十来个百姓在翘首以盼。
官差们也等在了衙门外。
——突然来了百姓围观,他们就知道必然有事发生,找了那个抱着孩子的熟面孔一问,便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和准备。
果然,这不就来了吗?
纪栋很快升了堂。
许明意带着人进了堂中行礼。
“许姑娘——”纪栋强压下内心的惊异,看着被绑着双手的一干人等问道:“不知堂下这些人是何身份,所犯何事?”
该不会真如那些百姓所言,许姑娘这是端了哪个土匪窝吧?
许明意看向跪在那里的占云娇,冷冷地道:“占姑娘乃是此事的主谋,且将经过说一说吧。”
“……”占云娇垂首跪着,发髻散乱狼狈,此时眼泪如珠,紧紧咬着下唇摇着头不说话。
纪栋看得头痛。
他审案子最怕的就是这种在堂上哭着不配合的。没做错事,那就赶紧替自己辩解啊,真做错了——待进了大牢,还怕没时间哭吗?到时想怎么哭怎么哭,还有狱友陪着哭,现在急个什么劲儿。
好在许家姑娘是个利索的——
“那便由我来将所知同大人说明吧。”站在那里的少女声音清晰地道:“数日前,有一小童送来了一封来路不明的书信,指明了是给我的,这书信尚且在此,还请大人过目。”
她说话间,自袖中取出书信,由衙役接过送到纪栋面前。
纪栋将信纸展开了来,扫过信上内容,眉毛不禁跳了跳。
占云竹?
是去年那个投河的年轻人吗?
顾及姑娘家名声,恐生出不必要的传言,纪栋一时有些犹豫是否要当堂将书信内容剖明。
然而此时,只听那许家姑娘自行说道:“我看了这信,才知竟是一位自称是占云竹之人所写,此人在信中说,自己当初投河侥幸为人所救,保住了一命,但因有苦衷一直未能露面,故约我两日后前往城外相见,并叮嘱我独自前往,勿要惊动他人——”
此言一出,堂外竖着耳朵在听的百姓间立即响起了惊奇的吸气声。
挤到最前头的,那都是资深八卦人群,而但凡懂八卦的,谁会不知这位去年出了衙门便投河自尽的占家公子?
怎么,这人竟然还活着么?!
“我当时便觉得此事透着蹊跷,且男女有别,我若单独去见,着实多有不便,可好歹相识一场,又恐他当真还活着却遇到了什么难处,譬如别是被人挟持威胁了——于是,我便决定让人代替我前去赴约。我则另带人守在暗处,以防不测发生。果不其然,此事果然有诈。”
许明意半真半假地讲着这些,旋即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人。
云六:……还是无可避免地到了这一步。
他上前一步,视死如归般抬手摘下了头顶的幂篱。
纪栋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不是说对方的长相如何丑陋,相反,此人生得十分俊秀。
可关键是此人站在那里,他一直以为是个姑娘家来着,结果幂篱一摘,却是一张有着淡青胡茬的男人脸……这样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谁能顶得住?
“……”众衙役亦是惊了惊。
“在下便是替我家姑娘赴约之人——”
迎着一道道异样的视线,云六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正常。
“彼时有人将在下诓至林中一间木屋内相见,企图用迷药将在下迷昏。”他冷冷地指向跪在堂中抱着那只断了的手臂的长衫男子,沉声道:“就是此人——在在下假装昏迷之后,他便企图对在下行不堪之事!”
312 那个人
四下静了静。
短暂的安静之后,便是一阵喧哗。
“竟有这种事……拿这手段来对付一个小姑娘,未免太过阴毒!”
“但这可是两个男人啊……”
众人的注意力一时甚至不知该放在哪一点上。
甚至还有人将莫名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当事人云六——怎么个不堪法儿,倒是展开讲讲啊!
那长衫男子暗暗咬着牙不敢抬头。
……他怎么就接到了这么个要命又丢脸的活儿!
“不仅如此。”云六接着说道:“那木屋之内,还被人提早刻下了一道梅花印记——”
梅花印记?
——采花贼!
百姓们诧异躁动,纪栋亦是脸色大变——总不能这案子还带审一送一的?
这些时日被这名神出鬼没的采花贼支配的恐惧至今尚未散去。
纪栋立即看向那长衫男子。
他声音冷肃地问道:“莫非你便是近日来城中作恶多端的采花贼?”
那名采花贼乃是独臂,此人虽也是断臂,但这臂断得着实过分新鲜了些,且断虽断了,还是有的——故而在他看来,此人多半不是。
但有梅花印记在,少不得要当堂一问,此乃审案流程。
果然就听那人慌张地道:“大人明鉴,草民当真不是啊!草民乃是城外柳东镇上的百姓,此番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走错了路,可同那采花贼断无半点干系啊!”
虽然同样都是要坐牢的,但他此番作恶未遂,未有真正伤人,同那采花贼足以凌迟的罪行可万万不能比!
“你既不是,又为何要留下那梅花印记?”
“这都是她指使交待的!”
长衫男子连忙拿完好的那一只手指向占云娇,“这一切都是她的指使!是她找到了我,拿二十两银子作为报酬让我干的!”
“没错,就是她!”那为首的混混头目此时也出言指认了占云娇,满眼愤慨之色。
他们同那长衫男子的情况还不同,他们根本就是被骗来的!
拿着把风的报酬,结果却干了送命的活儿,还有没有天理了!
混混越想越憋屈,当堂对着占云娇又是一通批判,并且大呼自己冤枉。
纪栋被吵得耳朵疼,见他说不出其它有用的,拍了惊堂木示意其闭嘴。
纪栋皱着眉看向了占云娇,面上一派威严之色,声音里亦含着威压:“你究竟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以何谋生,因何要设此陷阱企图对许家姑娘不利,皆一一如实招来!”
占云娇身形颤了颤,身子躬得愈低,哑着声音终于开口。
“民女……如今住在城南茱萸胡同……家中……如今只有一位病母相依为命。”说着声音愈低,“民女名唤……占云娇……”
“占云娇?”纪栋眼神微动:“你信中假借名义的占云竹,是你何人?”
“那是民女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