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二弟虽然做错了事,却极有可能只是一时糊涂。若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能替他做些什么,父亲只管吩咐……”
夏廷贞闻言顿下脚步看向他。
对上那双犀利的眼睛,夏暄有些不安。
看着这个儿子,夏廷贞心中只有失望。
甚至早已不会感到失望。
但此时对方这笨拙的试探,还是叫他打从心底感到厌恶。
他夏廷贞怎会生出如此愚笨不堪的一个长子?
“他自己做错的事情,理应要承担后果,谁也不必帮他。”
不愿再看糟心的长子一眼,夏廷贞说罢这一句话,便快步离去了。
夏暄连忙朝着他的背影施了一礼。
夏廷贞回到居院时,只见薛氏坐在卧房的软榻中出神,一双眼睛少见地红肿着。
见他回来,也一反常态地未有起身相迎。
夏廷贞在心底冷笑出声。
他算是彻底想明白究竟为何会生出那样一个长子了。
见他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下了官服,净面罢便躺到了床上打算歇息,一直坐在那里未语的薛氏冷冷笑了一声,拿沙哑的声音嘲讽地道:“老爷还真是好狠的心啊。”
夏廷贞闭上眼睛,语气里透出冷意:“你若也觉得自己做不好夏家的主母,我亦不会勉强于你。”
薛氏听得身形微僵。
这是在威胁她?
觉得她在无理取闹,不知顾全大局?
薛氏顿时再次红了眼眶。
她不是不知道他也有为难之处!
可却如何也见不得他这副不痛不痒,仿佛根本不会因为晗儿的事情而有半分心痛的冷血模样!
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啊!
以往她只知他待外人冷漠,今日才知他对自家人下起手来,竟也是这般毫不留情,没有半分犹豫……!
甚至直到此时,面对几十年的夫妻情义,对她这个发妻不仅没有半句宽慰,反而是一句冷冰冰的威胁——
这一刻,薛氏说不清是愤怒多些还是心寒多些。
139 借一步说话
她嘴唇翕动了片刻之后,见床上的男人闭上了眼睛,到底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如此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床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可见丈夫已经睡熟了。
薛氏绝望地扯了扯干涸发白的嘴角,动作迟缓地站起了身来,走向外堂。
到了她这般年纪,突然就要失去疼爱看重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且是以这种称得上耻辱的方式,对她而言说是生命中最为沉痛的打击也不为过。
但更可悲的是,她的丈夫似乎并不能够感同身受。
薛氏眼神有些涣散地在外堂坐下,直到一名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乳母。
这一整日,乳母都在晗儿的院子里照看着那个不省心的吕氏。
“夫人”
婆子压低着声音道:“夫人放心,人折腾得累了,眼下已经睡下了。”
白日里吕氏一直发疯,因顾忌宫里的人在,她们只能暂时将人绑住手脚,又堵住了嘴。
待到晚间,见人终于肯安静下来,她便使人给吕氏松开了。
可谁知前脚才刚将人松开,吕氏后脚便横冲直撞地跑了出去。
她们好不容易才又把人抓了回来,吕氏又是一阵哭闹当真是折腾极了。
听婆子大致说完这些经过,薛氏的眼神中俱是冷意。
这贱人竟还敢闹腾
虽也清楚次子出事和吕氏并无直接关系,但吕氏此番拖了次子后腿,病情被外人利用却是真若不是顾念着吕氏腹中的孩子,她那日又怎会让那该死的道人进府
如今她恨不能让这本就不如她心意的儿媳给次子偿命
“老奴觉着,此次少奶奶所受惊吓,显然是同那园子里的东西有关”婆子低声劝道:“不管怎么说,她怀着的可是二爷唯一的血脉”
夫人倘若因一时冲动,以致往后连个念想都没有,来日怕是要后悔的。
听着这句话,薛氏一颗心痛得犹如刀剜。
唯一的血脉
她的晗儿何至于就要为了那挖出来的区区一条尸骨而被逼至这般绝境
那女子出身何等卑贱,竟也配让她的晗儿以命相抵
“她若是不愿再住在清和苑,便另挑一处院子让她好好养胎”薛氏微微咬了咬牙,道:“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务必要将人看好了”
婆子松口气,连忙应“是”。
不过两日,夏晗的案子便有了定论。
依大庆律,夏晗数罪并罚之下,被判处了凌迟之刑。
行刑之日,在半月之后。
而此番之所以能如此快速地结案,除了诸多铁证之外,还因纪栋察觉到了来自宫中的某种压力。
夏晗定罪的消息很快在京中传开。
而不知是从何处兴起的一种说法,亦很快占据了众人的注意力。
“你们听说了吗雷击奉天殿前一日,有一位道人见夏家有邪气,入了夏府察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道人一言便道破夏家二公子院子里有邪物还预言这邪物作祟的结果,会应验在宫中的奉天殿”
城中的一座茶楼内,脖子上坐着个孩子的男人,正同围在他旁边的人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人群顿时哗然。
“这是高人啊”
“如此说来,奉天殿的事情,源头岂不就是那夏晗做的孽”
“据说那位被他害死的徐姑娘,死的极惨啊,必然是怨气冲天”
“幸好夏首辅明大义,不曾包庇亲子,若不然凶手无法伏法,这怨气定然难平,铁定还是要出大事的啊”
“是啊是啊”
镇国公府内,许明意听着阿葵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并不觉得有丝毫意外。
这个黑锅,夏晗从一开始便注定要替庆明帝背下了。
至于如今外面那些对夏廷贞大义灭亲的称赞,她倒也不至于为此感到气闷。
她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能将整个夏家拖下来。
即便已经从占家那里大致确认了前世镇国公府的遭遇同夏家难脱干系,但若说眼下便彻底了结了夏廷贞,总归是不现实的。
夏廷贞老谋深算,这么多年在朝中稳居第一权臣之位,自有其过人的手段在。
而这件事情,她一开始的初衷便是能将夏晗绳之以法。
如今心愿顺利达成,她已经很高兴了。
至于其他的,自要留在日后一笔笔慢慢清算。
许明意把擦拭弓箭的帕子放下,将那张弓重新挂到了墙上。
一旁的二等丫鬟阿茉没忍住多瞧了一眼。
姑娘从小练箭,是极喜欢弓箭的,这一点府里的人都清楚。
这张弓,据说是姑娘的亲生母亲留下的遗物,姑娘以往固然也要常常拿出来擦拭,但一直都是放在箱子里的,如今取了出来挂在墙上,总叫人觉得有些怪怪地
毕竟哪个姑娘家的卧房里,会挂着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