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极长,垂至腿间。
再往上抬,定眼。
唇润如樱红,一点;鼻似初藕,脆危;眉则若烟,细薄;最是那眼,仿若投星入墨湖,星光璀璨尽皆乱闪;突地,浩瀚的星河一暗,原是梳子轻剪,再度一裁,稍敛。
星湖低低不见。
一个声音脆中带软:“陆舒窈,见过刘郎君。”
刘浓忍不住的眨了眨眼,这尚是其首次近距离细看。昔日虎丘,满心满腔皆在别物,是以并未觉得如何,今日始知这陆氏女郎竟生得如此美丽,缓缓放出那口气,稍一抹拂,揖手道:“刘浓,见过陆小娘子。”
抹左手
上次在虎丘,他答我话时也抹左手,现在又抹他在制什么呢唉,即便是落水了,他仍是这般好看可是亦真教人难以捉摸
陆舒窈心思瞬间数转,向陆纳道:“七哥,快去把衫袍换了吧,小心着凉”
陆纳抹了一把脸,见抹勺和蕴幺手里捧着画纸与画墨,便笑道:“小妹,可是要去园子里画幼鹤若是,稍待我和瞻箦,同去”
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刘浓急急向院子行去,边行边道:“小妹画鹤,便是阿父亦赞不绝口的;瞻箦,咱们不可错过”
小郎君才不愿等他们,大声叫道:“我和阿姐先去,你们自去东园”
抹勺奇道:“东园小郎君,咱们不是去西园么”
小郎翻着白眼,不屑地道:“呸,笨丫头,西园一大堆鸡啊鸭的,去做甚”
见天色趋昏,刘浓寻思着稍后回来尚需得练剑,便换了套箭袍穿上。这套箭袍是碎湖的手工,杨少柳的绣纹,华而不彰,线条笔挺,衬得其人另作一翻风采。
“美哉”
刚刚踏出室外,陆纳便在对面赞道,随后细细打量着,再道:“这衫子似胡衫而非,仿若先秦时期的裁剪样式,嗯,是我汉家衣冠,瞻箦几时觅得图样的,借我作两套穿穿。”
刘浓笑道:“图样在家,改日给祖言稍来,不过现成的衫子却有。只是穿这衣衫,断不可服散兄要切记”说着,便要命来福去取衫袍。
陆纳微微一愣,随即挥手而制,笑道:“回来再换,莫要错过小妹染墨”
刘浓淡然一笑,随其向东园而去,心中则道:祖言多半服亦散矣,得寻个机会好生劝劝,那物什,可不是甚仙丹妙方啊
服散乃世家子弟风行之事,其名五食散,又唤寒食散。原是汉时张仲景治伤寒病所用药方,其五石为:石钟乳、石硫黄、白石英、紫石央、赤石脂。
风行之源则是号称正始之音的大名士何晏,服这散后,其意熏熏、其思缥缈、几欲追仙;是以各大世家无不追捧,有千金难买一好散之说。然,是药三分毒,服散之后需得饮温酒,食冷食、冷浴、散步;再因服散后皮肤敏感胜婴儿,需得穿薄旧衣,甚至袒胸露腹方可;如此种种又为行散、发散。
陆氏庄园分东南西北四园,各园景色皆不同,二人无心途中风景直驱东园鹤潭。潭有十顷,沿潭遍栽垂柳,青草绿水各作一半;此时日渐往西,洒得天边一片赤红,落入水中即泛起鳞波如晕辉。
画案摆在柳树下,陆舒窈跪坐案后,眯着眼睛打量着青草丛中闲游的幼鹤,显然正在取景。作画取景,在乎于心、眼敏锐;切莫小看这取境,心境若高,画境则不低,反之亦同。
取何景
双鹤对戏不妥
莫若群鹤共舞嗯,亦不尽美
偏着脑袋瞄来瞄去,终是拿不定主意,一颗心乱乱的,竟有些浮澡。便在此时,有人自潭边曲道而来,头顶青冠,身着月色窄袍,身形颀长似直玉,卓越英气直扑眼帘;恰遇风起,其袍摆下角被风撩作纹展,更平添得几许仙气。他走到潭边,似被那半潭的幼鹤震惊,缓缓坐在一株柳树下,伸手拔水戏着面前一只幼鹤。那鹤为其所撩,竟伸长着脖子去衔他的手指;手指打转,幼鹤亦跟着打转
“呀,我就画这个”
突地,陆舒窈一声惊呼,伸手指着远处的刘浓,眼晴晶亮胜雪。抹勺知意,满脸洋着笑,边奔边叫:“刘郎君,刘郎君”
嗯
刘浓玩得正得趣,闻得声音心中一惊,手指转慢一分,被幼鹤衔了个正着。尴尬的抖了两下,将那幼鹤抖掉,回首见抹勺提着裙角跑来,叫道:“刘郎君,小娘子要画你,你继续逗鹤,稍后就好。”
“哦”
转,转转
一人一鹤足足转得有小半个时辰,陆舒窈才取景完毕;刘浓不由得哂然一笑,心中却轻快无比,伸指轻弹一下那尚想再转的幼鹤脑袋,慢悠悠的直起身向陆纳行去。
陆纳背靠柳树饮酒作陪相候,面上已染三分晕红,举着酒壶笑道:“瞻箦,美人如玉,双鹤共舞,理当入画矣走,看画去”
“祖言,休得取笑”
刘浓窘然而笑,穿着布履练剑更为轻捷,此刻便未着屐,个头正好与陆纳齐平。两人并肩而行,一个风神如玉,一个神彩飞扬,看得几个女婢尽皆神醉。
陆舒窈正在定形,刘浓粗通几分画技,见她用的居然是埃墨,心中甚惊:定形埃墨最难,却亦最易着彩。但见其笔尖轻吐,柔而不绝、慢而不乱。不见勾撩,只作浅染,只得半个时辰过去,便已初初定形。刘浓作画亦行浓淡推染之法,却绝对做不到她这般的互推有致,墨迹尚未干,初形已呈层叠之势。画为全景,着墨却是近景,依稀可辩得柳下人、潭中鹤,正正起舞。
刘浓心道:此等定形法更易突神,真若春蚕吐丝也
此非简画,一日不可作完。
将将定好形,陆舒窈缓缓疏出一口气,将手中画笔随意一递,然后伸出两只玉白的手,在画纸的上方轻轻的扇动着,仿似这样便能加快墨干似的。
“嗯,不错”
陆舒窈眯眼细细一阵打量,越看越满意,微微翘起嘴角,眼睛亦随着挑起来,像极两弯月牙儿。突地似记起什么,顺手又从身边的人手上接过笔,埋头一阵疾撩,便见画上再多小半景,其中有个少年郎君正背靠柳树饮酒。如此加景,整幅画形更显生动,再无所缺,她满意致极,把笔一递,绷着十指徐徐伸展,唤道:“抹勺,愣着干嘛呢,收画吧。”
“小娘子,我在这儿”
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在左侧响起。
陆舒窈稍愣,偏着头看向左,的确是抹勺,而抹勺的表情非常奇怪,似笑又不敢笑,整张脸都揉成了一团。突地醒悟,向右一看。
呀
这,他
陆舒窈懵了,但见得刘浓正立其右侧,手中捧着画笔,胸前则染着一团黑墨。方才刘浓看得认真,她递笔过来竟一时没留意,笔尖朝着他,正好,涂一朵。
“刘,刘郎君”
“无妨”
刘浓淡然笑着,将手中画笔递给身侧女婢,见陆舒窈羞红着脸不敢看自己,有意解开这尴尬,遂笑道:“陆小娘子的丹青技法,确实独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