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朝顾淳勾着手指。
“阿弟”
顾淳正要怒斥陆纳,一声轻唤至上方传来。听得声音,其面上神色一正,竟瞬间肃脸,规规矩矩的抬目,朝着瀑布上方眨着眼睛,做天真状:“阿姐,你怎么跑上面去啦”
闻声,陆纳腾地一下从松树的歪把子上弹起来,连眼亦未抬,便讪讪的朝着潭水上方,揖手说道:“陆纳见过顾小娘子”
刘浓心中生奇,抬目而望,只见在三丈高的飞石之侧,飘着一丛大紫。身着汉时曲裾深衣,层叠而上,宽大的腰带将腰身拢得极细。视野至下逐上,辩不出面目,只能见其笼着巾帼髻。
很别致,内敛的张扬。
飞石上的女郎淡声道:“快上来,莫再玩水”
“哦就来”
顾淳低着头,像个委屈的孩童,与先前判若两人,携着两个随从疾疾的隐在青石后。飞石上的女郎默然退走,陆纳松了一口气,回首尴尬的说道:“你莫笑,她是顾荟蔚。若论清谈,当属吴郡女中翘楚不,就算是男子,恐亦罕有对手”
刘浓笑道:“祖言兄,败过”
唰
陆纳脸腾地一下全红了,揽着刘浓的肩便走,一边走一边吱吱唔唔道:“败,败则败矣败亦属正常快走,快走,临水行雅将起,咱们哈哈”
“叮咚,咚”
清脆的小鼓声响在山颠,这是在传召散落四处的世家子弟前往。
刚刚到达山顶,还没来得及往周围看上一眼,候在六角亭里的陆始便迎面而来,先是朝着刘浓微一拱手,笑道:“刘郎君,广陵散已复完,这便归还”
将谱递给刘浓,然后急急的拉着陆纳欲走,嘴里则道:“七弟,阿父四处寻你,快快随我去”
陆纳不愿舍下刘浓,想邀刘浓一起。
刘浓漫眼一看,见陆始隐皱双眉,心中已然有数,便笑道:“祖言但去无妨,我若与你一同前往,左右皆不识,饮咏皆有滞,于行雅无益”
“罢后同回,不可有始无终”因陆始催得急,陆纳只好随他而去。
放目而视,此时此地人头攒涌,四处皆是身着华服的世家年轻男女,更有数倍家随穿梭于其中。曲水弯曲有九转,水清见底可鉴人。世家子弟们沿着宽不及丈的曲水对座,家随奉上矮案瓜果,年轻子弟们或攀谈、或咏蛾,姿态俱是洋洋。在水的源头,坐着几位儒服高冠的长者,因隔得较远辩之不清,只隐约见得郗鉴位居正中。
“小郎君,咱们的案摆在哪儿”
来福摸着脑袋,一脸的犯愁。他们来得稍晚,好位置皆被人占去,特别是临近顾、陆等世家女郎们的地方,几乎无处可以落针,而前八转亦是人满为患。
“来晚啦”
刘浓洒然一笑,仔细一寻,见在柳丛后,九转最末之处有一汪清水澈得喜人,背后尚有几丛青松,甚合心意。便命来福、刘訚铺上绢席、摆案。
将将坐下,曲水的对面行来一个郎君,左看右看叹了口气,命随从将案席摆下。落座之后,面色犹有不喜,闻得对面的酒香,不由得抬目一视,随即眼睛大亮,揖手道:“娄县祖盛不知是哪位美郎君当面也”
娄县挺近娄县祖氏庶族寒门。
刘浓笑着还礼:“华亭刘浓”
祖盛一听华亭刘浓,眼神更亮,笑道:“早闻华亭刘氏珠联生辉之名,不想今日得见也方才听言郗公亦至此,为何刘郎君却在这等偏远之地落座”
不待刘浓回答,他又愤然道:“来得稍迟半步,佳位皆无。唉,佳人恐怕亦无也”
刘浓笑道:“不论坐于何处皆可行雅,何必太过在意”
祖盛道:“刘郎君此言谬矣,莫非不知今日之雅集,顾、陆等世家女郎亦在,若是能得其青睐,就算我的风姿入不得她们之眼,可刘郎君此等风仪”
“请饮酒”
刘浓淡然一笑,用细长的竹竿挑了一盏酒递过去。这竹竿镶着扁平的小木板,是来福刚去取来,专为稍后曲水流觞所用。
陆纳随陆始一阵疾行,至水源之处顿足,见两侧皆坐着长辈,其中一位宽袍玉冠,蓄着三寸短须,正与其父陆玩侃侃而言。略一扫眼,发现身着白儒服的周札亦在对面,心中思及前些日在吴县官道之中发生的事,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陆玩见儿子呆立在一侧,沉声道:“愣着作甚,还不来见过郗公”
果是郗鉴,郗璇何处
与郗鉴见过,再逐一拜见了族伯、周札、顾和,陆纳四处搜寻,想见见那位和刘浓有玉囊作美的女中笔仙,奈何四处皆是莺燕,也不知哪个是她,只得作罢。
“七哥”
将将在自家位置落坐,身侧传来一声低唤,是自己最喜爱的小妹陆舒窈。
陆舒窈巧巧的跪坐于临水之畔,偏着头问道:“七哥,方才与你同车操琴的是谁”
“呵呵”
陆纳低低一笑,捉了案上的果子就啃,边啃边道:“汝想知”
“嗯”
陆舒窈用力的点了点头,身子微微侧过来听。她们的声音虽低,却被溪水对岸的顾荟蔚听了,其眉峰一颤,竖耳倾听
“我亦不知也”
“七哥”
水源处。
吴郡大中正陆晔笑道:“郗公,天色正美,请公临卵”
“固所愿尔,不敢请也。”
郗鉴爽声放笑,长身而起,自铜盘中取一枚熟鸡蛋,行至水崖处,放声咏道:“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簡兮”
咏至一半,所有人起身而随咏:“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吁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此乃毛诗、郑风溱洧,为描述上巳节的诗歌,诗风委婉欢快。
咏罢,郗鉴将那枚熟鸡蛋往水中一投。
“扑通”
熟鸡蛋在水中一沉,随后浮起,飘飘荡荡向下游去。
礼成
众世家子弟纷纷效防,刹时间鸡蛋飘在水中,仿似连珠,又像浮卵,随泉水而起落,尽往下游而去。陆纳回过头,见小妹陆舒窈双手捧着一枚鸡蛋沉思。
笑道:“舒窈,怎地还不投”
陆舒窈眨着眼睛,喃道:“鸡蛋皆一致,焉知是谁投”突地,眼睛晶亮放光,命女婢取来笔墨,执笔在那枚熟鸡蛋上勾勒几笔,然后对着吹了几口气,待至墨干,方才小心翼翼的将鸡蛋放在曲水中,逐其渐行渐远,缓缓收回目光。
“咦”
一瞥眼,眼前竟也出现两枚别样的鸡蛋,一前一后,慢慢浮来。三眼相对,郗璇、陆舒窈、顾荟蔚;一触即离,各自危坐,气氛微妙之极矣。
在曲水尽头处,祖盛捏着一枚鸡蛋苦笑:“浮卵给谁看”
刘浓将手中鸡蛋投入水中,目逐其冉冉远去,自瀑布口溜走,负手笑道:“我心若冰澈,浮卵自看”
而这时,卵起卵伏,有搁浅在岸的,被临近之人拾起,对着鸡蛋诵福,然后剥而食之。那些士族女郎们,皆留心着自己的鸡蛋被谁取走,若风姿相宜,便会暗暗记在心中。若是家世相近,便可告之家中长者
取卵,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