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十余载清屠,仍非己族可匹敌,若欲成大事而尽掌寰宇,便需砥锋持续,以汉人之身魂,养吾族之精血。且待有朝一日,匈奴已为乾坤之主,方可复养汉人之书吏,以治纲常。而此时,显然言之过早
思及此处,夔安吊眉越皱越紧,情不自禁的一掌拍向城墙,“啪”的一声脆响,掌心传来刺痛,强行忍住,斜眼一瞅,见西向飞来一骑,当即大声问道:“可曾交战”
来骑叫道:“回禀左司马,刘浓引军南退,意入轩辕关。世子殿下衔尾追击”
“啪”
一声重击,尖锐的墙石刺破掌心,血流如涓,夔安猛地一甩手,血水落了一窜窜,其人却不顾,背起双手,徘徊于城楼,嘴里喃喃有辞:“诈,其中,必然有诈”
儿子夔禄瞅了一眼地上点点血迹,神情犹豫,欲言又止,半晌,嗡声道:“如今大军已然开拔,当以何如莫若儿子前往,规劝殿下”
“劝如何得劝”夔安簌地抬头,横瞅一眼,须发怒张,令夔禄不禁后退连连
第四百零六章掘墓回风
落日滴血,涂染苍穹。
一路往西,日蕴辉耀枪尖,纵抹披风,刘浓骑在马背上,肩后的白氅浮着波纹深红。大军上方,鹞鹰高悬,时而穿风裂云,倏而盘云斩日。成都侯未着铁盔,面西逐日,神情冷凛,目光深沉。心中却起伏难平,敌军衔尾于三十里外,若欲一劳永逸,全军尚需从速。
“传令,三军从速,日落不歇营,南折,直抵回风谷”
“诺”
大河怒滚,落日坠入河中,唰下满河艳光。
李矩携两万大军沿河急追,额角爬满汗渍,面上神情焦急。荥阳军十之七八皆乃步军,经得数十里急行,沉重的喘息声荡满三军。不时见得,有人柱枪喘气,军中校令则奔驰来去,大声呼喝。
大将骞韬扭头看了一眼绵延长龙,眉头紧皱,嗡声道:“将军,我军已然奔行两个时辰有余。士卒体难为继,莫若就地暂歇,待力稍复,再行西往”
红日迷眼,李矩抹了把脸,以手背挡了挡日光,眯着眼看向远方,但见大河翻浪若龙腾,但已至回旋转弯处,突起数十里平原,右面乃斜坡,南高而北低,确乃戌营上佳之地,神情便有些犹豫。
这时,骑将段秀打马而来,满脸滚着汗珠,扯出脖布胡乱一拭,枪尖挑向北,指着遥不可见的洛阳城,喘气道:“将军,我军疾行于野,洛阳却未行拦截,由此可见,确如成都侯所言,城中大军已然尽出莫若”说着,舔着嘴角,嘿嘿一笑。
而此一笑,令李矩心中咯噔一跳,暗忖:若可夺洛阳,李矩纵死何妨想着,想着,眼睛越眯越细,中目吐光,踏着马蹬的脚微微颤抖,以至于身子亦随即轻颤,继而,嘴角两边慢慢勾起,稍徐,便欲挥手呼喝。
“将军,不可”
却于此时,但闻骞韬蓦然一声沉喝,李矩怔住,手掌顿于半空。便听骞韬冷然道:“将军,夔安乃何人也石胡之智将也,纵使洛阳大军尽出,亦必存自保之力再则,洛阳城坚,非数倍不可取如今,我等若挥军往北,唯恐取城不得,反遗战机故而,成都侯有言,若我军两日未抵轩辕关,洛阳不可得”
段秀拖枪转马,皱眉道:“夔安足智多谋,确非易与之辈。成都侯骁勇擅战,入北以来,未尝一败,若言战而胜之,段秀信也。然若言取洛阳,恐其托大矣是故,我等往西,亦或往北,有何差别何需舍近求远”
“非也,非也”
骞韬目中精光闪烁,眯着眼睛看向越坠越低的落日,神情肃然,声音极沉:“若可将胡人大军尽折于野,届时两军合聚,铤戈北击,复取洛阳,又有何难”言至此处一顿,深深的看着李矩,嗡声道:“将军,曾记昔日韩潜取洛阳否”
此言一出,李矩与段秀俱惊,昔年韩潜取洛
阳,便是围城打援,尽溃四方来援之敌,而后,携大胜之势团围洛阳,强力取之半晌,李矩瞪大着眼睛,张了张嘴,喃道:“莫非,成都侯之意,乃尽歼胡酋于野乎”声音轻颤,实难自信。
“然也”骞韬豁嘴一笑。
“若是如此,理当全军从速”段秀神采焕发,面显亢奋之色,扬着长枪,嘴唇颤抖。
李矩犹怔,拉着缰绳的手,颤若抖筛,良久,良久,镇定下来,暗一咬牙,看了看天,冷声道:“吾观天色,今夜定将浮月就地歇营裹腹,两个时辰后,大军开拔,月夜行军,直指轩辕关”
“诺”
落日湮尽最后一缕余光,四野一片茫茫。
朔风掠过草海,扯得旌旗翻卷裂响,马鸣风啸之际,六万大军漫野填苍,方园十余里,塞满人头与弓刀。马蹄踏过,草海为之静伏,三军行过,将草海犁作平地。石兴融身于大军之中,身侧矫将环围,不时听闻雄壮的“唷嗬”声盘旋来去,暗觉天地乾坤皆存于一掌之中,不可一世。
待至一片斜地,徐光勒住马,搭眉瞭望草海中零乱的痕迹,稍徐,打马而回,笑道:“世子殿下,将不以怒兴兵,帅不以疲行军。我军追击已然一日,理当宿营于此,整军备来日,一击破敌。”
石兴想了一想,淡然道:“长吏所言甚是,刘浓倾力逃窜,士卒必疲,军心必失我军当衔尾镇之,以已之长,取彼之短。彼时,一战而功成”说着,大手一挥,喝道:“传令三军,背风歇营,静待来日,南夺轩辕关”
“诺”
“唷嗬,唷嗬”
竖日。
天将放晓,星月黯褪,红日初升。
经得终夜疾行,刘浓引军至回风谷外,将将扎下营盘,即召诸将于帐,半个时辰后,众将鱼贯而出,面色冷然若铁,脚步亦落得极沉,一踩一个坑。遂后,刘浓未有休歇,骑着飞雪漫行于朝日中,身侧随着红筱与炎凤卫。
回风谷,方园五十里,呈“凹”字型,广口内狭,东西稍高,南北略低。由外视内,不见谷势,难辩高低。渐行渐入,方可觉察其势。而此地,便乃刘浓与荀娘子计定之所。
薄雾缭缭,缠绕着远方老柳梢,打马而至近前,突闻啾鸣声,抬头一瞧,只见树丫处筑有一巢,几只不知名的雏鸟正伸长了脖子叽叽乱叫,稍徐,天边飞来两点小黑团,渐而,愈来愈大。
“莺,莺”两只黄莺比翼齐飞,待见了树下的人与马,啼声急切,却不敢轻易靠近,来回翻斩。
“叽,叽叽”雏鸟不住呼唤。
“莺”
蓦然,一只黄莺疾旋而下,双爪一探,朝着刘浓当头便抓。刘浓大手一扬,将黄莺挥出丈外,复见另一莺夹面袭来,神情微惊,勒马后退。“锵”红筱撤剑在手,挥手欲斩。
“且慢”
刘浓摇了摇头,将红筱制住,遂后,勒转马首,朝谷外营盘奔去。红筱歪着脑袋一瞅,见两只黄莺已钻入树丛,内中叽鸣如潮,微微一笑,策马追上。
稍远些的地方,荀灌娘勒马于小山坡,将此景尽落眼中,嘴角一翘,淡然一笑,继而,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