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驸马都尉眉头紧皱,抖了抖马缰,对身侧孙盛道:“来早一步矣,如今,当以何如”
孙盛踞坐于马,搭眉遥望西向,虽间隔五十里,却仿若得闻厮杀震天,细细一阵沉吟,淡然道:“将军,前方诸军混战,故而敌我难辩,为万全计,将军当置军于此,静观其明”瞥了瞥左右,附耳轻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将军,切莫急于一时。”
“然也”
桓温提着长枪,冷冷望向建康,一江之隔,建康烟水云瑶
复观大江南岸,乱战四起。
庾亮与祖盛相逢于野,力战半日,庾亮虽不敌,却并未大溃,往东败走十里,收笼残军,尚存四千。
祖盛人疲马困,复见庾亮东走,恐其与王含合军,是故,不得不沿东追击。
庾亮且战且走,待至定陶,即与王含合军,反身一击,祖盛未予硬抗,引骑南走,入泾县郊野,就地宿营征粮,依仗骑军来去如风,意欲游击。
而此刻,王含与庾亮合军,一鼓作气,辗破定陶,斩陈鲁之子陈风,辗陈鲁于村野,其后,二人率万五大军东铤,两日内,撞破襄城,直抵当涂。
若破当涂,即抵丹阳。
丹阳,袁氏静室。室内燃着一品沉香,缭缭娜娜,徐徐浸神。沉香具安神功效,奈何此时却难令袁乔心安。其人跪坐于案后,目注沉香卷绕,眉心却狂跳不休。
乌桃案置于身前,案中铺纸,美姬侍于一侧,柔荑皓腕徐徐转动着墨条,红袖携暗香,浅浅积墨于砚。稍徐,美姬顿腕,轻声道:“家主,墨已研好。”
墨已研好,理当书信。袁乔提起笔来,深吸一口气,落子复涂,落子复涂,如斯几番,终未落得一字,半晌,暗觉笔若千斤,手腕极酸,胸中却滚怒如潮,猛地将笔投入砚台,激起墨花飞溅,恰恰染了美姬满脸。
美姬花容失色,欲抹却不敢,“扑嗵”一声,跪伏于地,颤声道:“家主,莫怒,家主息怒”
“罢了,罢了”
袁乔不耐烦的挥着手,胸膛急促起伏,此时袁耽据历阳战杜弢之事,已然传至丹阳,而袁乔怀中尚有一信,来自豫章,大将军言,若袁氏远窥烽火,献出丹阳,即不记其咎。
事关阖族存亡兴衰,将以何如袁乔心乱如麻,于室中徘徊来去,几番临案,却又度至室口,难以定夺。
这时,门随来报:“家主,刘郡守来访。”
“刘郡守,刘耽”
再观大江之西向,针尖对麦芒,高宝引军五千将将踏至庐陵,意欲入石阳县稍作休整,殊不知侦骑来禀,石阳县城已降于魏,而魏正率万余大军直扑而来。
当即,高宝背山列阵,静待魏前来。时值黄昏,魏抵临高宝阵前,陶侃与王敦有生死之仇,故而,二人未作一言,驱阵互搅,厮杀入夜,高宝寡不敌众,只得领军徐退,欲入桂阳。魏力败高宝之后,未予追击,卷军北上,侵长沙。
因益州将士皆乃步卒,是故,朱焘行军极缓,万军将将抵至涪陵与长沙之中、猪口关隘。此刻,梁州刺史甘卓率部八千,恰巧亦行至此地,两军隔着猪口关隘,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敢擅动,齐齐扎营。遂后,朱焘暗度,甘卓极其谨慎,未闻其领建康征诏,莫非乃助王敦当即,亲骑纵至山坡上,朝着对面的营阵,喝道:“甘季思何在朱焘在此,愿请一晤”
甘卓乃东吴大将甘宁之后,其人勇冠三军,却心细如麻,此番前来,既未奉建康征诏,亦未与王通暗通款曲,实乃自行引军陈关,静观其变,以好于恰当之时,挥戈一击。此时,听闻朱焘哮营,心中蓦然一跳,却不得不单骑出营,奔至山坡下,高声道:“原是处仁兄,处仁兄意欲何往”
“嗯”
朱焘眉头一皱,未料竟教其抢先问出,心思一转,懒得与其周旋,索性纵枪喝道:“吾奉庭命而讨逆,欲经长沙,破武昌,捣豫章。季思兄,莫非亦与吾同也如若不然,为何引军据此”言罢,冷冷的瞥着山坡下的甘卓,大有一言不合,即行撩战之意
“这”甘卓怔得一怔,心思电转,捧枪道:“非也,非也,吾行经此地,乃为忧民矣而今,内乱四起,纲常倒悬,致使人心惶惶,恰若游野之犬百姓何其无辜也,甘卓不才,唯愿护民于安矣”
“哦”
朱焘眉头一挑,即明其意,乃为隔墙闻战,遂淡然道:“若是如此,尚请季思兄引军徐撤十里,待朱焘领军而走,季思兄复行忧民。何如”
“甚好,甚好”
甘卓心中豁然一松,当即拔营,徐退十里容朱焘过关,其后,看着朱焘漫漫大军涌向东南,暗忖:汝且前行,待时局分明,吾复入也。吾不习先祖,大丈夫岂可以身犯险,当谋定而后动也
永昌元年,正月二十五。
大将军坐镇于豫章,得知吴兴沈充未能成势,尚失其首于华亭刘氏,怒不可遏,细细一阵思索,即知刘浓势必南下,若走江夏其势定竭,若行庐江必遇钱凤,莫论何如,皆需耗时。而今之局势,当在制人而不受制于人,纵使诸方扑来,仅需夺得建康,乾坤即定
既已作决,大将军未予片刻滞留,即起豫章万五大军,东渡石城军塞,欲走当涂与王含合军,其后,再亲率三万余大军,破丹阳,摧石头城,覆没建康。
永昌元年,正月二十八。
武昌城西,刘浓与周抚对阵于此。说巧道巧即作巧,周抚原本乃赶赴长沙,欲入武昌休整半日,故而未料及刘浓南下,而刘浓欲奔袭豫章、拦截王敦,亦未虑及竟途遇大军。诸此一切,皆因马军卷速过快、侦讯慢是故,两军突逢于城野,必然一战。
“鹰,鹰”
鹞鹰裂斩于天,重瞳锁下,但见两军相隔十里,对阵若海,其间羽甲林立、旌旗漫卷,一望而无际。一方,龙骑静啸,四千白骑居中,三千轻骑分列于左右,两千具装骑据后,正在辅兵的携助下,换马、具铠。另一方,四千重甲抵前,三千轻甲居两翼,两千弓手居中,一千轻骑压后。双方不约而后,皆乃叠浪方圆阵
大意了刘浓暗暗一声轻叹,一心赶奔豫章,竟未令雷隼侦察右方,故而如若不然,理当率军截其于半道而非现下,对垒于城野
荀娘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头一歪,轻声道:“其势若顺,而不闻敌,其必遭竭,而今既已闻敌,理当持正,战而胜之”
闻言,刘浓心生感激,却见葛娘子挑了挑眉,又道:“如今,背城迎战,乃战之上策奈何,城中敌友难辩,是故,实乃两面受敌”
两面受敌刘浓剑眉一簇,自盔锋中斜望武昌城,旭日投下,只见城墙上弓刀泛光,显然正行备战,心中自知,若未能速胜周抚,褚洽为保自身,势必出城背击;一旦稍呈败势,且行滞留,此地离西陵过近,桓宣定然假戏真作、挺戈卷来,届时,便乃身陷重围。行军于势,有其利、必有其蔽,突袭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