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好自为之”言罢,暗觉脸上火烫,一夹马腹,掠风疾走。
刘浓神情蓦然一怔,汝南背临淮河,为来年计,自去年伊始,他便命人四处搜罗渔舟,此事诸将皆不解,他却从未道及。如今,虽有渔舟近百,却远非他日所需,珠不知,竟为荀娘子一举解忧,教人如何不怔
半晌,一缕风吹来,徐徐绵绵,令人神清气爽,刘中郎豁然一笑,轻轻一拍飞雪,朝着峰下插去。
“驾,驾驾”
荀灌娘将马打得飞快,朱色焉耆马拉起残影如虹,沿着柳道一路狂奔,裂得背后大红长氅与额巾齐飞,冽冽作响。
“飞雪,驾”
刘浓剑眉一拔,抚了抚马脖,飞雪识人意,一声长嘶,四蹄踏雷,滚云直追。
飞雪乃宝马神驹,犹胜荀娘子座下的焉耆马,不多时,便于桥头追上了女将军,刘浓兴态酣然,与荀娘子并肩,笑道:“不知,荀氏巨舟,几时可抵届时,刘浓亦好”
“哼”
荀娘子见他只得了上半句,顿时恼了,横眉瞪了他一眼,高高扬起马鞭,斜斜一抽,“噼啪”一声响,箭一般穿桥而过。
刘浓愣了一愣,方才他确乃只闻上半句,不知哪里得罪了她,神情悻悻,正欲踏桥入河西,却见郭璞与赵愈打马而来。
固始与上蔡素来交好,赵愈见了刘浓,神情极喜,在马上深深一揖,笑道:“刘中郎三战三捷,大胜胡酋,斩首万余,得保洛阳十余万民众南流,此乃洛阳之幸,亦乃豫州之幸赵愈不才,未能恰逢其会,唯有滋粮两千石,以供刘中郎安民”
赵氏去岁粟田被焚,如今献粮两千石,必然已耗尽积蓄,足见其心赤诚,刘浓心怀大慰,笑道:“赵府君,固始县亦纳数千流民,坞中存粮可足”
赵愈来得急,脸上滚满汗粒,当即抹了把脸,复按了按刘浓赠他的汉阙剑,笑道:“刘中郎但且宽心,今岁固始县,铲野为田,复待几月,即可荣收”
刘浓道:“如此便好”
郭璞抖了抖袖子,淡然一揖,笑道:“郎君,安阳等县亦有粮草押解至上蔡,不日即临虽非累牛充栋,然其势可喜”
刘浓笑道:“甚好,改日,我当至安阳,谢过余府君现下,且往河西”言罢,邀请赵愈一同赴河西,以观军阵
赵愈大喜,欣然随往。
自刘浓执掌汝南,扩军至万后,上蔡军营已然难负其需,又因河西地势开阔,一马平川,极适诸军演练,即于河西复建军营。刘中郎之白袍,终日不卸甲,寒署不却刀,若非如此,岂可履斩胡骑,百战百胜
一入河西,气氛即为一凝。纵使软绵无力的夏风掠至此地,亦尽作肃杀。
庞大的军营笼扩方园十余里,远远见得,内中白袍呼啸,雄驹纵横,羽甲林立。人尚未近,苍凉的号角声已盘旋于天,惊得栖梢乌雀朴簌簌乱飞。
今日,上蔡诸军整编,且因洛阳一战,有战卒伤亡,是以将于数千青壮营,以及流民中择壮士扩补。故而,军营内,聚着数万雄健壮汉。
洛阳之战,得马四千有余,兵甲无数得诸将提议,郭璞盘核汝南、颖川两郡民生,刘中郎将磐石卫、虎噬卫、射声卫,朔风卫,大戟士,扩至一千。
巨枪白骑扩至四千,轻骑三千,具装骑千七。其中,具装骑一人三骑,复增三千辅兵,战时方从。青袍雷隼履历战功,却最难择人,仅扩一百。龙骧卫未扩,补足四千
诸此,上蔡诸军,合计一万八千整看似增军八千,实则仅扩四千,故而择人极严
射声卫扩三百,可拉两石弓,五十步内,十中其七,可入具装骑扩千,可负重百斤,奔行五里者,可入其余诸卫,择人准则,各作不同
但见得,一批批汉子被各卫筛落,垂头丧气,神情懊恼,更有甚者,大声叫嚣。需知,经得十余万流民唱诵,现今之北地,尚有何人不知白袍无敌但凡男儿,又岂会不向往逐胡于野
徐现为具装骑都慰,冷冷瞥了一眼叫嚣者,漠然扫了一眼,横打剑槊,随意的指向台上具装骑白袍,淡声道:“身为七尺男儿,何需作妇人之言,但且登台,内中白袍任意择之,若可战上十合,即可身披白袍”
“十合,哗”
台下人潮涌动。
少倾,便见方才那名叫嚣的壮汉快步窜上高台,团团抱了一揖,振了振臂,大声道:“某乃”
徐喝道:“恁地刮燥,刀枪剑戟,任尔挑选”
台下也跟着大叫起哄:“然也,然也,休得多言,快快战来”
壮汉满脸通红,当即奔至兵器架,抽出一柄丈二长枪,唰唰唰,抖了几个枪花,将枪一垛,指着一名较为矮小的白袍,喝道:“汝,且来一战”
“若洛曲都”
“若洛曲都,竟敢邀战若洛曲都”
“若洛曲都,勿需十合,五合即可将其战残”
台上一干白袍哗然,其人所邀者正是鲜卑若洛,若洛而今年方十四,此番由炎凤卫转入具装骑,上蔡诸军,何人不知炎凤卫曲都若洛,枪法精湛、骁勇擅战
台下,不远处,刘浓淡然一笑,引着众人转向巨枪白骑择人高台,因荀娘子之故,巨枪百骑以往无都尉,仅有三名曲都,如今,刘浓任荀娘子为骑军主帅,曲平为副帅,孔蓁为轻骑都尉,是以便需择一名白骑都尉。原本,当自曲都中论功拔任,焉知,三位曲都功勋着著,却难分高下,故而,荀娘子一时兴起而作决,当决胜于擂台
“轰”
“壮哉”
将将转过磐石卫的择人高台,白骑择人之处,暴起一阵喝彩
第三百三十六章仁仕之别
朔风飞扬,高台起于九尺之上。
两只重达两百斤的石锁,被人高高举向天空,来回徘徊于台上,每踏一步,尘沙飙溅。
台上之人年约二十有许,燕额虎头,苍髯如戟,身材雄伟致极,浑身裹着虎皮,高八尺有半,上宽下窄,状若阔剑倒锋,半露着胸膛,石肌若块垒,大手若薄扇,动静举止间,若危山倒悬。
“力拔山兮气盖世,壮哉”
刘中郎勒马于高台稍远处,半眯着眼,打量那人,仅以力气而论,已不弱于刘胤。
荀娘子虚着眼睛,按了按腰剑,轻声道:“观其势,确乃雄将”说着,嘴角一弯,斜掠一眼刘中郎,挑衅道:“赵、楚多豪杰,江东之虎以为然否”
刘浓按着楚殇,点头道:“然也,荀娘子便乃楚地之豪杰”
“嗬”荀娘子挑眉笑了笑。
薄盛拍马而来,朝着刘浓含了含首,回头掠向台上,嗡声道:“回禀中郎,此人乃薄盛旧识。”
“乃何是人”刘浓问道。
薄盛顿了一顿,沉声道:“乃是薄盛昔日旧部,名唤冉良,字弘武,魏郡内黄人。冉氏,自汉而始,操习戈马,勤修兵书,世为牙门将”
“冉良,字弘武”
刘浓神情微愕,继而,剑眉一拔,淡然道:“其人,有子否”
“嗯”
薄盛愣了一愣,稍作沉吟,答道:“其妻遗有一子,小名棘奴,年方五岁。”
“棘奴,果乃其人也”刘浓洒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