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复出一人,走到吊桥口,高举着火把,叫道:“李司州,吾乃祖将军帐下曲都言续,今日,我军与胡骑战于洛阳西,祖将军已然阵亡,莫非欲见将军之身,李司州方可信乎”
“祖,祖纳阵亡,函谷关破”
李矩喃喃自语,暗觉胸口堵闷,眼前金星乱吐,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火把也举不稳,“啪哒”一声坠落,身子晃了两晃,要倒,赶紧抓住箭剁口,奈何手上却无力,顺着箭墙便往下溜,心道:祖纳若亡,祖逖势必将迁怒于我,洛阳,洛阳危矣
“司州”
江霸疾步冲至近前,将李矩扶住。
“呼,呼”
李矩深深的吸气、吐气,顺了顺憋闷的胸口,强自镇定,而后,紧紧的抓住江霸的手臂,借力站直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城下白骑黑甲,喘气道:“开,开城门”
言罢,再也禁不住,头一歪,晕厥当场。
“呜,呜”
号角响于耳际,袁秀嘤咛一声,从梦中幽幽醒来,眨了眨眼睛,眼前,月白如珪,斜斜的嵌于天怀,明亮的星辰,璀璨闪烁,好似狡诘的眸光一般,脸颊两侧有柔柔的清风,徐徐缠绕着发丝。
一切,静澜而安定。
“嘎吱,嘎吱”
车轱辘辗过草地,绽出低哑的声音,袁秀眸子一颤,簌地坐起身来,入目乃是雄壮的脊背,漫漫月光下,其人脖心滚着粒汗。
“小娘子,醒了”
身侧的老妇人将她揽入怀中,温柔的抚着她的背。
袁秀颤了颤眉,转动着灵诘的眸子,将整个身子揉进老妇人怀里,扬着半张小脸,怯怯地问:“阿娘,此乃何地”
“上蔡”
拉着板车的人抹了抹脖心,回头憨厚一笑,璇即,抬头看向远方。
冷月,将满未满,挂于峰巅,峰上有城,墙头灯火如丛
第三百二十六章帐下上将
一夜星辉,月满天。
点点星光冷玉街,刘浓骑着飞雪,漫蹄于月下洛阳城。
因饱受战火蹂躏,偌大的洛阳城不见华灯冉冉,唯余城南寥落着几簇灯火。
洛阳,城中有城,分东南西北四角错落耸立,大军屯于西北金墉城,城中复筑三城,三城互为倚角,尖锋抵向北方,两刃可控东、西之敌。此城,本属汉魏皇室牢狱,今为军事要塞。现下,刘浓正往城南民居,李矩晕厥当场,令刘中郎感慨而无奈,只得夜探城南,以好早作绸缪。
间或得见,巡城的士卒举着火把与长戈,待见得白袍泄来,情不自禁的避于一旁。
“蹄它,蹄它”
四下里,格外宁静,飞雪脚步亦落得轻浅,即便连身后的百余亲卫亦控着马缰,跟随着飞雪的节奏轻踩慢踏。楚殇挂于刘中郎腰间,剑锷处缠着一截雪纱,伴随着飞雪的步伐,仿若婀娜女子正行起舞,衣袂飘飘。
荀娘子饶有兴致的瞥着那缕雪纱,一眼便知乃是女子纱裙一角,暗想:雪色,莫非,乃是携游思夜游洛阳心中好笑,遂把马一拔,稍稍靠近,轻笑:“刘中郎,孟夏梅月,夜风徐耳,良人逐月漫骑,好兴致然,洛阳非上蔡矣”
刘浓掀起面甲,斜斜打量她,但见月下的荀娘子俊美致极,一缕月光浅浅缚着额角,眷恋着细长凤眼,玉鼻极挺,状若刀削,嘴角不笑亦略翘,未见浮华,唯有冷傲。梅月清冷,女将军却仿若灿烂孟夏,二者合而为一,别生一种情素,令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半晌,荀娘子柳眉凝川,徐徐撤走对视的眸光,浅哼一声。刘浓洒然一笑,嘴角笑容干净纯和,不带半分杂色,星目亦同。
少倾,一行人来到城南,未入民居,直上城墙,内中守卫寥寥无几,刘浓将雪纱叠好,放入怀中,按着楚殇,走到箭剁口,眺望。
荀娘子踩着斜长的影子走到他的身边,眸子凝视着水雾蒙蒙的南面,轻声道:“伤,可有恙”
刘浓微笑:“无妨”
荀娘子粉脸微微一红,璇即,浅浅褪尽,沉声道:“李矩容我军入城,汝且度之,其乃何意”
刘浓道:“替其守城”
荀娘子皱眉道:“城下存民十余万,女子乃昔日宫女,男子大多老少。石勒提兵五万困祖豫州于陈留,石虎携兵两万绊韩潜于荥阳,呼延谟所率俱乃轻骑,必为探路先锋,是以定有大军随后而至洛阳之北,或将”
刘浓接口道:“或将,复有大军奔来”说着,定定的看着荀娘子,沉声道:“两日之内,我军必撤,城中余民,势必南回。”
荀娘子睫毛颤了颤,淡声道:“若李矩不允,又当何如”
闻言,刘浓按着腰剑,转目城中,看着夜幕下的几许微弱灯光,一字字道:“不得不允”
稍徐,见荀娘子粉脸呈寒,刘中郎裂嘴一笑:“勿忧,李矩久居北地而不亡,岂乃易与之辈其人屯民于城南,已彰其意矣”
笑容犹若阳春融雪,令荀娘子脸上寒意寸寸消融,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轻声道:“但愿如此,城南,渡河可至陈国,跨关即入颖川,呼延谟之轻骑,务必击溃”
“然也”
刘浓剑眉一凝,半眯着眼扫向西北,目光冰寒,冷声道:“胡骑必衔尾,誓斩衔尾之彘”
“呀,好美的祈天灯”
一声娇呼,从城墙一角响起。
孔蓁便若昔日绿萝,她的眼眸总能率先捕捉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众人顺着她那斜指的长二长枪一瞅,只见城下一隅,一盏小灯飘飘摇摇,冉冉升向苍穹,内中灯火明灭,宛若星光闪烁,承载着放灯人的冀愿,却令观者感同身受。
刘浓与荀娘子对视一笑。
次日,天将放晓。
李矩已醒,邀刘浓聚于阿旧城,此城附属金墉城,位于东北,刘浓与荀娘子以及徐,率亲卫百余赴会。
待入阿旧城,内中甲士如鳞,刘中郎按剑徐行,目不斜视,百余白袍目光冷凛,亦步亦趋。即入内城,都门都尉江霸提着长枪迎面而来,待至近前,捧枪道:“刘中郎,将军已然备酒等候,且随我来。”
言罢,带着刘浓等人行至一栋高院前,顿住脚步,嗡声道:“将军扫榻于内,以礼相待,刘中郎何不轻身前往”
“嗯”
徐冷眉一挑,横打剑槊,逼视江霸,冷声道:“若是以礼相待,为何一路皆现刀兵作墙客当随主,然,诸如李司州此主,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矣莫非,欲效鸿门乎”
江霸未看徐,朝着刘浓含了含首,低声道:“刘中郎,满城余民,便在此一晤。昔日鲜芥,何足挂齿江霸,愿以项上头颅作保”
“罢”
刘浓挥了挥手,斜掠一眼院前的铜雀,复抬头望向门扁,但见内书二字:重楼铜雀春深锁二乔,高门森院禁重楼,此乃魏晋被废之帝、后所居,当下,淡然一笑,对荀娘子点了点头,仅携十余亲卫入内。
孟夏之初,雾薄似纱却冷,晨曦穿不透梧桐、更寒,斑驳的青石板,画纹染苔痕,未见往昔华丽,唯存井井森然。花圃已殁,青藤爬满墙,湘竹倚窗,妆台作古,人已殃。
此间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