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少年郎披创无数,却已然将根深扎。
室内,一时寂静。
刘浓悄然出室,唤过白袍,命人在室中另一侧,置上美酒与吃食,且令梳燕知会徐氏,多备些清蒸鲈鱼,以待稍后兴起,众人温酒共食。再命白袍环伺于院外,不得令,不容进。
莺雪极擅楚舞,美眸婉转顾盼,在室中寻觅舞场,随后,悄悄行至室左,俏俏跪坐于苇席中,只待朱焘一声令下,便将弄姿璇步。
少倾。
“唉”
朱焘一声长叹,无奈的耸了耸肩,捋着短须,神情怅然,显然未得破城之法,叹道:“蜀地甚险,易守而难攻,若得大军逐水逆上,或可直取江州,逼临成都,奈何朱焘仅有两万死卒,夺城可矣,破国却难,其奈何哉”
刘浓正色道:“蜀地虽乱象初呈,然时尚未至,且据关守险,处仁兄长以二郡之力,独抗一国,已是英雄了得,何需自谦”
“嘿嘿”
朱焘意味深长的看了刘浓一眼,慢悠悠走向食案,提起一壶酒,啄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来至案前,举壶环环作邀,朗声笑道:“昔年,马伏波堆米成壑,纵摆兵家要势,帝见之则喜,言,敌势已尽落我眼,势必胜尔而今,瞻箦此物犹胜米壑,莫若我等亦习马伏波,纵论山川兵势,横摆大江怒卷,何如”
“妙哉”
谢奕拍案称赞,快步取了一壶酒,尽饮一口,大声道:“天下之大,尽作九州。九州至广至浩,如今,却落于一盘之中。我等虽非鬼谷子,亦非孙长卿,然则,但使胸中丘壑在,何不一偿其兴,吐诺成阵,挥袖作军矣”
“无奕,壮哉”
刘浓神采飞扬,取了一盏茶,捧茶徐徐作邀,揽于眉上,拉至唇间,笑意聚于眼底,朗声道:“若欲成阵作军,当知军势与局势,上关天意,中乎人和,下及社稷。我等,莫若便演陇西之战,可为红黑二方,丈许方园,展尽所长”
祖盛叫道:“妙哉,妙哉祖盛愿为红方,执马伏波军势”
桥然撇了撇嘴,懒洋洋的道:“我愿执黑方,从王元军势,兵据陇抵。”
祖盛不屑道:“王元军势虽雄,却非马伏波悍勇,稍后抵背一击,玉鞠定当授首而泪泣尔”
“兵行于水,胜负难料,茂荫,且小心马失前蹄,坠却一世英名尔”
桥然淡然笑着,执起一枚缠着黑布的竹篾,提步、骑两万垒阵于陇抵;祖盛浓眉飞拔,执红布竹篾,控精骑五千,为降将马援。
谢奕瞅了瞅桥然,又看了看祖盛,再溜了一眼刘浓,拧着黑布竹篾,嘴角一歪,笑道:“谢奕不才,愿为黑方守将周宗,据守关内,但观风起云涌。”
“无奕也无奕,君即为周宗,吾当为窦融。”袁耽双手掌着案角,慢吞吞起身,捉起红布竹篾占据河西,随时可突击金城。
褚裒道:“彦道即为窦融,季野不才,甘居其末,愿为牛邯,以待君来。”言罢,扬了扬黑布竹篾,陈十三路豪渠于陇山。
至此,两阵之中,诸般关键人物皆立,唯余红黑双方主帅尚未有定。
这时,朱焘扭了扭脖子,暴出一阵“咯吱咯吱”声,乱响不绝,而后,环视室中众人,目光沉凝似铁,气势凛烈,逼得人不可直视,淡然道:“诸君既待,朱焘岂可坐观,便执红阵主帅,一战而定天下诸将安在,辗匪作黑水”
“诺”
一言既出,如金坠地,袁耽、祖盛为其所慑,捧着竹篾齐声应诺。
霎时间,室中顿时为之肃杀,便连窗外的雪也仿似瞬间一凝。
刘浓笑了一笑,提起黑竹篾,掂了掂,眯眼看向盘中,笑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往昔,黑方不敌,溃败陈野。今日,刘浓执帅,诸将抵力,倒教乾坤得知,何为怜子不丈夫”
“诺”
声音虽淡,蕴绕于耳际时,却极具魔力,撞得人心潮澎湃,直欲奋声呐喊,谢奕、桥然、褚裒三人,忍不住的齐应,再观刘中郎此时神情,不怒而自威,凛然不可侵。
便在此时,莺雪款款起身,朝着众人深深一个万福,娇声道:“诸君以盘为天下,势演乾坤逆转。妾身莺雪恰逢于会,颜薄仪陋,唯余舞姿尚可堪得,愿以清风作楚舞,聊滋其性”
“妙哉”
众人捧篾轰赞,当下各陈已位,各列已阵,推兵演势,搅弄风云。未闻厮杀声,仅余竹篾往来,铁阵撞铁阵,满脸冰寒。
满座衣冠胜雪,觥筹交错时,鱼龙并起,蓦然回首时,美人舞婀娜,不尽妖娆
第三百一十章此身入世
雪渐怯,飞絮化作点滴,刘浓与碎湖慢行于棱墙。
刘浓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掌着桐油镫,箭袍的下摆与细雪交融,足迹的深浅近乎一致。碎湖螓首微垂,眸子轻闪,提着裙摆,掌着镫,紧随于后。
二人行于雪,足迹却仅有一行,因为那双蓝粉丝履仿若彩蝶一般,欢快的扑扇着翅膀,不临空雪地,仅落浅雪窝。
一下,一下,轻盈无比。
刘浓嘴角裂了裂,走得稍稍慢了一些。
碎湖未有察觉,满心满腔都陷入了嬉戏里,她踩得极其专注,伴随着身子的轻微起伏,半螺髻上的簪花步摇不时浅浅颤动,隐有叮铃声。鼻翼凝了颗颗细汗,嘴角微微弯着,显得极其开心。
待至旧地,刘浓脚步一顿,回转身来,看着猫着腰的碎湖,微微一笑:“碎湖,若再不止步,便将便将”
“呀”
碎湖踩得正欢,眸子里泛着狡诘的柔情,恁不地看见前面脚窝没了,而小郎君的声音忽然响于耳际,受惊之下,猛地一抬头,脸上唰的一下红透了,心里一紧张,手中镫便未抓牢,歪歪斜斜的飘落雪地中。弯身去拾,却又碰上了小郎君的手,两厢一触,大管事浑身一颤,咬得唇角都快渗血了,嘤嘤喃道:“小,小郎君,婢子,婢子失礼了”
此时的大管事端庄不复,典雅未归,睫毛不停颤抖着,手指绞来绞去,脚尖的蔷薇花瓣纹荡不休,状若怀春女子立于桃花下,人面花复红,羞不自胜。
刘浓拾起雪中镫,见雪已歇,便将镫一收,执着镫尖那一头,递给她,笑道:“碎湖,莫论刘浓置身何处,身居何位,你家小郎君,永远,便是你的小郎君。”
“小郎君”
碎湖香肩战栗,整个人如遭雷击,紧紧的拽着镫,莹白细长的手指陷进镫布里,渐作雪色,芳心甜密、微酸、委屈、疑惑,诸此种种,塞了满怀,不可一言而尽。慢慢的,低下了头,轻声道:“小郎君,婢子偷,偷看过”
“无妨。”
刘浓默然一声轻叹,伸出双手,轻轻的按着她的肩头,柔声道:“时光荏苒,一晃将近三年,若非你操劳于内,华亭刘氏焉有今日。”
肩头暖暖的,那暖意顺着小郎君厚重的手心,丝丝缕缕钻入心里,荡涤了不安与娇羞,碎湖缓缓抬起眉,闪着睫毛,仰视着身前之人,小郎君的神情极为真诚,柔和笑容如阳春,见雪即融。
半晌。
大管事浓密的睫毛不再眨,肩头亦不复颤抖,明眸澄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