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吟蛾有声,唯余杨少柳尴尬不已的站在柳树下,孑然鹤立,眸子颤来颤去。她方才一个不留神竟为众女携裹至院下,现下好生为难。
夜拂轻轻拉着小娘子跪下,轻声耳语道:“小娘子若是不喜,何不向天女求缘呢”
“哼”
杨少柳细眉紧颦,提着裙角一荡,身子徐徐静伏,宛若海棠怒放,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四周,见众人细语如蚊,无人注意她,小女郎心中稍安,加额于眉上,缓坠于地,暗喃:“天女闻禀,曹妃爱今日不乞子,不求缘,唯愿”
碎湖伏着身子,悄悄看了一眼杨少柳,面上带着柔柔笑容,暗喃:“天女闻禀,愿小郎君平平安安,愿小少主安康顺和,愿主母勿再疑心,愿小娘子早日遂愿,愿华亭刘氏昌盛不衰”待许了长长一堆,却从未提及自己,她回过神来,眨着眸子,轻喃:“暨此诸福,告乞天女。碎湖,再无别愿。”
兰奴祈祷礼与众不同,双手交叉于胸怀,闭着眸子,喃道:“地母阿嬷,护佑灵性洁生。小少主,定将平安。”前半句,她说得极快,乃是鲜卑语,后半句,一字一顿。殊不知,就在她的话语将将落地之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瓜啼。
“咿呀哇哇”
脆嫩而洪亮的瓜熟蒂落声传遍院内院外,祈祷的人肩头齐齐一抖,继而,纷纷抬起头来,望向二楼,脸上洋满着笑容。
莺歌奔出室,探首出廊,朝着院内人群,院外人海,用力的挥着手,喜呼:“小少主主母,母子皆安,乃是小少主”
瞬间,狂喜如潮。
夕阳垂坠于西天,彤红之目缓缓阖笼,最后的一丝余光斜漫洛阳城。
韩潜站在城墙上,目逐那一缕尾光由高耸的箭楼褪去,浸入城下血色荒原,在血水中一荡,藏于草芥,就此隐于深渊。
洛阳之战已然结束,上万胡骑埋身于洛阳西,守城的将士见刘曜败退且险些命丧,再不敢据城死守,大军仅围攻一日,守军便开门请降。
“锵锵”
身后传来甲叶抖颤声,韩潜按着腰剑徐徐转身,只见丈宽的梯墙中,有一人正阔步行来,怀抱牛角盔,肩披雪色袍,浑身乌墨甲。
待来人行至近前,韩潜眯着眼注视那人甲上血渍,半晌,笑道:“洛阳,洛阳便在脚下。既来洛阳,君作何感”
刘浓走到箭剁口,看了看城下那一滩滩殷红血渍,又放目及远,但见青山巍巍,河川纵横,再反身看向城内,高楼林立,层次比节,至广至大,方园不知几许。一时情起而豪壮,朗声道:“帝都洛阳,镇九鼎于渊,八关都邑,八面环山,雄哉,伟哉”说着,转身,指向城外焦土,沉声道:“常闻人言,帝都之柳,帝都之李,浮冠于柳下,摘李于道旁,往来皆歌赋,休言别离殇。而今,百万雄城安在空楼虚笼,俨若北邙若言刘浓之感,感怀复悲,概而难歌,唯有奋起余力,不使徒白此生,华发。”
“妙哉”
韩潜大赞,接过身侧副将递来之盔,扣于其首,又抓起竖插于墙头的长枪,提枪径自直走,笑道:“江东之虎,尚有余力否”
“但使,马不绝于丛,首不坠于地,刘浓岂敢言身已无力”
刘浓淡然一笑,把牛角盔复扣于首,紧系颔领,按着楚殇与韩潜一道走下危危高城,边走边道:“拆冲威矣,阵斩胡骑过万,震赫刘胡之胆,此战当可保得洛阳,数载平安。”
韩潜边走边道:“此赞太过矣,洛阳之西尚敢言安,然石勒于北,盘营如丛,仅以李司州之力,恐难居安呼”说着,沉沉吐出一口气,未见大捷之喜,反见其忧,皱眉又道:“若是将军可得百岁唉”再一叹,敛口难以继续,稍稍一想,振奋精神,拍了拍刘浓的肩,看着牛角盔下那冷如刀锋的眼睛,高声道:“天下雄城,你我已夺。天下雄关,何不纵枪取之”
刘浓裂嘴一笑,目视顶盔贯甲的雄将,嗡声道:“生当与英豪比肩,刘浓不敢居后”
“哈,哈哈”
韩潜抖了抖半片浓眉,放声长笑。二人翻身上马,率亲军数百冲出镏金洛阳,大军扎于城外,韩潜根本未存停滞之心。
“韩将军,韩将军”
尚未出城,便闻身后传来呼唤。二人勒马回头一看,李矩匆匆奔来。此时,洛阳城中,已有李矩司州军两万。洛阳缔属司州辖内,天子难以莅临,司州当督察畿辅,韩潜奉祖逖之命,未与其争功,将洛阳让于李矩驻防。
李矩年约五十上下,天庭饱满,眉宽目阔,蓄着尺长花须,头戴高冠,身披戎甲,缓缓驰马于城门前,未看刘浓,直目韩潜,捋须笑道:“韩将军,虎牢尚有守军两千,李矩本欲遣兵襄助,奈何洛阳过重。是以”言至此处,话锋一转,又道:“将军若欲从速,何不北走孟县”
闻言,刘浓摇了摇头,心道:李矩其人,器量狭窄也韩潜奉命夺洛阳,力克刘曜,威逼洛阳守军,功勋尽归于李矩,其人却不知感恩图报。
李矩见刘浓摇头,眉头一皱,思及昔日宿怨,挺胸掂腹,故作不识,冷声道:“汝乃何人何故摇头莫非有上佳之议”
刘浓剑眉一扬,眯视李矩,不答其言。
韩潜也不喜李矩,但李矩于北,声名甚重,恐刘浓与其结怨,也懒得与其纠缠,便拱了拱手,嗡声道:“李司州好意,韩潜心领,然,将军大战石勒于陈留,事宜速,不宜缓。若经孟县,安则安矣,恐误战机。韩潜,告辞”言罢,拖枪斜拍,欲打马离去,枪端却不经意的拍了飞雪一下。
“希律律”
飞雪受此一拍,当即纵身扬蹄。因间隔较近,加之飞雪神竣非凡,乃马中王者,竟赫得李矩座下黄马不住倒退,李矩勒都勒不住,不由自主的撞上了身后马匹,顿时乱作一气。
“别过。”
刘浓淡淡一笑,顺手一扯马缰,斜调飞雪之首,与韩潜风驰疾去。
老半晌,李矩马队骚动方止,李矩猛地一抽大黄马,奔出城门,望着越飘越远的白袍,眼神锐利
第两百九十一章夺关冲阵
荥阳郡之虎牢关,得名于周穆王姬满,穆王曾猎虎于芦苇荡,圈虎养之,故称虎牢。雄关始置于秦,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陵纵横连绵,自成天险。
天关纵贯南北,东西不通。自古以来,便为天下之枢会,鼎邑之要冲,乃兵家必争之地。汉置成皋县,祖逖生母之墓便在此县。
马踏汜水,兵临关下。
大军连城堆云,排山倒海般步步紧逼,铁甲弓刀风潇潇,嘶马裂旌卷爆潮,狰狰铁骑如墙进,攻城器械拔天起。
“嗵嗵嗵”
十六名赤膊壮汉站于高台,挥汗如雨,擂动着丈二巨鼓。鼓声,震天荡地,夺魂窒息。
“嗵”
一通重捶之后,鼓声与前行阵势嘎然而止。关上,风卷潮涌不闻声,关下,数万铁军徐如林。
“蹄它,蹄它”
刘字旗下,飞雪缓缓踏蹄,背上刘浓头戴牛角盔,眯眼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