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0 章(1 / 1)

门阀风流 水煮江山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接过茶碗,先嗅,再抿,一抿之下,闭了眼睛,良久,良久,方才回神,再抿一口,哈了一口气,捧碗道:“瞻箦,今日之茶较之昔年,大有不同矣仿若少却几许缥缈,更增几分醇厚,若细细一觉,又觉得缥缈未少,实乃藏于其醇”

“伯父,过赞”

刘浓给自己斟了一碗,浅浅一抿,其味浓淡相宜,丝丝缕缕,环荡于胸,绕而不散,教人如置春山新雨后。正自沉神时,恁不地,眼角乍然瞥见一缕绛红,待眯眼细看时,却又隐而不现。摇了摇头,暗忖:眼花矣

稍徐。

郗鉴品罢茶,把盏一搁,摸索着茶盏边缘,凝视着刘浓,想了又想,终究忍不住,叹道:“瞻箦,惜乎,惜乎郗伯父待汝,多行有亏也。”

刘浓赶紧把茶盏一放,深深一揖,正色道:“郗伯父,往事已矣,何需挂怀。”

“唉”

郗鉴长长一叹,捋须道:“今日你我重逢,不知他日,几时方可再见。瞻箦,三日后,我将经淮南而入建康,若事顺遂,便会入江东。暨非,便欲在江东择一地,建庄园,安置家室。”

刘浓神情一怔,随后匆匆看向郗鉴。

郗鉴面目怅然,未看刘浓,时尔看看侧院,倏尔望向南方,声音极淡:“瞻箦,北地看似渐安,实则非也。士稚,士稚”

言至此处,目光一收,顿住话头,转目刘浓,眉正色危:“北地北地,依我所度,不出三载,必将大乱瞻箦,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汝于建康之事我已知。然,今非往昔,如今汝身负重名,且居上蔡而有功,莫若随我一道入江南,何如勿需忧心,朝中之事不难料理。即便难遂我意,亦可使瞻箦安居江南,犹胜于北。”

一道入江南

郗伯父欲入江南,兖州军情尚不至此,莫非,乃纪尚书之意而且,郗伯父好似自知,此次难以如意。

而祖逖,祖逖所谋在何

据史所载,祖逖生前再次收复洛阳,观如今之势,势难成行当为与郗伯父共伐石勒之故此为其一,其二,除却石勒,能入祖逖之眼,当为当为,王敦

然也,然也,祖逖一心伐北,身体却日不如前,故而,戮力绝击既可逼退石勒,又可再震王敦,保得三两年平安。豫州不可弃,届时,江东士人已知兖州军,纪瞻便顺势而为,弃兖州,引兖州军入江东制王敦

唉,兴许如此。然,我若归江南,上蔡何如此时,不可归也。

一瞬间,刘浓心思电转如潮,星目开阖之时,混乱不堪。左手轻颤不休,以右手抹了又抹,却未见其效。深深的吸气,默默的暗吐,该以何作答

“瞻箦,瞻箦”郗鉴轻唤,目光却带着希冀,他希望刘浓能随他入江南,非为其他,实为那份情谊八年来,牵挂于怀,妙赏于心之浓浓厚谊。

刘浓暗吐浊气,复吸一口气,看着神情诚恳的郗鉴,揽手于眉,沉揖入地,朗声道:“郗伯父,且恕刘浓罔顾好意,非是刘浓不愿为,而属不能为矣”

第两百七十六章澜月寐思

是夜,月临树梢,静悄悄。

水月清冷,浸碎一地斑驳树影。姚氏领着两名贴身近婢穿过月树丛笼,走向女儿的房间。婢女们托着热气徐徐的木盘,内中乃是姚氏亲手煲的鲜汤。

室帘未掩,月光与灯火互织,因乃客居在外,室中陈设较简,一眼便见郗璇跪坐于乌桃矮案后,捉笔悬书。小女郎螓首微垂,秋水明眸不可见,唯见翘挺的小鼻梁与浅抿的一点樱唇,以及那皓皓雪腕。

姚氏轻步迈至阶上,朝着女儿身侧的两婢摇了摇头,示意婢女禁声,

心道:璇儿就书亦同夫君,神意纳于其中,浑然不觉外物,俩父女何其相似也,却作陌人生。

想着,眉梢凝了,嘴角却笑了,无声入内,悄悄走到案侧,瞥了一眼,但见并非簪花小楷,而乃草书,下笔卓劲,丰茂弘丽,一笔一划皆若天外飞勾,不着痕迹,实从其父。再凝目细观,姚氏神色又是一变,眉梢放了,嘴角却抿了抿,忍不住唤了一声:“璇儿”

“嗯”郗璇犹自走笔,漫不经心的回应。

“璇儿”

“哦,娘亲”

郗璇歪着脑袋一看,见是娘亲,神情一惊,却倔强的扭过头,荡腕捺尽最后一笔,方才把狼豪搁在砚角,盈盈起身,端手于腰间,浅浅一个万福。

姚氏拉着女儿的手,母女俩复落苇席。

因夜渐深,郗璇已然散发,满头青丝一半披在背后,一半撩于胸前,乌墨与绛红对映,极其俏丽。

姚氏愈看愈怜,理了理女儿的耳发,柔声道:“璇儿,莫与你阿父置气,汝父与那刘郎君相识于八载前,俩人多年书信往来,汝父待其犹胜半子。故而,辗转思念,方有此会。”

郗璇颤了颤眉,轻声道:“此事与孩儿无干,只要阿父莫怪孩儿便好了。”

唉姚氏幽幽暗叹,抚了抚女儿背后的秀发,指着案上之书,笑道:“若是无干,璇儿为何又行此怨怼,嗔怪汝父与为娘。”

案上灯火舔抵,映着雪白的左伯纸,纸上书着:“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郗璇面上微微一红,国风,伯舟乃是闺中女儿,自幼与人相知相爱,却为父母阻隔,故而泛舟于湖,垂发系水,概而悲歌之诗。

“娘亲”郗璇翘着小嘴,眸子一眨不眨。

“唉,我的儿”

姚氏揽着女儿的腰,微一用力,把郗璇揽入怀中,柔声道:“汝父心中存结而难解,是以作瞒璇儿。然,我儿但且宽怀,往事已往,而今那刘郎君已与陆氏为姻,不日我儿亦将入江南,届时,为娘定将好生劝你阿父,必使我儿觅得称心郎君。”

“娘亲”

郗璇反手环抱娘亲的腰,将小脸蛋紧紧的贴着娘亲的柔软而温暖的胸膛,眸子一眨一眨,亦不知想到甚,竟然渐呈痴惘。

姚氏伸手刮了下女儿的瑶鼻,紧了紧揽在女儿肩头的手,想起昔年与郗鉴之旧事,脸上也微微红了,叹道:“世间女子有几人可称心如意璇儿与为娘同也,皆乃有福之人。莫论何如,但取心中所向。唉,只是可惜那刘郎君”

“娘亲”郗璇一声娇嗔,双手将娘亲抱得更紧。

“好,好好,不提,不提也罢。”

姚氏无奈,再与女儿温存片刻,又命婢女们奉上鲜汤,看着女儿食了足足小半盅,方才满意的一笑,嘱咐女儿早些歇着,莫要伤神、伤眼,而后估磨着郗鉴赴宴将归,便领着婢女们款款离去。

待娘亲走了,郗璇本已歇下,却又辗转难眠,便又爬起了床,在婢女的帮衬下,穿好了绛红抹胸襦裙,未着履,雪色萝袜踩着苇席来到矮案边,提笔蘸墨,信笔落纸。

而后,歪着脑袋一瞧,眸子蓦然一愣。只见左伯纸上,复落一行小诗,依旧是那伯舟。面上一红,秀眉却颦,提起笔来,在纸上交叉一撩。做完这一切,心中顿觉舒畅,恬静一笑。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