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中,莫非彦道有意”
“嘘”
袁耽伸手靠唇,示意刘浓禁声,继而慌慌张张的看了看佐近,但见佐近已无人,唯有萧氏部曲正来来往往,方才放下心来,搓着手,涩然道:“瞻箦,切莫胡言。”说着,岔开话题,边走边道:“瞻箦,欲在历阳停留几日”
刘浓淡然一笑,便不再提那女子,笑道:“路程尚远,待明日马匹抵达历阳,便将起行。”曲平走的是萧氏商道,需经由瓜州渡,虽然先发,却将后至。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高墙,并肩行向袁耽郡公署。月光下,但见街面上,弄巷中,到处都是流民的身影,而一群群郡役正默然辍在其后,辩其去向,尽皆退往城北。
袁耽叹道:“而今,方知瞻箦早有准备矣试想袁耽初到历阳时,竟然毫无准备。恰于那时,流民蜂涌而至,若非有她在,岂有今日之历阳与袁耽”言至此处,摇着头,自嘲一笑,继而神情一凛,正色道:“瞻箦急欲前往淮南,袁耽不留,但有一事需得嘱咐瞻箦。”
刘浓道:“何事”
“小郎君”
迎面,红筱带着一队白袍飞奔而来,夜色下,红与白翻飞,极其煞眼。
出事了
刘浓心中猛然一跳,快步迎向红筱。
月色同轮,华亭,刘氏庄园。
杨少柳静静的坐在案后,修长如玉的手指比着竹简,眸子也跟着指尖,由上至下,寸寸移动。灯光映着她的额角,泛着晶莹而柔和的光泽。
“小娘子,且稍待。”夜拂见烛火徐烟,捧出绣剪,轻轻一剪。
这时,嫣醉在屋外道:“小娘子,碎湖来了。”
“进来”
碎湖轻步进走来,跪坐在杨少柳的对面,轻声道:“不知,小娘子唤碎湖何事”
杨少柳抬起头来,淡然的把竹简一卷,细声道:“无它,只是想问问,庄中余粮可足”
碎湖眉梢一颤,万福道:“回禀小娘子,小郎君带走的是去岁以前所存之粮,而今主庄与别庄都有所出,况且商事极是顺遂,只消一年便可补上。”
杨少柳道:“庄中本就存粮极少,而今,想必再无存粮。”
碎湖想了一想,答道:“嗯,尚有一些,想必无忧。小娘子可是要看账薄”
一声轻响,杨少柳以中指轻轻扣了扣案,轻声笑道:“切莫猜疑,你是大管事,庄中一切事务皆在你身。阿弟信得过你,我亦信得过你。现今,阿弟将庄中部曲尽数带走,余粮亦未存仓,若遇灾季,庄中将以何如食不裹腹,恐将乱,乱无力制,便生险”
“这”
碎湖睫毛轻眨两下,答道:“婢子疏忽了稍后,婢子便命匠作坊增加琉璃产量,再致信革绯与阿父,令酒庄如此作解,下半年,或可再有存粮。只是部曲,若要再进,便只能购买官奴。官奴价高,钱财,钱财”话语越来越低,垂下了螓首,步摇也在轻轻颤抖,小郎君未给她留钱,华亭刘氏也无钱,钱都用来还对面之人的债了
“夜拂”
杨少柳嘴角丝巾微翘,夜拂轻轻将手一拍,十余名青衣隐卫抬着几箱重物,鱼贯走入室中。
第两百二十三章声东击西
星月黯淡,城北隐见火把浮动。
因城池破败、城墙不存,再有流民混居,且仅停驻一日,华亭刘氏部曲便未进城,而是扎营于城北外。
孙子兵法有云:平陆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
北宫深谙行兵要义,营地驻扎于一段“丁”字型的斜坡上,右方与后方略高,全军粮草位于右后方,营门正对低部俯冲地带。
如此扎营,当遇敌袭营之时,可迅速从右方出兵,包抄截敌后路,前方则可拒敌强攻。后方致高处则是埋锅造饭之地,离水源较近,面对攻防阵势时,可酌情掌控,进退有据。
即便是仅仅驻扎一日,小小的军营四周也密布着一高一低两排栅栏。高者头部烧尖、向外斜伸,拒马与抗敌冲击。低者与高者相距五步,中间可来回穿插,从容布兵。
简易望哨楼,耸在营门口,分一左一右,十名白袍弓手终夜轮换值守。
全军五百余人,十人为一队,五队为一曲,以厕为据、聚而成营,弓箭挂壁,寝枕腰刀,夜色将起便安营于各帐,禁止喧哗、流动。
一曲白袍,值勤巡夜。
中军账,位于“丁”字型前、右、后,相连之处,若遇敌袭,主帅便可迅速掌控军情,可进,可退。
此刻,营门左斜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皆是衣衫褴褛的流民。
刘浓沉着一张脸,问道:“何故”
北宫沉声道:“流匪冲击军营,意欲夺粮,箭逼不退,故而弑之”
“欲夺粮草”袁耽眉头紧皱,看了看昏黑的旷野,待见风拂草低、并无异相,便放下心来,奇道:“流民向来安份,怎会冒死夺粮,粮草可有失”
郭璞冷笑道:“不过数十人,射杀了几人,已然溃退。”
刘浓看着昏黄火把下乱伏着的尸体,皱眉道:“为何不收敛尸体”说着,看向郭璞。
曝尸于营乃兵家大忌,此举虽有震慑敌军功效,但也会对已方士兵造成恐慌。北宫性情敛重,用兵擅势、注重细节,岂会犯此明显错误,定是郭璞出的主意。
果不其然,郭璞道:“横陈于此,可警效尤”
“然也”北宫按着刀,看了看袁耽,神情犹豫,待见刘浓默然点头,便冷声道:“小郎君,咱们部曲虽是终年操阵,且有不少见血之老卒,然,南北毕竟大异,此去上蔡几近千里,正可借此时机,锻兵炼胆以免,兵至用时,不足成器”
郭璞接口道:“况且,我等亦仅停留一日。”
北
宫舔了舔嘴唇,嗡声道:“唐首领已然探过,历阳县城,现存流民不过三千,若行暴乱便为匪”
“罢,速速收敛尸体”
刘浓挥手将北宫话头截断,面色冷寒,心中愠怒:多半又是郭璞出的主意,即便欲行练兵,岂可以流民作敌如此行事,教彦道情何以堪
“诺”北宫沉声而应,当即命巡夜白袍收敛尸体,而郭璞却捋着三缕黑须往帐蓬里钻。
刘浓也懒得理他,待日后再与他详谈,既来军营,便邀请袁耽入中军帐小坐。
二人穿行于军营中,袁耽边走边打量,但见营帐扎得极其谨慎,莫论帐与帐之间的距离,亦或怅门所对之方向,或是行军厕之分布,皆如星罗棋布、井然有序。
不由得轻声感叹道:“瞻箦,君之帐下,有人矣”
步行军营中,不敢高声语,刘浓低声揖道:“令彦道见笑了。”
俩人来到中军帐,长十步,宽五步,内中铺着坚韧耐磨的青苇席,矮案置于中后位,案后整齐的叠放着布衾,左方竖立着木人,套着乌墨甲。
红筱端着木盘,撩帘而进。将盘中茶壶搁在案上,为二人浅浅斟得一盏,便默然退却。
刘浓举杯邀饮,歉然道:“今夜之事,实乃刘浓之过,尚望彦道见谅。”
袁耽见刘浓犹自冷寒着一张脸,神情也略带尴尬,便笑道:“瞻箦,些许小事,何必挂怀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