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缆,将人接到兵船上。
少倾,缆绳拉上来二婢,左首之婢刘浓见过,正是宋祎的贴身近婢。那婢女见了刘浓,神情一松,欠身万福后,递上一封书信。
刘浓急急撕信,匆匆一阅,而后面色不改,将信对折揣入怀中。
婢女抹了抹额间细汗,嫣然笑道:“小娘子命婢子守在城东渡口,婢子守了两日未见刘郎君,琢磨着刘郎君兴许不会入建康,便私自寻来,幸而未迟。”说着,瞅了瞅身侧的另一婢,笑道:“她等在渡口,竟也寻”
“可是,刘,刘郎君”
另一名女婢怀中抱着一个雪白陶罐,一直歪着脑袋凝目刘浓,好似在辩刘浓的样子,辩得一阵,突然一声凄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来福浓眉一皱,沉声道:“小郎君,此乃卫少夫人”
“卫,卫叔母何在”刘浓也已将她认出,眼底骤然一缩,疾踏两步,高声喝问。
婢女缓缓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水,紧紧抱着陶罐,悲声道:“刘郎君,我家娘子已去。临终前,命婢子来寻刘郎君。娘子,娘子,在此”
说着,将怀中陶罐寸寸举起,高声道:“刘郎君,我家娘子为应昔日之诺,焚身而存于此,已被山氏逐出门墙待至建康,卫氏也不予纳留,将婢子困于柴室数月,婢子携着我家娘子舍身逃出,而今,婢子婢子敢问刘郎君,可记昔日之诺否”
言罢,把雪色陶罐细细一阵摸索,缓缓置放于面前,而后,揽手于眉,朝着呆若木鸡的刘浓三度大礼顿拜。拜毕,惨然一笑,身子悠悠一晃,软软栽倒在甲板上。
破烂衣裙遮掩的腿间,滚出汩汩殷血
“啊她,她竟”宋祎之婢向后跳开一步,掩嘴惊呼,喃道:“难怪她一路上不停的死勒腰身,更不时暗中擦拭腿间,原是,原是有此惨伤在身”
“锵”
楚殇出鞘,一剑斩入船头,斩得木屑四飞,刘浓面寒如水、目红如赤。
红筱飞身揽起那女婢,仔细一探呼吸,沉声道:“小郎君,她尚有气,乃晕厥。”凝着眉头,看了看婢女的下身,冷声道:“需立即止血。”
“呼,呼”
刘浓喘着重重粗气,沉沉地点了点头,一步步走近那陶罐,欲伸手捧起,两手却不听停唤,颤抖不休。
来福知道山莺儿在小郎君心中的位置,见小郎君捧不起来,赶紧蹲身捧起陶罐,定定的直视小郎君,沉声道:“小郎君,而今我等已往北,此诺,小郎君未负”
北宫与郭璞不知内情,却能分辩出局势,两人当即跪下,高声道:“小郎君,未负诺”
诺,诺昔日之诺,而今偿于何人
刘浓眼底光寒阵阵闪烁,深深吸进一口气,柱着楚殇站起身来。来福欲扶,被他甩开,冷目追索着滚滚大江,沉声道:“昔日之诺,当偿于幽魂,偿于已”
红筱抱着婢女走入舟室,船板留下一行血迹。
刘浓眼光从那血迹中撤回,站在船头看了一眼建康方向,将楚殇寸寸归鞘,咬牙道:“他日,刘浓定当归来理当指问,何故也”
第两百二十章踏足北地
将入历阳渡,江上飘起蒙蒙细雨,雾隐一片。
继而,雨势渐烈,被风一携,顿时将江面打作千坑万点。
在那乱石堆就的悬崖上,突然冒出一群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当先的人奔到悬崖边朝江中细细一阵看,嘴巴一裂,把手一挥。
霎时间,身后的人群神情齐齐一呆,三息之后,扬手顿足、欢呼雀跃。
少倾,一根根系着绳索的粗大木桩被众人齐心携力滚下悬崖。
“朴通”
“朴通”
落水声不绝,木桩入水不沉,只有两根绷断了绳索随浪而走。紧接着,悬崖上的人群顺着系在巨树上的绳索溜下来,仿若一只只攀壁蜘蛛。
“朴通、通”
又是一阵落水声,当先那人抹了把脸,嘿嘿一笑,翻身骑上了木桩,待得众人已聚齐,把手一扬,叫道:“斩绳,结舟”
话将落脚,便有几人抽出腰间柴刀把连着巨树的绳子斩断,而后,拼命拉住木桩上的绳子,控制欲随浪而流的木桩,一阵忙活之后,七八根木桩紧紧连在一起。
突地,有人指着远处,尖声叫道:“巨舟有巨舟”
雾雨渐成帘的江面上,浮现出一个宠然大物,远远的看不太清,便若一座缓缓向北移来的小山。
越来越近,为首之人面色一沉,咬牙叫道:“快走,不得滞留。”说着,提起柴刀,将最后一根绳索砍断。
“簌”
绳子一断,浪花猛然翻卷,将骑在木桩上的众人高高颠起,继而“朴嗵、朴嗵”如饺落汤,幸而众人身上也缠着绳子,当下便顺着绳子爬到木桩上。
待木桩飘过湍急的岸边,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死死地趴在木桩上,随着滚滚江流乱飘。
“巨舟,巨舟将近”
又是一阵尖叫,为首之人被刚才那阵浪头颠得七昏八素,尚回过神来,趴在木桩上扭头一看,面色顿若死灰。伸手一试,江面吹的是西北风,浪花竟卷着木桩撞向南来的小山。
“天不助我,呜呼,哀哉”有人仰天悲呼。
“呜呜,此身将入鱼腹也”有人哭泣。
“斩绳”眼见即将撞上,为首之人奋力狂呼。
“巨舟,巨舟转向”
巨舟转向了,高达五丈的兵船缓缓转向,与江面上飘浮的木桩擦身而过。刘浓站在船头,掌着桐油镫,看着眼前这一幕,面色冷硬如铁。
而此时,木桩上的人看见了他。
静静的对视,默然地流走。
郭璞叹道:“而今之江北,十不存一,人皆往南浮也。”
北宫冷笑道:“南浮谈何容易,且放目观之”说着,将手一指。
众人顺指一观,只见雾茫茫的江面上,从南岸突然冒出几艘小型战船,而后,便听有人高声叫道:“可有牒文,若无,速速退却。”
“我等欲往南”
“无牒私渡速速驱舟回返,如若不然,充奴”
“安敢不从矣,定是北地胡人细作,格杀无论,放箭”
“嗖嗖嗖”
木桩非舟也未具船浆,即便想停也停不下来。
战船上的兵士面色冷然,在首领的一声令下,排排密箭乱射如雨,不多时,江面渗出缕缕血线,瞬间为江水一唰,淡若无痕。
一个浪花卷来,木桩随浪而走,隐没在天边。
“速撤”那两艘小型战船也不敢在江中久滞,首领一声高喝,匆匆回返南岸。
每当江面起浪,总有人趁着江面游舟停歇时,行此险着浮游泅渡,江水与人都早已习空见惯。
雨滚如瀑,越来越重,一道巨浪滚来,将兵船卷得剧烈摇晃,船上众人也跟着一阵乱摆,郭璞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头上高冠磕中船侧,发出“碰”的一声响。
来福喝道:“小郎君,当心”
“无妨”
刘浓双足猛地下沉,定住身形,待浪花卷过,默然走入舱室中。人力时有穷尽,在力犹未及之时,诸般念想都是虚幻,眼前之首要重务,便是入淮南拜见祖逖,随后前赴上蔡。
刚刚走入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