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得一个趔趄。
“格格”
小女郎弯着两湖水月,莞尔一笑,倏尔小梳子一唰,面上又一寒,两个小酒窝蓦然一收,提着淡金襦裙的裙摆,踩着小金铃,快步而行。
陆静言是调皮不假,但断然不骗她,一想到“惨状”二字,陆舒窈明知做不得真,心中却阵阵揪疼,心想:他,他为何要去江北置舒窈于不顾转念又一想:他乃舒窈夫君,理当由舒窈来规劝,族叔与阿父岂可岂可擅越
想得愈深,小脸愈寒。
回廊呈“井”形,绕东走西,由后院至前院需得绕过三个长庭。
陆玩之妻张氏在出后院口的长庭里画雪,画作已呈九分相,缭缭绕绕一幅寒雪栖粟图,画中白雪皑皑,朱亭飞红廊,几只冬鸟正觅食于野,画中之鸟神态炯异,掂足翘首、各不相同,张氏提起细长埃墨笔,正欲为几只小鸟点晴,却见女儿与侄女联袂而来,放下笔,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舒窈金丝履一顿,唤道:“娘亲。”
“令夭,且来观画,为娘特地为我儿画的寒雪栖粟图,若是仔细领会体悟,想必可使我儿画技更上一筹。”张氏迎向女儿,满面都是慈爱的笑容。
陆舒窈满心都在前院,哪有心思观画,漫不经心的瞅了一眼画作,嫣然笑道:“娘亲画作独得曹师之魂,孩儿一时间,哪里便可领悟,待改日再细细揣摩吧。”看了看鳞鳞节节的院落,轻声道:“昨日阿父考究七哥书法,七哥向孩儿借阅名姬帖,孩儿这便给七哥送去。”说着,朝陆静言使了使眼色,两人齐齐万福,转身便走。
“令夭,且慢”
张氏身负重任,岂会让她这般轻易离去,当下便拉着陆舒窈坐到案后。张氏看着女儿精致的眉眼,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柔声道:“令夭,为娘嫁得早,十五便入了陆氏,时光荏苒,一恍我儿已十五了。身为世家女儿,十五便为及礼,十六则为笄出。我儿自小聪慧,乃是整个江东吴人的骄傲,来年,为娘定与汝父精心甄选,为我儿觅得如意郎君。”
张氏话中有话,陆舒窈岂会听不出,细眉一扬,软声道:“娘亲,孩儿已有夫君,乃是华亭刘氏,刘瞻箦。若是娘亲怜惜孩儿,理当与孩儿一起规劝阿父。”说着,软软的把身子倚进母亲的怀中,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两颗泪珠滚下来。
“胡言,胡言令夭莫悲,莫悲”
张氏搂着娇小的女儿,心中疼煞,摸净女儿脸颊的泪水,又趁着女儿不注意,好生辩了辩女儿的耳后,但见女儿耳后绒毛似羽絮,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劝道:“令夭,身为世家子弟,便需以家族为重。天下英杰何其多也,若是我儿看不上我那愚钝侄儿,为娘为我儿做主,定当好生劝你阿父,再行择选。”言至此处一顿,眉头一皱,正色道:“便是,便是顾氏子弟,亦可,商议”
陆舒窈振起身子,大声道:“商议商议何也娘亲自小教导舒窈,舒窈习圣人之言,读圣人诗书,毛诗有云: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敢问娘亲,其为何也”
“这令夭,切莫胡来”一句话堵得张氏哑口无言,转念间,她又思及昔日女儿手持绣剪的模样,心中一阵阵惊怕,紧紧的拽着女儿的手不放。
陆舒窈硬着身子,慢声道:“莫非,娘亲欲使女儿成不信,不活之人乎”少倾,又眼泪汪汪的看着娘亲,脸颊慢慢的红透了,放柔了声音:“娘亲,况且,况且,孩儿,孩儿已是夫君的人了。”垂下了头,后脖心也渗着樱红,声音好细,弱不可闻。
张氏听得一怔,心中却好气又好笑,转念灵光一闪:莫非,女儿是被那刘郎君给诓了真真荒谬这样一想,心中顿时又恼又喜,当下便对亭外候着十余婢女,冷声道:“汝等,退下”
小静言也跟着喝道:“退下”
张氏道:“汝也退下”
“啊静言不退”陆静言抱着青虹剑,坐在两人身侧,就是不退。
张氏无奈,料定她也听不懂,待一干婢女退却,拉着女儿的手,抚着女儿的脸颊,柔声笑道:“傻令夭,汝乃端庄娴雅的陆氏骄傲,清白浑玉之身,岂会,岂会”
“娘亲,我,我”
陆舒窈睁大了眼睛,欲辩解,却无从辩起,她始终认为,自从那一夜后,她便与刘浓成为了夫妻,她虽然懵懵懂懂的,但也知道,若真是夫妻,便会有迹象。为此,她羞涩过,惶恐过,但她已然思虑周全,若真有迹象显露,理当趁此机会,与心爱的郎君,宜室宜家。
张氏怜惜地道:“我儿,切莫胡思乱想,那刘郎君真真可恶,竟,竟敢行此下作之事,诓哄我儿,岂能饶他”愈说愈怒,粉面冷寒。
“叔母威武,叔母壮哉,叔母意欲为何路遇不平,静言当拔剑助之”陆静言
唯恐天下不乱,兴奋的扬了扬手中青虹剑。
“静言”
陆舒窈一惊,回过神来,暗暗稳了稳心神,暗忖:现今他尚在前院受辱,不可与娘亲在此厮缠当即起身,默然后退一步,揽手于眉上,身子缓缓下沉,跪于苇席边缘处,而后,交叠的两手与身子寸寸而伏,以额抵背,淡声道:“娘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孝之故,舒窈不敢有损。”
张氏惊道:“然,然也,不可有损。”
陆舒窈大礼不起,续道:“然,舒窈之意早决,若娘亲与阿父一意阻拦,舒窈别无它途,唯有一习张二娘子。”言罢,慢慢挺身,眸子直视娘亲,眼神平淡,但却带着凛然绝决。
“张,张二娘子,令夭啊,汝”
张氏面色唰的变白,吓得嘴唇直哆嗦。
张二娘子,江东顾氏与张氏交恶之源,张二娘子原是顾承之妇,顾承亡后,张温将张二娘子另嫁,张二娘子性情贞烈,不从,于成婚当日,服毒而亡。
“娘亲,孩儿不教,先行告辞”
陆舒窈抹干净脸颊泪水,牵着小静言,绕亭而走。脚步走的不快不慢,一身淡金的斗蓬随风慢展慢展。
小静言边走边道:“阿姐,适才,静言并非变节,实乃实乃,形势比人强矣”说着,转了转眼睛。
廊外风雪再起,陆舒窈淡然的看着茫茫飞雪,细声道:“静言,阿姐此去,恐将不归,金丝莺儿”
“理当赠于静言”小静言赶紧接口。
“若事顺遂,便赠于汝。”
陆舒窈皱着小巧的鼻子,眯着眼睛,柔柔的笑着,眼神却愈发坚定。夫君,夫君,君持琴而来,舒窈理当随君而归,莫论前路再艰,莫论世事多险,君,乃舒窈之君。
二人穿廊走角,不多时,便来至进前院的必经之处,中庭。
对面,匆匆行来一人。
第两百一十四章令夭剪雪
“七哥,他与你相交莫逆,莫非七哥欲弃友不顾乎”
陆舒窈提着裙摆走上台阶,淡淡的看了陆纳一眼,而后端着手缓缓走过陆纳身侧。
“舒窈”
陆纳往左一拦,面上神色尴尬,竟揽手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