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理,非为其一也。怀祖与诸君围桥与此,何故也”
声音朗朗锵锵,刘浓扬长而去。
而这一言,却犹若一剑,正插王述之胸。你痴,你痴在何也痴在名乎痴人
王述看着刘浓洒脱的背影,心中琢磨着刘浓之言,暗觉夕阳越来越刺眼,忍不住抹了一把酸涩的眼角,仰天叹道:“莫非,我王述才是作困于笼乎”
愈思愈深,神情渐尔呆滞。
这时,来福嗡声道:“我家郎君,与尔等,皆非也”言罢,按着重剑,大步追去。
与尔等,皆非也
王述闻言浑身一震,疾疾追至林外,却见那一截月衫已入了酒肆,一闪不见。心中羞愧不已,哆嗦着身子,朝着长长一揖,高声呼道:“不想,王述竟迷堕十余载,而不自知也,听君一言,令王述愧煞也王述,谢过华亭美鹤,名士美誉,当之无愧尔”
便在此时,月衫再浮,刘浓跨步而出,默然还礼,一礼毕罢,转身入内,再不现。
唉
待酒肆之门一闭,刘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挥着衣袖走向内院。
绕廊而走,夕阳自西墙散去,晚风拂柳,静澜湛幽,人行于其间,心绪宁静而悠远。洛羽正跪坐在苇席中练习穿针,神情极是专注,以至于刘浓行至身边也未觉察。
粗如儿臂的楠木上竖插着九枚绣针,五色丝线被她引在右手,用唇润湿了线尖,虚着眼穿向小小的针孔。穿针乞巧,待至月起时,借着蒙胧月光,若能一气将九枚针孔用丝线连在一起,再对着天空许个愿望,这愿望便能被天上的织女七姐得知。
刘浓本欲绕过她,童心忽起,轻声道:“欲许何愿”
“像绿萝阿姐一般好看”洛羽未抬头,小心翼翼地穿针。
“哦。”刘浓微微一笑。
“啊,小郎君”、“哎哟”
霎那间,响声不断,小婢猛然回过神来,一抬头看见小郎君,赶紧弯身行礼,殊不知却一个不留神,让针扎了手指头。紧接着,又歪歪斜斜的踩着了自己的裙摆
月荡星空。
绿萝与洛羽在院外对月乞巧,格格娇笑不绝。
刘浓在室中纵笔行书,泼墨似浪转,待沉沉撩尽最后一笔,命来福将唐利潇找来,将书信以朱泥封口。
“事需秘,不可张。”
“是,小郎君。”
唐利潇将信揣入怀中,匆匆而去。刘浓揉着手腕走出室,月在天怀,欲满未满,洒下幽光一片片。绿萝眼眸似星,拽着裙摆,款款而来:“小郎君,入浴否”
刘浓笑问:“穿了几孔”
“呃七,七,不,八,九孔”美婢胡乱的答着,继尔眨着眼睛,心想:小郎君会不会也问我许了何愿呢若是小郎君问,我该怎么答呢绿萝真的不是想爬床呢绿萝只是,只是想与小郎君想着,想着,愈来愈羞,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浑身轻轻颤抖。
“绿萝阿姐,快来看,九孔,九孔”洛羽在院中欢呼。
经此一喊,绿萝蓦然回神,亦不敢看小郎君,叠手叠脚地走入室中,匆匆取了沐浴物事出来,欠身万福,轻声道:“小郎君,乞巧节安康。”
刘浓接过绿萝递来的澡豆,走向浴室,心中忽然一动,回首道:“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绿萝愣了。
月色如水,起于苍穹,冷泄大地。
王述坐在院中,仰望星空,手中拿着个巧果。只是他并非向织女乞讨,而是觉得巧果想必味道不错,“嘎吱”一口,咬掉半个,咀嚼有声。
待将整个巧果吞进肚中,朝着树荫下,冷声道:“明日,王述便回东海,日后,切莫再来见我。君子坦荡荡,羞于尔等为伍。”言罢,转身便走,走到阶上身子一顿,叹道:“汝折于美鹤,何不细思,乃汝自讨尔。小小历阳,岂可困得住那般人物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哐啷”一声,门闭。
树荫中走出一人,月光映下,身材雄壮。“君子,当知仇”那人盯着窗上王述的剪影,冷冷一笑,挥袖出院,踏上院外停着的牛车。
车夫问:“郎君,何往。”
“唉”
一声长叹:“以他之名,历阳困不住他,入建康”
第一百八十五章水到渠成
公元319年,初秋。
中元节后。
扬州大中正陆晔召集八郡士庶子弟,仿汉时明经纳士之法,以射策考核士子,射策内容以经世文章为主、歌赋为辅。此举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中上世家齐齐反诘,次等士族及寒庶则拍手称快,一时间唇枪舌剑不断,丹阳定品也因此而暂搁,陆晔闭门谢客。
概其原由,则在于尚书右仆射纪瞻兴办国子、太学已然初见成效,犹其是太学,国子乃士族之学,而太学则是寒庶之学,国子无非是将各郡旧有学馆易名尔,然太学则是初建方兴,诸多不得意的老儒与隐士见晋室有意另行拔擢英才,纷纷携满腹书伦而出,于各郡县相继开堂。而此举,于家学浅薄的寒庶子弟而言,犹若久旱逢甘霖,盼之久也。
概其根由:国子所倡以老庄周儒为重,而太学则是以经世为主。故而,中上世家指责此举有失体统,乃置本纲于不顾。
便在此时,大司徒王导、名士谢裒携左右尚书、吏部众员齐临丹阳,共议半日后,纪瞻曰:此举并非易纲,实乃社稷之根本,士族明礼而知义,寒庶知义而经世,两者皆为国之栋梁,何来易纲一说大司徒王导与名士谢裒言:然也,分门拔才,聚类报国,思远此举甚善
一语定乾坤,士族缄默,寒庶若见黎光。虽然士族依旧把持清职,寒庶子弟仍是操劳于案牍,但到底已然正名,万众寒门感激而涕零。
有聪慧者恍然大悟,曰:此乃,土断革新之延法
见事已了,大司徒等人回返建康,刘浓送饯三位尊长纪瞻、谢裒、周顗于渡口。
谢裒此来建康是为谢奕,欲使谢奕入镇北军任典军校尉一职,镇北将军刘隗抵触极甚,奈何大司徒王导力荐;再则司马睿已对刘隗存有忌心,又暗中揣度谢氏自渡江后一直无心功名,终日闭门教导子侄,此番又献土断、兴学二策
,宜拉笼而不宜排向。故而,一番角力后,谢奕已为镇北军典军校尉,兼任晋陵治府君。
昨夜,谢裒与刘浓畅谈半宿,问及刘浓土断、兴学二策日后走向,对纪瞻行法颇是担忧。刘浓亦未料到纪瞻竟将二策洞若观火、已然吃透并生新意,暗叹老姜弥辣,稍事沉吟便劝谢裒勿忧,毕竟此乃绵新之策,并非鼎革之举。而后,刘浓对着谢裒长长一稽
杨柳青青,排舟连城。
纪瞻捋着银须,深深注目面前的刘浓,但觉半载不见,美郎君一举一动浑若天成,神色更显淡定从容,老将军老怀大慰,却故作威严地道:“瞻箦,此番若是定在四品以下,休来建康见我。”
谢裒亦道:“然也,切不可自满,需得精砺而前。”
周顗笑道:“思远、幼儒,何需为瞻箦忧心